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荒生思索如何从酒楼中脱身之际,门口又进来一人。这人一进来,就将酒楼的门口堵住大半,无他,就因为此人生得高壮魁梧无比,好似铁塔一般,寻常人站在他面前只能撞到他的胸口。
不过来人似是客栈常客,其他猎荒人并不因为他的过分高大而感到惊奇,反倒是那一众女娲庙弟子,纷纷面露惊色。更让他们慌张的是,这铁塔大汉见门口桌子上还有空位,也不管旁边已经坐人,就自顾自坐了下去。
大汉背后背着一根儿臂般粗细的乌黑长铁棍,铁棍一头还挑着一个包裹,他一言不发地从铁棍上解下包裹放在桌上。打开袋口,里面竟是数块半生不熟的肥腻烤肉,但他毫不在意,旁若无人地抓起一块就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这让同桌坐着的几位女娲庙弟子感到不快起来,其中赢仲第一个忍受不住,只见他捂着口鼻不满道:“喂,你没看见这里已经坐人了么?”
铁塔大汉却置若罔闻地继续吃着手里的肉,好似完全没听到赢仲在说什么。
而周围其他几个猎荒人脸上都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架势。
赢仲大汉压根儿不理他,顿时怒上面容,一拍桌子喝道:“说你呢,别吃了!”
三年不见,赢仲已经不是当年的赢仲,这一拍虽然不见多大声响,却将大汉面前的放着肉块震落一地,远处坐着的荒生看了也不免暗暗惊奇。
大汉停下吃肉,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迷惘和不解。
赢仲毫不怯懦地与他对视着,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而这时,大汉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渐渐地,他的眼中开始出现血丝,赢仲被这双可怕的眼睛盯得浑身莫名一颤。
“啊!”
大汉喉间发出一声愤怒低吼,伸出手掌也一样在桌上重重一拍,一道肉眼可见的可怕气劲沿着桌面直往赢仲射去。
赢仲料不到面前这个疯疯癫癫地大汉竟有如此可怕的修为,但他坐在凳子上来不及躲避,急忙伸出双手往那股气劲推去。
当赢仲双手接触那道气劲之时,肥胖的身子顿时剧烈颤抖起来,他旁边坐着的周同见状知道他即将坚持不住,急忙伸手相助,但那股气劲霸道至极,两人联手也只能勉强挡住,却丝毫化解不去。
铁塔大汉眼中已尽现癫狂,又将另一只手也拍向桌面,而就在他手掌落下之际,同桌坐着的姜回毫不犹豫地两手猛击桌沿,这一击势大力沉,撞得整张桌子都往大汉身上挤去。姜回的实力比起周同和赢仲要高出不少,而那铁塔大汉修为竟是还在姜回之上,他双手按在桌上,使得姜回再也无法将桌子推动分毫。这张木桌在四股截然不同的元气撕扯之下,开始发出承受不住的吱呀声。
“别弄坏了这桌子。”
不知何时,客栈里的大伙计王麻子沉着脸出现在桌旁。王麻子的脸并不麻,只是头发散乱披着将大半个脸都遮住,再加上他个字不高,平日里始终低着个头干活,也不爱抬头和人说话,让别人以为他的脸上有麻子见不得人,才得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外号。
见桌子快要吃不住巨力,王麻子伸出仅剩的右臂,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随意往桌子上一点,桌旁四人的元气竟同时被隔断。姜回,周同,赢仲三人由于手上元气莫名被撤,一个没坐稳,带着身下的凳子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而赢仲由于身宽体胖,直接被凳子绊倒,一屁股摔在地上。而铁塔大汉却硬生生受住这一下,端坐的身体纹丝不动,但身下的凳子却咔嚓一声碎成了好几段。
王麻子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一张凳子,五银,从你房钱里扣了。”
说完,他放下筷子扭头走开。
铁塔大汉依然保持着虚坐的姿势,他看着王麻子的背影,嘴上竟然咧开一抹笑容。他见姜回三人脸色难看,似是解了气,才装模作样从已经不存在的凳子上站起来,拎起铁棍往另一张桌子上走去。
就在周围众人觉得好戏没机会上演,颇为失望地移开注意之时,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位老兄,以大欺小可有失风范。”
说话的也是姜回等人的同伴,但他却坐在邻桌,而且荒生从未见过此人,此人年纪看起来还要比姜回几人大出五六岁模样,方脸高额,浓眉大眼,面相极为威武。他那张桌子一共就坐了三个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向来不合群的姬子休,剩下一人倒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穿了一身白衣,荒生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应秦。
铁塔大汉闻声看去,说话之人也已经站了起来。
“兵武院首席弟子孟求,请与阁下一较武艺,方才那两位都是我的师弟,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孟求拱手请战,双眼直直盯着铁塔大汉。
女娲庙中七院,各有首席弟子一人。一般弟子进入院中修习,满五年之后算是告一段落,大部分弟子基本都会离开女娲庙,接下来的修行之路便由自己摸索专研。而少部分资质极高,还有很大进步空间的弟子就会继续留在女娲庙中深造,至于深造多久全看自身意愿。这些个深造的弟子中,又会由院长择出一人做首席弟子,也就是本院中的大师兄,平日里负责院中其他弟子的约束和监督事宜。
当听到孟求自称兵武院首席弟子时,荒生着实吃了一惊,他在女娲庙中半年时间,还从没见过任何一位首席弟子。上三院的就不说了,而下四院的几位首席弟子经常外出游历,因为下四院的情况比较特殊,其研究学习的方向都是建立在如何改善日常生活之上,所以下四院的首席弟子经常会带其他师弟师妹出去各地游历以增长见闻学识。
“哈哈,强疯子,跟他打啊!可别削了我们的名头!”
