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生在星梦泽中三年多时间,发现有一样东西用来猎荒是非常的方便,那就是船。
星梦泽之所以叫做星梦泽,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块很大的泽地,而泽地之中,必有几条像样的大河。而星梦泽中的大河就有三条:通天河,沱沱河,孔雀河。
其中最大的那条便是通天河,通天河如丝带一般盘绕在星梦泽的西南面,几乎囊括了星梦泽西南整个边界,并且作为长江的源流可以直通苍钜城。也正是因为通天河的特殊地理位置,大荒之中势力强大的黑牛帮与鬼帮分别在通天河上占据了两个地方作为自己的货运码头,这两个地方便是通天河上游的通天堑与中游的赤珠畔。但通天河上还有第三个码头,那就是九龙帮曾经的码头,五色原,只不过这个码头随着九龙帮的覆灭而被废弃不用。
之所以被废弃,并不是不好,而是没人想要。靠近通天河的猎荒帮派除了黑牛帮,鬼帮,就剩下雷帮,而神秘的雷帮似乎从来不运送或者买卖什么货物,也不需要什么码头。对于星梦泽中那些零散的猎荒人来说,要码头也没用,因为他们没有船,他们的货物都是通过大荒客栈旁的沱沱河直接卖个长江黄河两帮。
沱沱河其实也是长江支流之一,只不过没有通天河那么大,但沱沱河的地理位置也很好,直通星梦泽的腹地坠星原与苍钜城,奈何大荒客栈抢占了坠星原上最好的位置,直接占住了沱沱河的码头。
而剩下的黄河源流孔雀河其实与星梦泽关系不大,只有其中一小段往西经过了星梦泽,但很快河道就往北延伸,离开了星梦泽的范围,直接到达了日月湖。日月湖是红花帮的地盘,所以这孔雀河也只有红花帮会经过。
荒生想要一艘船的目的,就是他想占据当年被九龙帮遗弃的,在五色原上的通天河码头。这个码头由于处于通天河下游,很容易与中上游的黑牛帮与鬼帮起冲突,当年九龙帮声势浩荡,才敢占据这么个位置,但荒生只有这么几号人,根本不是黑牛帮和鬼帮的对手。
但荒生常年在星梦泽中猎荒,他发现了一个当年九龙帮没有注意到的秘密。那就是通天河与沱沱河并不是隔绝的,两条河都是长江源流,虽然从苍钜城开始,两条河就分道扬镳,一条往西,一条向西北,越走越远。然而,星梦泽是泽地,泽地之中有许多低洼之地,这些地方很容易形成新的支流,而且这些支流有大有小,有的甚至大到可以行船,只是由于大荒之中气候雨水多变,这些支流并不固定,说不定几年之后就会消失。但荒生却发现了一条一直不见干涸的支流,而且这条支流从通天河出来,位于通天河与沱沱河之间。
那个地方是一处断峡,位于星梦泽正南面,靠近五色原。由于星梦泽实在太大了,很多人猎荒不会离开坠星原太远,毕竟陌生的泽地潜藏着无尽的危险,也只有像荒生这种没什么正事,又胆大包天的人会去那种荒凉之地探索。
这个断峡没有名字,因为峡谷很浅,也不壮观,比起陡峭雄伟的通天堑来说,简直就像沟渠一般微不足道。但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断峡中,有一条河流,它从通天河流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流向了沱沱河。而通天河上的三大帮没有发现这条支流的原因就是,从通天河分出来的支流豁口很窄很小,除了小舟以外,根本没有其他船只可以进入,然而他们不知道,过了这道又窄又细的豁口,再走半里路便是一条开阔的河域,这条河域很宽,足够行船,而且直接能到沱沱河,进入苍钜城。
或许当年九龙帮也发现了这条支流,毕竟这条支流距离五色原那么近,想要瞒过这么大的帮派也不可能。不过对于九龙帮来说,这条支流毫无用处,以他们的实力可以直接走通天河到苍钜城,没必要还去从支流绕到至沱沱河,完全属于吃力不讨好。
但对于荒生来说,这条支流实在是太完美不过了。
首先,这条支流可以直通沱沱河,然后直达苍钜城,而且其目的地还是长江帮的码头,因为沱沱河是长江帮的源流。
其次,这条支流很隐蔽,九龙帮已经覆灭了,五色原上没有任何像样的猎荒帮派,没有人会注意到通天河上那么一个又窄又小的豁口,毕竟通天河上豁口那么多,干了的,或者没干的,大大小小至少有数十个,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画一张星梦泽的河域图而探索每个豁口后面延伸出去的支流。
所以,如果荒生有一条船,那么他就可以将这条船藏在这个断峡之中,然后以五色原为据点做一个隐蔽小码头,任何荒货可以直接装上船,然后驶入沱沱河运送到苍钜城。这条路线,几乎不会碰到任何其他人,除了沱沱河上每十天才出现一次的长江帮与黄河帮的货船。
当荒生将这个计划,以及大致的地形图拿出来告诉众人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很兴奋。这相当于是一笔完全独立的买卖,不需要借助长江帮与黄河帮就能送货到苍钜城,不但省钱而且还很省事。
可兴奋归兴奋,上哪里去找一艘船?
