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过后是武当大弟子周程大婚的日子，虽然新娘子是名不见经传的铁掌门女弟子，但江湖上向来不论出身，各大门派纷纷派人前去贺喜。
这也算是七门派被屠之后唯一能让人轻松的事情。
闻玉自从离开京城，一路骑马去往棠溪城，除了休息赶路，就是杀人。
她仔细算过，将其余大大小小近三十个门派杀完，正好能赶到棠溪城附近，那里离西域沙漠最近，运气好，还能赶在沙暴之前进入大漠。
一路上有不少歇马的驿站，闻玉停下来喝水休息，因为地方偏僻，周围除了赶路的江湖人士，几乎没有寻常百姓。
但几个江湖人凑在一处，却比寻常人还要热闹。
“周程师兄大婚，你们也是要去武当么？”
“你们也是？”
“真也凑巧，咱们正好一道儿。”
旁边三人聊得热火朝天，店小二给他们上完茶，又走到闻玉跟前倒水，“姑娘是一个人？要不要在我们店住下？”
闻玉摇摇头，慢慢地喝着水，被迫听旁边几人唠嗑。
他们似乎注意到闻玉是孤身一人，身为正派弟子，忍不住关照了一句，“姑娘这是要去哪儿，一个人在路上可不大安全。”
说了一阵闻玉都不理会，他们只得作罢，继续唠嗑。
“听说周师兄的新娘子是铁掌门女弟子，说实话……铁掌门这门派我还真没听说过。”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她师父当年可有些来头，曾在佛印山围剿过天剑女魔头，也算是参加过大场面的人。”
“哦？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啧啧……”
他们聊着聊着，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冷，却不知是哪里散发出的寒气，不由得看了一眼闻玉，“奇怪……”
这时又有人道：“天剑女魔头那事我知道啊，我师父当年也参加过……”
闻玉骤然回过头，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向几人。
那几人吓了一跳，“姑娘，你这是？”
“你方才说，你师父围剿过天剑女魔头？”
闻玉的语气很冷。
几个弟子不明白她为何杀气突然这么重，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的确如此，家师当年曾在佛印山参加过此事。”
“好。”
闻玉缓缓拔剑站起来，树林里忽地扑棱棱惊起一阵飞鸟。
一炷香后，驿站里恢复寂静，几匹马站在路旁打着响鼻，闻玉牵过其中一匹，丢下银子扬长而去。
店小二还要出来上茶，掀开布帘一看，猛地吓瘫在地上。
刚刚那几个喝茶谈天的弟子都倒在桌上，已经死了。
无药与周程原本顺顺利利大婚，不想几位赶来参加婚宴的弟子死在半路上，着实令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过婚宴还是照常举行，周程安慰了无药几句，一面陪客一面借此商议联合碧水山庄，除掉前些日子屠灭七门派的女魔头。
“我听说道岸有办法引我们去寻那女魔头。”
“不如先与她汇合！”
“周师兄言之有理……”
众人在前厅商议，风萧寒听了一阵，独自穿过走廊到了一座院子前，这是周程和无药的洞房。
无药顶着盖头，就坐在里头。
风萧寒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望着喜烛和窗花喝闷酒。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穿着大红喜袍的样子，他的师姐，陪他一起长大的师姐，时时刻刻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师姐……终究是嫁给了别人。
“师……”
风萧寒想叩开门，听她再叫他一声缺牙。
他把手抬起来，又不得不放下，里头的人似乎察觉到外头有动静，“好像有人来？是不是缺牙？”
“缺牙，是你吗？”
无药朝外唤道。
今天大婚缺牙没有来，她隐隐约约觉得，外头那个人就是他。
风萧寒听见她起身的动静，犹豫一瞬，飞速翻过院墙离去，无药打开门，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赶了快小半个月的路，赵启元总算带着夏雁然走到了六城边境。
边境荒凉，气候十分干燥，赵启元心疼夏雁然，时不时拿着水囊凑到她跟前，“郡主，快喝点水。”
他边说边用袖子给她扇了扇。
夏雁然对他虽然冷冷的，但还是接过水囊，喝完之后又递回给他，“你也喝。”
赵启元受宠若惊，这还是夏雁然第一次主动关心他，心里简直跟吃了蜜似的，“孤不渴，都留给你。”
夏雁然便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边境的城墙发呆。
她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一队士兵忽然从一侧跑上来，对领头的几位将军耳语了一句，将军听着听着，睁大眼睛勃然大怒，“背信弃义的中原人！”
“把那个郡主抓起来！”
一声令下，持刀持戟的士兵冲上去将夏雁然团团围住。
夏雁然惊恐后退，赵启元腾地站起来，“谁敢动她！”
他护在夏雁然身前，瞪着发号施令的人，“陈昀！你竟敢不把孤放在眼里！谁让你上来抓她了！”
“殿下！”
陈韵大喝，“非我不敬！是中原人背信弃义！大司马趁我们回程，已从棠溪绕道，发兵大夏了！”
“你说什么？”
赵启元面色煞白。
“唉！”陈韵叹了一口气，指着夏雁然怒道：“都是这女人惹的祸！殿下莫要拦我，哪怕回去陛下治我的死罪，我也要杀了她祭旗！”
他再次下令，“把那个背信弃义的中原郡主抓起来！”
赵启元站在原地，兵权不在他手里，他也无能为力！
夏雁然很快被士兵绑起来拖走，她挣扎了几下，凄切地回头大喊，“赵启元！”
“赵启元！”
她没有喊他救她，但赵启元已经紧紧握起拳头，又慢慢松开，“陈韵将军，这女人或许还有用，先别杀她。”
“不可能！”
陈韵亲自拎着刀上去。
夏雁然眼睁睁看着她走过来，刀口对准她狠狠劈下。
她一声不吭地闭上双眼，心如死灰。
一阵刀风逼近她的脖子，刀却没如预料般落下来，夏雁然满头大汗地睁开眼，有血淅淅沥沥滴在她衣裙上。
她顺着血往上看，赵启元以手挡住刀口，瞪着陈韵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陈韵！孤以储君的身份命令你！先把她关起来！再做决断！”
看着他皮开肉绽的手臂，夏雁然顿了一瞬，猛地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