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仙姑伸手入兜,暗中捏了一张灵符,另一手护住女儿,戒备地问道:“你来做什么?”苏薇轻笑道:“你放心,我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拿你怎样的。我找你当然是有事了,不过,先请你的弟子回避一下。”
苏薇见她支走女儿,道:“其实你拿了灵符也没有用,不过一张黄草纸罢了,根本对付不了我,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呢,要不是你一碗香灰水灌下去,真正的薇娘也不会死,这是谋害人命,你就不怕吃衙门的板子?不怕阴魂索命?”
谋害人命?刘仙姑变了脸色,她怎么不怕?那一年她十九岁,家住县郊,跟着上一代仙姑,也就是她的母亲一起去了一户家境殷实的农户,替那个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年轻媳妇驱邪保胎,足足画了三道符,化成灰溶于水,结果立竿见影,喝完孩子就下来了,把东家气得发疯。
谁知这年轻媳妇有个姨母在程府是个颇有体面的管事婆子,见侄女儿好不容易怀上的胎让老仙姑害了去,便往衙门递了状子,上下打点一番之后,老仙姑被打了五十大板,全部家财没入衙中,并责令其再不准行招摇撞骗之事,赶出原籍。
后来没两个月,老仙姑便死了,刘氏便远远地逃到这穷乡僻壤,嫁人生子,重操旧业,乡民愚昧,且族规凌驾于律法之上,即使真弄死了人,也不了了之,她刘仙姑独自从业几十年,今日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质疑她谋害人命,简直岂有此理!
“哪里来的妖孽,胡说八道,本仙姑慈悲为怀,解救疾苦,你莫要亵渎了神灵。”
“刘仙姑,你不用自欺欺人了,薇娘虽然死了,但我不会去追究你的过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其实并非薇娘,你装神弄鬼的那一套先给我收好了,否则,真要惹怒了我,我保准叫你死得非常难看!”
“哼,本仙姑法力无边,自有神灵庇佑,就凭你?”刘仙姑冷笑连连。
看来这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硬骨头,不过苏薇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依旧笑眯眯地道:
“法力?你是说事先将磷粉洒在符文上便能让符文无火自燃?还是在加了明矾的油锅中捞东西?是用藏了松香粉的袖子甩过烛火便能让火猛地爆燃?还是用白矾在黄纸上画符文妖怪图像再丢在水中显形?”
虽然还没到夏天,刘仙姑的汗水已经涔涔而下,她心里惊骇莫名,这些障眼法是私底下代代相传的,在作法前有意耍弄几下,唬住了老实巴交的村民,但这个薇娘是怎么知道的?各种东西的用法及产生的结果,她都如亲眼所见,如果她把这些曝光了,自己还有活路么?
她像见鬼一样瞪着苏薇,不,这绝对不是当初那个懦弱无能的薇娘,或许真像她说的,薇娘被自己的香灰水弄死了,可她明明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这人是谁?是人是鬼?刘仙姑惊恐万分,突然有种冲动想拔腿就跑,可是腿是软的,全身是软的,就好像衣服被人一下子扒光了,而周围站满了讥笑的人。
“你……你……想怎样?”刘仙姑颤声问道。
苏薇从袖中摸出八个铜板,说道:
“我婆婆齐氏也不过才给了你十六个钱,你就接了这一趟差,自然也知道他们不待见我,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我也不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只管做你的神鬼戏,我只想要和女儿麻丫一起搬离他们,至于你怎么说服他们,随你的便。这事儿办好了,我自然不会将你骗人的把戏戳穿,事成之后,还付他们支付费用的一半,当作酬劳,如此皆大欢喜,你看怎么样?”
刘仙姑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苏薇笑着伸手一指,顺着葱管儿似的手指瞧去,晒谷场依着小山坡而建,在半坡上有两间废弃的房子,地势较其他房屋稍高,之前,家里是养了牛的,夏天气味太重,便把牛拴在此处,后来齐福死了,家里少了一个主要劳力,牛也卖了,与别人合养一头,逢春耕秋收,便轮流使用,于是,房子便空了下来。
“这里风景不错,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刘仙姑如坠梦中,直到女儿犹疑地走上来问,她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我的儿,以后见到这女人一定要绕道走。”
刘仙姑得了苏薇的示意,先是设坛作法驱邪,结论是并没有小鬼游魂作乱,一切正常,然后扶乩请神,一番作态之后,说是得了神仙指点,齐氏今年冲克岁君,又与薇娘运势相悖,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有血光之灾。齐氏夫妇吓得脸都白了,不约而同想起那块四分五裂的砧板,连声讨要解决的办法。
于是神仙又说了,齐家女人过多,齐氏又犯太岁,阴盛而阳衰,除了家中要悬挂八卦镜,点长明灯,齐氏还需随身佩带辟邪符,最主要的是,薇娘及麻丫需寻西边一处独屋居住,以压制八字中过旺的火,最终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围观群众哗然,齐氏夫妇不免有些意外,本以为有脏物作祟,正好借此机会整治薇娘,弄得她生不如死,没想到神仙居然给了这样的旨意,那也只好遵从,只是从袖袋里摸钱购买八卦镜、辟邪符等周边产品时,心痛如绞。
薇娘一直柔柔弱弱地搂着麻丫,一言不发,见刘仙姑装神弄鬼演完这一切,心中暗暗点头,看来刘仙姑挺会审时度势,作顺水人情的,最后听到齐氏夫妇要安排她们搬到晒谷场半坡上的废屋时,突地站起身来,大声道:
“不行!我不同意搬!”
刘仙姑一听,差点一个跟头滚下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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