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在数十件令人眼花缭乱的奇珍异宝与此起彼伏的争抢声中,第一天的聚宝会很快就接近了尾声,此时,离聚宝会开始已经足足过了四个时辰了。
四个时辰中,牙渡,谷锃还有末宫三人坐在凳子上一动未动。牙渡将刀横在膝盖上,时不时就抚摸一下,谷锃却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商贩,他的目光焦点往往都是在方华美的服饰上,时刻琢磨着这套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否好看,而末宫却一直闭目养神。
当一张上乘的鹿蜀皮以一百五十金的高价被一位归旭城的大商贩拍下后,台上的老掌柜接过手下递来的一盏茶,悠悠饮了两口。这一杯茶老掌柜喝得极慢,热闹的拍卖气氛也因此渐渐平静了下来,等到杯中的茶喝完,老掌柜才将茶盏放下,然后对着手下做了个特殊的手势。
这老掌柜看起来老态龙钟,但却在台上足足站了四个时辰而不显丝毫疲态,也不由令人佩服。随着他的手势,几名手下联袂从一间紧闭的房间里拿出一只长条形的木匣子来。
老掌柜双手接过木匣子,缓缓扫视台下众人,台下那些个争吵得有些筋疲力尽的商贩一见老掌柜的神态与眼色,知道今天压轴的宝贝拿出来了,身上顿时又恢复了方才驰骋商场的气势。
“诸位,此乃今天最后一件宝贝。老夫手中的木匣之中有一幅画,乃是三百多年前的一位奇人所作。”
说到这里,老掌柜故意停顿了下,他注意到台下不少人的眼中多了些失望神色。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拍卖会上,多数商贩对字画并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聚宝会拿这么一件东西作为今天的压轴宝贝,着实有些不适合。而且,不少商贩在来之前还得到了些关于本次聚宝会的传闻,那传闻说今天聚宝会会拿出一件了不得的宝贝来拍卖,这件宝贝也正是引来牙渡这等凶人的原因。
一件连黑牛帮都想买下的宝贝,那会是什么样了不得的东西?黑牛帮的都是些什么人?在天下人眼中,整个大荒可以说都是那些猎荒大帮派的私产,大荒之中几乎没有什么荒物是他们拿不到的。而且在座的不少大商贩甚至还与黑牛帮有过交易,当然这些交易是私下的,也只有真正有实力的大商贩才有胆量去买黑牛帮的荒物,不过这种买卖很划算,因为黑牛帮出手的东西绝不是普通猎荒人手中的那些俗物。黑牛帮以猎荒为生,既然猎荒就会有买卖,虽然各大城中都有黑牛帮暗插的商贩帮忙暗中走货,但对于那些个实力雄厚的大商贩来说,打探点合作对手的私密消息也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牙渡就是为了一幅画而来?这幅画就算是拿金子画的,怕是也不会引起黑牛帮的兴趣吧?
那些个翘首以盼的知情商贩们彼此面面相觑,有的甚至已经私下小声议论起来,多数人面上浮现出的都是失望疑惑神色,而极少数知道此画还关系一桩谜一样的宝藏的人,却有些兴奋起来。
这时,一直闭着眼睛的末宫却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里还射出两道犹如实质般的光芒直往台上投去,看她神色仿佛是能透过老掌柜手中的木匣看清内中的事物,而不远处的牙渡与谷锃也坐直了身子,尤其是牙渡,身上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来。
台上的老掌柜面上依然平静,他见惯了风风雨雨,古井无波的眼神从台下扫视一圈后收回,最后落在了手中的木匣上。
“此图名为孤山慕霞图,起价百金。”
“百金?!”
几乎台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算一副古画再怎么有来历,也完全不值百金之数!在座的可都是经验老道的商贩,字画这种买卖虽极少有人做,但谁会不知道其中行情?那些天下有名的古字画,最高也不会超过五十金的价钱,那还得有赏识的人看上才行。可这么一幅连来历都没交代清楚的古画却直接喊出了一百金的起价,这换谁听了都由不得不惊讶。
人群中倒是有些个精明的人意识到其中猫腻,黑牛帮的人绝不会为了一幅古画来苍钜城,一幅单纯的古画也不可能卖这样的价钱,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而少数几个知情的大商贩目光都聚集到了牙渡身上,他们本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黑牛帮要的东西他们可不敢抢,而且就算他们想抢,怕是也没这个本钱,因为老掌柜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出价了。
“我出一千。”
说话的是谷锃,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喊,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这一刻,他觉得心头对牙渡的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你小子出尽了风头,现在总该轮到老子先来了!
“一……一千?!”
