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加不同了,刚穿来时,骨子里的怯懦木讷挥之不去,那是原主的包子性格使然,一个月过去了,似乎一点点地变成了真正的自己,但随之而来的隐患就是,原主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薇娘认识的人,渐渐从苏薇脑海里淡去。她倒庆幸原主是资深宅女,而这两天帮忙的人很多,也算是重新认识了他们。
贾木匠与齐家有亲,他的长女玉莲今年十八岁,与齐家二子齐峰议了亲事,已经行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礼,预备秋后请期,到年底正式迎娶过门。这在乡下,已经算是十拿九稳的亲家了。
苏薇头一次见到这个妯娌贾玉莲,见她身量较高,穿着秋香色棉布窄袖衫及同色裙子,梳挑心髻,鹅蛋脸儿柳叶眉,唇红齿白,模样十分清秀。
玉莲见了准嫂子不免有些害羞,略招呼一下便躲到房里,以前只听闻这位大嫂性子柔弱,常年低头耷眉的,没想到今日一见,居然是个这么美的女子,她一向自诩美貌,但跟这女子相比,便自惭形秽了。她又不由得想起见过两次面的未来夫婿齐峰,高大健壮,仪表堂堂,浑身上下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叫人羞到了骨子里,于是臊得脸都红透了。
贾木匠看过苏薇给的图样,这是一张单装发的弓弩,小巧精致,图纸上枪托、提梁、扁担、弦绳、弩机、板机等各零部件画得清清楚楚,连尺寸都标示了几寸几分,十分详尽,不过贾木匠打了一辈子木器,无非是床椅桌凳,箱笼木屉之类的家具,不管打制什么,祖上传下来的技艺刻在心里,拿木料一比划便知道该怎么做,从来没有事先画上一张图样的,他哪里看得懂这玩意儿,苏薇少不得与他一一解释,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他才明白其中要义,因是头一回打制这东西,订金也不敢要多了,说是边参详,边制作,东西成了,再让苏薇付款。
回到家里,见二虎子与小虎子在屋檐下玩,麻丫在一旁看着,苏薇一走近,三个人呼啦全围上来,小虎子指着檐下一堆蔬菜说了句我娘亲叫我送来的,便眼巴巴地看着苏薇求表扬,苏薇叉着他的肋下一把将他举了起来,笑着夸赞了一把,正考虑拿什么作为回礼,忽然见村口来了一个货郎,挑着一担子物什慢悠悠地走着,手中硕大一支拨浪鼓洪亮的声音传了很远。
苏薇忙把货郎叫了来,走近一看,原是一个十分年轻壮实的后生,皮肤晒成小麦色,浓眉大眼,看着有些面熟,他一见苏薇,脸上的表情又是欢喜又是惊讶,更多的是期待,连肩上的担子都忘记放下来,几个小孩子拥上去,左看看右看看,比过节还兴奋。
担子里各色麻线、领子、针、梳子、鞋面、糖果、小玩具各色百货,琳琅满目,瞧着就是一个移动淘宝,苏薇见这货郎身上衣衫都汗湿了,忙叫麻丫去打了水来,搬了小凳子在一棵香樟树下让他歇着喝水,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他是薇娘青梅竹马的玩伴,名叫宋登科,薇娘七岁没了娘,就没过上好日子,宋登科一心爱慕薇娘,认为等他长大娶了她,一颗心关怀她爱护她,绝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便能让她幸福,只是他父母还没来得及上门提亲,薇娘就被嫁来了齐家村。
刚开始,他痛苦万状,度日如年,得知薇娘婚后生活凄惨,更坐立不安,要不是父母哭求,他真恨不得拐跑她,好容易自己接受了事实,也答应了与父母相中的一个姑娘的亲事,谁知薇娘的丈夫突然横死,这又给了他一个新的曙光。
他挑着他的货郎担子来齐家村,向薇娘说明了来意,可是没想到她拒绝了,她说:
“登科,咱们今世是没有缘分了,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我怎么能忘了你,薇娘,我只求你好好想想,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我过几个月再来。”宋登科说道,于是他又来了好几次,薇娘坚决不同意跟他走,最后,甚至连他的面都不想见了,他不明白,自己不嫌弃她嫁过人,甚至不在意她带着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拖油瓶,为什么薇娘就是不愿意。
这一次,他又来了,看着薇娘比以前更加容光焕发,美艳照人,心里痒痒地,忧喜交加,恨不得立即搂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翻,以解这些年的思念爱慕之苦。
宋登科痴痴地瞧着苏薇,麻丫觉得情况不太对,她记得过年那阵子,这个货郎来贩卖东西,特地将担子停在齐家门口,让麻丫叫娘亲出来挑胭脂,当时娘亲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想起来了,娘亲说,我什么都不要,你去给那人说,叫他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当时自己四五岁,隔了八年差不多忘光了,现在突然明白,这个人是专程来找薇娘的,论理来说,薇娘十八而自己十三,两人的阅历相差无几,可平日里称呼她为“娘亲”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她被奶奶扎了耳朵、裹脚未遂,二人最终一起搬离齐家,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娘亲在维护着她,她本能地依赖着薇娘,怎么能容忍陌生的男人来觊觎娘亲呢,她心里非常不爽,攥着薇娘的手不由得用了力,自己却浑然不觉。
苏薇早看在眼里,也知道麻丫在意的是什么,原主本就无意与宋登科私奔,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不待他开口,抢先道:
“登科,我最后一次与你说个明白,我对你没有感情,即便跟你走了也不会幸福,何况我如今寡居,已不再作改嫁之想,你还是另觅良人吧。”
宋登科一听,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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