孤零零的战鼓回荡在空城之上，风沙幽寂空旷。
“负隅顽抗。”
江雪寒冷笑。
几十人抬着巨木撞向城门，城墙震荡微晃，碎石木屑不时抖落。
颤动从城门传到明玄脚下的地砖，他看了一眼仍在击鼓的闻玉，默默踏上城墙，连连纵跃，飞身直下。
最后落在城门前，正对着大门中心。
他微微屈膝，从身后缓缓抽出孤阳剑，空中忽然隐约响起闷雷，静了一瞬，雪白的云层间裂开无数亮光，下起瓢泼大雨。
众人齐齐愣住，沙漠罕见大雨，竟在这时毫无预兆地降落。
“再撞！”
江雪寒再喊。
呼喝声震天，城门被轰然撞开，与此同时，天边炸开一道惊雷，雨势更加猛烈。
闻玉心无旁骛地击鼓，烈日大雨泼在她身上、脸上，手中大红的鼓槌仍如烈火般燃烧不止。
江雪寒踏着破碎的城门走进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军队。
明玄持剑而立，炎热爆烈的雨水打在孤阳剑上，汇聚成股，又一滴滴落下。
四面除了他，空空如也，江雪寒怒极而笑，“你以为撤空了人，我就屠不了城么？等从你们的尸骨上踏过去，我照样能杀光他们！”
鼓声戛然而止，闻玉从城楼上缓缓落下，一言不发地站在明玄身旁，将月寒剑横在身前。
两道剑光在大雨中熠熠生辉，清洌如霜。
孤阳月寒，天下无双。
江雪寒心中狠狠一震，浑身怒火燃烧，“你们根本不配使这两把剑！”
她大喊，“杀了他们！”
大夏的军队一步步逼近，仿佛轻而易举就能将两人碾碎。
“明玄。”闻玉唤了一声。
明玄看向她，最后嘱咐道：“待会儿撑不下去，就躲在我身后。”
他提着剑冲上去。
看着他与黑压压的人群拼杀在一起，闻玉第一次驳回了他的嘱托，“不好。”
她紧跟着冲上去，瞬时淹没在兵戟堆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城门后是庞然无尽的大军，江雪寒愉悦地眯起双眼，看着两个人浴血厮杀。
哪怕仗着全天下最好的武功，整个江湖武林最好的兵器。
他们也只能死于千军万马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军队一路向前压进，将两人紧紧逼到角落里，明玄握着剑，衣袍破烂不堪，血从张开的伤口流出，很快就被雨水冲得发白。
闻玉并不比他好多少，鬓角里全是血水，雪白的面庞上布满伤痕，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从下颌角蜿蜒而下。
明玄握住她的手向后倒退，军队沉沉的步伐便向前一步。
最后，退无可退。
“闻玉，别怕。”
明玄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忽然定住目光，朝城楼上大喊，“放箭！”
身后的城墙上忽然冒出两个人头，一左一右拉满带火的弓箭，射向周围的屋宇，泼了油的木头房子腾地燃烧起来，哪怕滂沱大雨也无法浇灭。
火势瞬间包围上来，军队大惊，马匹慌乱地往外跑。
“不许跑！”江雪寒大吼，“从另一侧突围过去，杀了他们！”
军队不敢后退，打算从缺口处冲进去，右后方的弓箭手还来不及放箭，被江雪寒拿过弓箭一箭射了下来。
她狞笑地看着二人。
明玄皱眉，似乎再没有办法。
军队就要越过火口，城墙上突然又射下来一直飞箭，包着火点燃了最后一处木头，彻底隔断了去路。
闻玉隔着大火看去，一个穿着绿裙女人站在死去的守卫身旁，满头白发凌乱飞舞。
江灵犀丢下弓箭，迅速从城墙上跳下去。
江雪寒慢了一步没能射中，愤怒不已，“追！给我杀了她！”
她又看向被大火包围的军队，几处椽木忽然掉落，将所有人都压在了火堆之下，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雨停后地面上尽是湿淋淋的灰烬，江雪寒带着人在废墟里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哪怕只剩下一只眼睛，她也比任何人都看得仔细。
在翻遍了大半个火堆之后，江雪寒终于在一堆焦木里找到了两人。
明玄抱着闻玉，身上落满焦灰，看起来像是死去多时。
“把人拖出来。”
江雪寒拔剑砍开周围的焦木。
几个守卫上前，踩到没有熄灭的木块，烫得皮开肉绽，顿住脚步。
“没用的废物！”江雪寒推开他们，亲自上前察看。
她盯着两个焦黑的人，分辨出其中一个是闻玉，不管她死没死，拿着剑一剑刺向她。
剑刺到半空，被一只手死死握住。
江雪寒转过头，明玄不知何时醒来，一双森冷的眼睛瞪着她，宛如野兽，她吓得后退一步，剑从他手中抽出来，滴滴答答淌了一串血。
她以为他快死了，没想到明玄还能动。
他撑着剑从地上慢慢站起，一身傲骨，声音犹如从雪山之巅吹落的冰霜，“除非我死，任何人妄想碰她。”
他挡在闻玉身前，孤阳剑发出湛湛寒光，仿佛将一地的灰烬都冷冻成冰。
这样熟悉的话语……江雪寒猛然愣住，想起当年在佛印山，江彦休站在悬崖顶上，以一人之力，剑挑三十六个门派，只为了保住那个女魔头。
他当时也是一身白衣，一柄孤阳剑，声若寒霜地昭告武林，“除非我死，任何人妄想碰她。”
一字一句，竟一模一样……
江雪寒震惊地伸出手，“哥哥……”
她还未喊完，脚下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颤动。
正在城中搜寻的大夏军队没来得及反应，一群怒马已从城门尽头直扑过来，犹如疯狂逃窜的野牛，横冲直扫，将他们冲倒在地。
“闻儿！闻儿！爹带人来救你了！”
周韬骑着毛驴冲在最前方，举刀大喊。
江雪寒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被几匹烈马撞飞出去，滚了好几圈才倒在地上，胸口不停地溢出鲜血。
“哥……哥哥……”
她仰起头，远远看着持剑而立的明玄，目光中似有惊喜，又充满遗憾，最终，缓缓地垂落下去，嘴角只留下一丝淡淡的笑。
今生还能再见他一面，她已经满足了。
周韬在废墟中看到明玄，立即从毛驴上跳下来，“小子！我女儿呢！”
这老头儿怎么跑来了……
明玄稍稍让开，语气有些虚弱，“在这里。”
周韬急匆匆跑上去，抱着闻玉哭了好一阵，闻玉才醒过来。
她看到周韬很是讶异，“爹……”
“大当家的！我们来救你了！”伯哥和小季也从后头赶上来，他们冲进包围圈里，和大夏的军队奋勇拼杀。
明天府的军队随后接连赶到，一扫之前的颓势，杀得大夏军队节节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