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霆人在景秀宫,可一颗心早就飞到陌舞身边了。
贺筝停下手里的事,沉声道,
“五爷,江小姐和屏王还有展凌进去有一阵了。”
“将这盆花送去储岚宫给九公主。”淳于霆淡淡开口,眸光若水却有深沉如夜。
“是。”贺筝上前一步将淳于霆面前的芍药花捧起。
“旁边这盆。”淳于霆突然冷冷出声,贺筝一愣,书桌上还有一盆普通的山茶花。
芍药花是摆在淳于霆正面的,而山茶花在靠近边缘摆着,贺筝自然认为……
“是。”贺筝不敢耽误,捧起山茶花退出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内,淳于霆静静坐在那里,眼前的芍药花花开靡靡妖娆,如何看都跟那个女人不相干的感觉,可他总觉得那个小女人有着不为人知的惊艳一面,只不过,他现在还无法看到。
所以,在这之前,他都会小心呵护她,耐心的等她放下心中所有芥蒂,灿烂绽放。
……
须臾功夫,贺筝已经捧着兰花到了储岚宫。
陌舞和淳于止还有淳于子蕾和展凌都坐在湖心亭品茶。
淳于子蕾依旧是开心活宝的架势,看到贺筝的兰花欢喜不已,当即打赏了贺筝一块翡翠。
贺筝旋即退下,回去复命。
“陌舞姐姐,我听说这兰花可娇贵了,我真怕自己养不好。”淳于子蕾小心翼翼的捧着兰花。
“你若担心难养,可以让五殿下给你换一盆。”陌舞淡淡开口。
今儿有些后悔跟淳于止一同前来储岚宫了,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过来,或许能问出更多线索,但有冷面神淳于止在这里,淳于子蕾多多少少放不开。
淳于子蕾听了陌舞的话,只是郁闷的吐吐舌头,
“还是算了吧。我跟五哥又不熟,五哥能给我一盆我就很开心了。况且那天也是随口说说,五哥还能记在心上,我应该感谢他的。”淳于子蕾关键时刻还是很懂事的小女生,不像平时那般咋咋呼呼。
“既然如此,就不要纠结了,该收下收下,该回礼回礼。”陌舞说话一贯干脆利索,淳于子蕾听了,不好意思的笑笑,
“陌舞姐姐说的对。我刚才那是自相矛盾。其实五哥还是很疼我的,就拿十年前神花宫失火案当天来说,我那天亲眼目睹起火,真是吓坏了,迷迷糊糊地时候是五哥赶来抱起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过了一会我的奶娘才来的。”
淳于子蕾由衷说着,正在喝茶的陌舞微微一愣。
“你不说那天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淳于止也抬起头看向淳于子蕾,目光犀利如炬。
淳于子蕾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
“对啊。我失忆是在五哥过来之前,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只看到了一个男人离开神花宫的背影,再就是五哥先来抱走了我,那时候他才比我大两岁,力气却很大,再就是奶娘过来了。五哥那时候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子。”
淳于子蕾在提到十年前一幕的时候,对于淳于霆是充满感激的。
陌舞点点头,也不说话。
与淳于止四目交织,二人的眼神分明想说,这才刚刚开始调查,就有太多意外浮出水面,露出冰山一角。
“其实五殿下也是豁达开朗之人,只不过那天他怎么会出现在神花宫呢?这有些说不通……”陌舞听似是自言自语。
淳于子蕾眨巴着大眼睛,笑着开口,
“五哥可是从三四岁就开始摆弄花花草草,那时候神花宫就有很多奇花异草,我好几次都看到五哥在神花宫墙外来回走动,不知是不是想进去赏花,又怕打扰洛妃休息呢?”