“就是,强疯子,揍他!”
“强疯子,你不会认怂了吧?”
众看客纷纷起哄怂恿,生怕天下不乱。铁塔大汉名叫强雄,算是大荒客栈的熟客,由于他口不能言,又时常莫名发狂,故得了一个强疯子的外号。当年,荒生就是因为和他在客栈中打斗,毁坏了好几张桌椅,才被掌柜梦娘赶去星梦泽捉荒蚕。
强雄饶有兴趣地与孟求对视半晌,咧嘴一笑,点头答应。
孟求倒也通理,做了个请的手势,淡笑道:“是汉子,走,我们去外面比。”
几乎所有人都跟着两人来到了酒楼外,那大伙计王麻子见两人不是在屋内打斗,便也漠然不去管事,在大荒客栈中,猎荒人之间斗殴打架是常有的事,只要不影响客栈生意他从不插手。
荒生趁机跑上了二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躲着观望,他也对两人的比试极感兴趣。这时候,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个人,语带不满地嗤道:“你们这些人,除了喝酒打架还会做什么?荒生,你不去给老娘找车马芝,贼头贼脑窝在这里干嘛?”
荒生急忙对着梦娘摆手势,小声紧张道:“梦姐,你说话轻点,别让人听见!”
梦娘眼睛一蹬,双手叉腰斥道:“老娘是这里的大掌柜,我说话还怕被人听见?你小子最近……嗯?不对,你躲什么?怎么,下面有你的仇家?”
荒生苦着脸哀求道:“梦姐,下面那几个人是客栈新来的客人么?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他们面前提我的名字。”
梦娘一脸狐疑地看着荒生,纳闷道:“果然如此,想不到你还和女娲庙的人有关系。看来当年你说你是在苍钜城里碰到仇家才跑来大荒避难的话,多半是唬弄老娘的了?”
荒生无奈之下只好说出了实情,梦娘恍然,不怀好意地对他笑道:“要我保密也行,明天你就给老娘找东西去。否则,嘻嘻,信不信我马上告诉他们你躲在这里?”
“信,信,明天一早我就走。对了,梦姐,你知道他们为何来这里么?”
“唔,这个嘛……据金师爷说,他们是黄河帮阮老大的贵客,姓阮的在黄河上讨生意,和有熊城里的公子小姐们熟识倒也正常。据说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荒生好奇追问。
哪知梦娘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说道:“老娘怎么知道?有本事你自己问去。”
荒生急忙闭嘴不敢多话,为了避免与梦娘再起口角,全神贯注看起楼下的比试来。
强雄单手握着黑铁棍,这一头磨尖的铁棍和枪差不多长,但由于强雄的个子委实过高,铁棍在他手里完全不像一杆长枪,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而对面的孟求用的是一把又厚又宽的大刀,银白的刀身上隐隐泛着金光,应是用极罕见的精钢铸造的宝刀。
周围的看客虽然是猎荒人居多,但多数都是来看强雄出丑的。强雄虽然是客栈熟客,但由于性情古怪多变,时不时就发狂与人起争端,因此人缘并不好。再者,女娲庙三个字,就算是在大荒客栈里也如雷贯耳,别看孟求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但兵武院首席弟子这种身份可不是糊弄人的。
“来来,下注了下注了。强疯子十赔三十,这位女娲庙孟公子十赔十五啦!”
嗜赌如命的铁老二扯着嗓子开起了庄家,还真有几个看热闹的猎荒人下起注来。
楼上的梦娘自言自语说道:“强疯子居然赔三十,要是多几个人押他赢,这铁老二怕是要输得连水都喝不起了。”
荒生诧异回头问道:“强疯子这么厉害?”
梦娘似是没什么兴趣看两人比试,转身离开,临走前淡淡回了句:“强疯子以前可是苍钜城的卫尉,要不是因为他内人的病,也不至于走到如今地步。”
苍钜城卫尉?
荒生惊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