按照荒生的设想,这艘船还得要够大,不但能装货还要能住人。但要知道造船不单单有木头就行了,还得有技术,有图纸。荒生虽然在天工院待过,但他只对巧器感兴趣,对于造船造车造房子这类活计一点都没有学到。
去买么?
也不现实,没有人会私下卖船,尤其是在苍钜城,船只的制造与通行控制得很严格,来往苍钜城的商船基本都是从其他各城出来的。
左思右想后,唯一剩下的途径就是去偷,或者去抢。
谁手里有船?
苍钜城有,长江帮,黄河帮也有,他们都有不少船,大大小小都停靠在城外的码头。
偷苍钜城的船?这不现实,荒生再一次想到了铁横川,那道不可撼动的金色身影一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长江帮的船也不能动,毕竟以后还要一起做买卖。
最后,所有人都同意“借用”黄河帮的船。
于是,荒生再一次出发了,前往苍钜城探查黄河帮码头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他的肩上,他得去探查地形,然后掌握黄河帮的底细,为最后的夺船做准备。
这一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虽然黄河帮这些日来连续吃亏,但城北的黄河帮码头却依然热闹非凡,舟马往来,络绎不绝。荒生此刻就坐在码头附近的一间茶水铺子里喝着茶,吃着热滚滚刚出炉的包子,为避人耳目,他头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竹斗笠。
由于是早上,劳力们都在干活,来往的商贩也各自忙碌,这茶水铺子里也没有什么人,荒生一个人占了一桌,而桌子下面还懒洋洋地趴着一只老黄狗。
对于这只老黄狗荒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前几天它跟着自己去了铁泉郡,然而在那一夜黄河帮突袭时,这老黄狗就没了踪影,荒生一度以为是在混乱中被人宰了,谁料自己刚来苍钜城,这老黄狗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摇摇晃晃跟在自己身后。
跟着就跟着吧,反正自己现在也只是来摸摸地形,探探底细,并不打算做什么。只不过看到热闹的黄河帮码头,荒生觉得有些无从下手。这里货船倒是有很多,大大小小不下百条。虽然不知道怎么造船,但荒生对于船只的大小构造还是有所了解。
这码头上,最大的就是艨艟舰,停在岸边一共有七八艘。艨艟舰是仅次于重楼舰的大船,长十二三丈,宽二丈多,船上还有数层楼房,甲板下面有仓库和操船室,船舷处左右各配十只轮浆,需要二十个人才能踩得动,整条船上下可容纳上百人。这种大商船,各大城的荒联社与大商贩都有,一般都是用来运输大批物资,倒也不算少见。
除了艨艟舰外,最多的就是虎钜船,这些虎钜船造型就多种多样了,毕竟船不大,也就五丈来长,一丈多宽,这船也没甲板和仓库。船上有些造有单层厢房的主要是运送客人,而有些搭了篷子的主要是运送货物。虎钜船不像艨艟舰那么大,因此改造起来也比较方便,最适合拿来做水运生意,像黄河帮这种,往往都是十几艘虎钜船一起运送货物。
码头上还有很多漂鸟船与沙舟,这些小舟船除了货运之外,很多都是渔家自己的打渔工具。尤其是沙舟,经不起风浪,船上最多也就能站个四五个人,只能就近打打鱼。
荒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几艘艨艟舰上,虽然虎钜船也凑活够用,但当他看到那些厚重而又威武的艨艟大舰之后,就再也不想去看小上好几圈的虎钜船了。
既然要偷,就偷大的。
而码头上那几艘艨艟舰中,有一艘艨艟舰模样尤为奇特,他发现这艘艨艟舰不但船体被加厚了不少,其船头船尾还包着厚实严密的铁皮,就连船舷上也打着不少粗壮的铁钉铁片。而且,这艘船上的楼房也造得很严格,不像其它船那样高大华丽,而是扁平厚实,这使得整艘船看上去更为坚固厚实,就像是一只匍匐在江面上的猛虎一般,气势非凡。
“掌柜的,你知道那艘气派的大船是哪里来的么?”
“哪艘?”
“就那艘最大的,还包着铁皮的那个。”
“哦,那艘啊!停了好几天了,听说是从有熊城来的,嘿,这么大的船来的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我好像记得那天还来了不少人在码头迎候,那排场,啧啧,我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了。”
“是不是黄河帮的人?”
“咦?客官你也见到了?不错不错,我想起来了,就是黄河帮的船!”
“嗯,多谢掌柜,给,这是茶钱,你这包子做得不错,香!”
“哈哈,那是,我在这里摆铺子都快二十年了,吃过的都说好!嘿,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