“可能是吧。”陌舞未知可否的点点头。
淳于止也沉默不语。
展凌眉头动了动,想多问点什么,可是见陌舞和屏王都非常沉得住气,展凌也就保持沉默。
三人在储岚宫又坐了一会,基本都是淳于子蕾在说话,淳于子蕾欢快明朗的笑声始终充斥整个储岚宫。
在这期间,阮妃始终是一心一意的在佛堂念佛,并没有与三人打招呼。
离开的时候,淳于子蕾抱着淳于霆送的兰花,依依不舍的跟陌舞告别。
这储岚宫内,阮妃一心向佛,与她说话的人很少。难得跟陌舞投缘,淳于子蕾很像留陌舞陪她住在储岚宫,但知道陌舞有案子要查,也不好开这个口。
只能是恋恋不舍的送走了陌舞。
……
离开储岚宫,展凌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江小姐,王爷,之前有最大嫌疑的是九公主和太皇太后身边的玉春,现在明显五殿下也有嫌疑,为何刚才不多问一些九公主细节上的问题呢?说不定……”
展凌后面的话不必说出来,陌舞和淳于止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展凌,我们现在的线索虽然有限,但条理清晰,几条线索之间平行前进,查案有时候是自己将自己绕进了死胡同,想要知道的太多,贪心作怪。往往是眼前的线索还没理顺清楚就进了另一条看似清晰实则迷雾的线索当中。”陌舞的话让展凌一怔,还不等他慢慢品味,淳于止冷傲微凉的声音又紧跟着响起,
“淳于子蕾就在那里,不会凭空消失。她的线索若是有用,自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若是别有用心,查案就成了被对方牵着走。是我们在查案,掌握主动地也是我们。这与谈情说爱有些相似,并不是说你主动就能获得收获,但同样……你不主动,或被一些外在因素影响了,就会偏离了最初的设想。”
淳于止最后的感悟,似乎在说他自己。
如此大的信息量,听的展凌一愣一愣的,一时难以消化。
而淳于止有些话明显是在比喻他跟陌舞之间的关系。
只是二人此刻的互动几乎为零,若不是展凌之前看出了些许门道,否则这会子任凭他有十个脑袋也是不明白屏王殿下在说什么。
“展凌,线索太多的时候不如用用四何定律。”陌舞见展凌有些乱,沉声道。
“四何定律?”展凌一怔,显然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何时、何地、何人、何事。断案最基本的四要素!简称四何定律。”还不等展凌询问,某位爷已经沉声给出了标准答案。
“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展凌重复着淳于止的话,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好奇。
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也读了不少书,可四何定律却是头一回听说。
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展凌真是未曾听过如此有趣的四何定律。江小姐,王爷,展凌开眼了。”展凌由衷开口。
陌舞点点头,不说什么。
淳于止则是闭目养神。
只有展凌一个人还在那里兴奋地研究四何定律。
只不过,虽说没有多少互动的陌舞和淳于止,这一刻,心却有种莫名靠近的感觉。
对于淳于止知道四何定律这件事,陌舞并不觉得奇怪。既然那天在湖心画舫救她的是当归,那么淳于止也应该在场。只不过,陌舞是今儿才知道,原来淳于止并非路过,而是一直都在。
她曾经怀疑过淳于止是不是那天跳入湖水的男子……
但后来又半路杀出一个袁隐堂。
陌舞始终没有下一个决定,究竟是谁?
而今淳于止突然准确无误的说出四何定律,更让那夜的真相扑朔迷离。陌舞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时间为自己那晚的事情查探一番了!
这总是在调查别人的事情,可自己那一夜的事情却至今没弄清楚。
“陌舞,那天……江凯赢来之前,你有没有见过陌生人?”陌舞正在思考的时候,淳于止冷不丁开口询问。
却是迅速的切入主题。
马车还在行进,展凌专心驾车。
车内的气氛却陡然生变。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陌舞眸色一暗,声音依旧沉冷。
而淳于止却是缓缓睁开星眸,看向陌舞的眼神一瞬充满坚定执着。
“你不奇怪我为何知道四何定律?”淳于止定定的看向陌舞。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那天的女子是陌舞,而他刚才突然给出四何定律,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淳于止的心狠狠地收缩一下,失落满溢。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弃。不管是不是她,都早已认定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天晚上侯府很多人都听到了,就是淳于靖也听到了。王爷耳目众多神通广大,知道这个没什么。”陌舞语气淡淡的,依旧是看不出喜怒的神情语气。
“就算我能解释通四何定律是如何知道的,但是你为何还不回答我的问题?”淳于止此刻正努力保持自己内心平静。
“什么问题?如果王爷认为全天下的问题都该我回答的话,那神花宫的案子谁来侦破?王爷需要跟皇上亲自交代吗?”陌舞冷冷的甩出几句话,闭目养神,不再搭理淳于止。
她心中的疑问,此刻何止是比淳于止少。
淳于止之前的疑问似乎已经说明,那天晚上,淳于止也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而袁隐堂也说得头头是道,陌舞现在无从分辨究竟谁才是那晚与她一刻的人!
不知过几天会不会再蹦出来一个!
一时之间,马车内的气氛再次转为诡异的静谧。
本就是话少的两个人,更是保持这种沉默一路都没再说话。
马车就快到江候府的时候,驾车的展凌突然提速,本就是飞奔的马车几乎是离地飞了起来。
马车外,杀气凝聚,似乎是比上次陌舞和袁隐堂遇到的杀伐戾气更加浓重。
“我们还没调查出有用的线索,就有人沉不住气了?”淳于止冷冷发声,起身坐在了陌舞身侧。
“之前有一次跟袁隐堂一起回去的时候,也遇到过刺杀,当时有两拨杀手,其中一拨是针对袁隐堂的,另外一拨明显是针对我的。但今天出现的这些杀手,感觉都不是以前那两拨人。”
陌舞透过敞开一半的茜纱窗看出去,马车外黑影绰绰,杀气凛然。
“你之前遇到过刺杀?”淳于止眸色一凛,一股难以形容的冲天杀气蓦然而起。
“没必要什么事都告诉你吧。”陌舞不以为意的开口。
她并不知道,她遭遇刺杀那天,淳于止回到屏王府镍毒就发作了。因为那天镍毒突然发作,所以整个屏王府上上下下忙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淳于止不说话,墨瞳扫过窗外,旋即抬手关上了茜纱窗。
抬起的手还未放下,正好在陌舞脖颈的位置。青丝如瀑,缓缓垂顺,淳于止的手莫名停在半空中,想要触碰这一席温柔。
“遥川已经来了。”
过了一会,淳于止沉声开口。
外面有遥川率领新越最精锐的一支隐卫幻影与杀手展开厮杀。
马车外刀光剑影,血雾飞溅。
车内,淳于止面沉如水,陌舞稳如泰山。
展凌贴身保护马车。
须臾,收到展凌发出信号的皇家隐卫迅速赶来。
杀伐声四起,将黑衣杀手包围其中。
“留下活口!”