旁边坐着的一个中年商贩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他从方才起就一直打量着身边这个举止奇怪的大汉,他觉得这位老兄的装扮过于别扭,整个人的姿态举止看起来明明像是个砍柴打铁的粗野汉子,但身上衣服却穿得极尽奢华,裘袍上的扣子居然还是用极为罕见的珠宝镶嵌金银制成。他暗自在怀疑此人是不是撞大运在哪里捡了一大笔钱一夜暴富,否则怎么可能穿得起这么贵重的衣服,关键是还毫无品味可言,那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只披了锦袍的野猪一般让人觉得怎么看怎么难受。
还未等众人从一千金这样的惊天喊价中回过神来,另一个声音再次刺激了他们的神经。
“两千。”
牙渡拍了拍横在身前的弯刀,淡淡应道。
“三千。”
末宫的双眼紧紧注视着台上的木匣子,面无表情地出价。
三千金?!
那是什么概念?这样一笔钱,足够在有熊城中最豪华的地方买下一座大宅子,并雇上几十个丫鬟伙计轮流伺候自己,然后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下半生都花不完。
在座众人之中,不说一众小商贩,就算那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商贩也不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钱来,而就连那些个抱着猎奇心态来的各城公子小姐也被惊得合不拢嘴,饶是他们见多识广,家中生活极尽富贵奢华,却也被这一幕吓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一幅画,出三千金?如果换做是他们敢这般胡来,怕是直接会被逐出家门。
台上的老掌柜面不改色,只是对着末宫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谷锃与牙渡。
谷锃恶狠狠地盯着末宫,他怒道:“死丫头,敢跟你谷大爷抢东西,我出三千二!”
“三千五!”
牙渡追价。
末宫依然波澜不惊回应道:“三千八。”
“四……四千!”
谷锃咬着牙喊道,面上一副肉疼表情。
“四千二。”
牙渡继续追价。
“四千五。”
末宫不依不挠。
这下谷锃没再出价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们全部都已经麻木了,这一刻他们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视金钱如粪土的感觉。四千五百金?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长这么大,休说见,就连听都没听过这样的数字。此时,他们看着谷锃,眼中只有期待和好奇,他们只想知道,这个一夜暴富的屠夫或者樵夫什么的人,到底还会喊出什么样的价钱来。当然,这个价钱在他们眼中现在也就是个普通的数字,压根儿没有与金子联想在一起,因为没有人能想象的出那是一笔怎样的金子,索性就将这场竞价看作单纯的数字游戏更容易接受一点。
谷锃涨红着脸,他很想继续出价压过对方一头,但出来的时候,简秋就给了他一个底价,那就是四千五,再高就不出了。简秋是红花帮的大管家,就算是他谷锃也没办法平白出价。、
“四……四千六!”
但谷锃最后还是出了价,不为别的,就为了争这口气,他押上了自己的一百金私房钱,只是这么一来,他怕是接下来好长时间都没法找人做新衣服穿了。
谷锃出价后,牙渡也明显犹豫了下,他略一沉思后,开口喊道:“四千八。”
“八”字一出口,谷锃就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他现在很想冲上去与牙渡大干一场,打得他将这个“八”字重新吞回肚子里去。
“五千。”
有别于牙渡与谷锃的艰难,末宫却像是完全不在乎钱的模样看,而随着她的果断出价,众人一片哗然,纷纷猜测这位少女究竟是出自那家高门,居然出手这般豪气。
谷锃已经放弃了,但牙渡明显还在挣扎,人群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了牙渡,就连台上的老掌柜也看着牙渡。
牙渡摸着手里的刀,转过头去看着末宫,脸上写着几分疑惑和猜测,片刻之后,他似是做了个决定,于是他站了起来,而就在他要张口说话之际,聚宝会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
沉重的“吱呀”声后,传来另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声音。
“八千金!”
声音落下,就连一直镇定的末宫也霍得站起了身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直往门口看去。
聚宝会进行到一半还能够放人进来,这本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但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个细节,所有人只想看看这个喊出“八千金”天价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进来的是一对少女,一左一右,一个身穿淡绿色长裙,一个身穿淡红色长裙。
少女进来后就侍立两旁,旋即,众目睽睽之中,一个翩翩公子缓步跨入。
这年轻公子一袭白衣及地,腰挂玉带,头顶华冠,手摇一把折扇,走路时气定神闲,履不沾尘,英俊脱俗的脸上挂着一副若有若无的轻淡笑容,举手抬足间无不一派大家风范,在座那些个自诩名门贵族的公子小姐此时竟没来由的升起一阵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白衣公子身后还跟着两位少女,一者淡黄衣裙,一者素白衣裙,这公子被四位颜色各异,形态娇美的秀丽少女围在中间,更显其脱俗贵气,不可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