黑衣杀手眼见被包围,正欲服毒自尽,展凌急忙出声,一众隐卫得到命令,迅速制服准备服下毒药的最后一个杀手。
眼看毒药被踢飞,杀手正欲咬舌自尽,却被展凌快一步点了穴道。杀手又想冲破穴道以气血逆流自尽,再次被展凌快一步封住了全身上下所有穴道。
杀手不甘,咬牙道,
“我什么都不会说!”沙哑的声音恐怖低沉。
展凌上前一步扯下杀手脸上的黑色面巾,冷冷道,
“你不会说是因为你还没进过禁卫军的密牢!不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胆敢刺杀当今王爷和圣上亲封的查案大臣,你的下场注定不是死路一条如此简单!”
展凌冷冷开口,在冷血杀手面前,身为禁卫军统领的展凌瞬间展露出他强势冷峻的一面。
或许平时的随和平静只是表象。
能在万里挑一的禁卫军之中成为统领,成为皇上的贴身侍卫,展凌绝非表面看到的冷静沉稳,他内里积聚的能量一旦爆发,不容小觑。
黑衣杀手仍是不说话,只不过,看向展凌的眼神有一丝颤抖。
禁卫军地牢究竟有多恐怖,从那里面出去的人不愿开口谈一个字。
一场血腥屠戮,因为新越王朝最顶尖的两支隐卫同时出现,场面很快就呈现一面倒的战局。
或许……对方的意图,也只是试探。
“带下去。”展凌挥手让隐卫退下。这些养在暗处的顶级隐卫,也是另一种称呼上的杀手。只不过各为其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现在。
马车内,沉稳无声。
“王爷,江小姐,还有一个活口,属下派人带到禁卫军地牢严加拷问。让王爷江小姐受惊了。”展凌恭敬开口。
这会子,遥川已经率领一众幻影隐卫退到了马车另一侧。
“遥川,退下。”淳于止冷声下令。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遥川率领一众隐卫闪电消失,如凭空而来,凭空而去。
“展凌,启程。”
淳于止再次沉声开口,展凌重新坐上马车,驾车启程。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很快就被展凌手下收拾干净。连地面的水渍都用馋了白醋的水清洗干净。
这个法子还是陌舞曾经说的。
当初,孟茜茹杀了皇后,为了掩盖住血腥味道,就是将白醋倒在干净的水里,醋能杀菌,醋的味道还可以掩盖和冲散血腥味。
……
车内,陌舞率先开口,
“你觉得……这次的刺杀是跟之前那次有关,还是因为神花宫的案子前来刺探虚实的?”陌舞若有所思的问着淳于止。
“你跟袁隐堂一起,有人针对你,只会是一个人做的。”淳于止冷冷道,眼底一瞬杀伐凝聚。
“是谁?”陌舞对于袁隐堂的了解仅限于伽罗镖局。至于袁隐堂的,陌舞一无所知。
“莫蔚。”淳于止几乎是从牙缝当中挤出这个名字。
“是个女人?”一听这名字,陌舞自然认为是个女子了。
“袁隐堂的青梅竹马,杀人不见血的一个女人。”淳于止冷言冷语,却是强调青梅竹马四个字。
陌舞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她又不喜欢袁隐堂,袁隐堂有几个青梅竹马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因为我坐了袁隐堂的马车,就招来那女人的嫉妒和报复?”陌舞都觉得可笑,怎么会是如此荒谬的原因。
“所以,有些人的车不能坐。坐一次都不行,更何况是坐送的马车,更加不能要!”某位爷终是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停在侯府后院的那辆马车,就是他心尖上的一根刺。不狠狠地拔下来,如何也不甘心!
陌舞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淳于止是等在这里了。
“我们现在说的是今天的刺杀、如果说之前那一次是袁隐堂身边的人,那么在这后,包括袁隐堂送我马车,不也相安无事吗?这说明袁隐堂已经压下了那件事。而今天的刺杀,似乎看的是在神花宫一案上,我江陌舞究竟有多大能耐!反之就是说,若要动我,牵扯会有多大!只是……这些杀手到死也不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盘棋局里面注定会牺牲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