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应答所,大老远就闻到漂浮在空气里的香气。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有如此丫头服侍在侧,那千公子还真有福气!”
这话出自一个多月来日日在月扇坊监视庄槿一举一动的清原之口。那日红丫头初上第一道菜,香味远远地把她给勾引来了,嚷嚷着也要试菜。暮阳见状,应允的同时要求清原留宿夜馨居,十五日内不得踏出月扇坊半步,以免把消息透露出去,算是变相软禁吧。
实际上,不止清原,月扇坊上下皆是如此,闭门十五日里,月扇坊入得出不得。不是暮阳不相信她们,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小心为上。
所谓有得必有失,清原过不了口舌这一关,想想住在夜馨居没什么不好,还能时刻盯着庄槿,欣然答应。师兄那边,她顾不得那么多,反正暮阳坊主自会派人去打招呼,她才不担心。
直到师兄托木九送了包银子进来,她才猛然想起——住夜馨居要钱,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夜馨居最最下等的黄字号客房以她和师兄的丁点月俸绝对住不过三天!更别提天、地、玄三字号客房了,简直天价啊!
不过师兄哪来这么多银子?清原难得留了个心眼儿,木九告诉她,“这是你邢晏师兄向府衙预支的五年俸银,可得省着点花啊。”
清原好一阵感动,又听木九补充道,“你师兄说,等你复职了再慢慢还他,不急,毕竟是自家兄妹。”顿时欲哭无泪。
痛定思痛,清原觉得在银子观念上得向暮阳坊主看齐,于是抱着包银子找上了最天真纯良无害的木九,并忍痛塞了块银子给她,“我想和你挤半个月。”
木九捂着嘴乐了许久,可算有除月钱之外的收入了。
可惜,最后这锭银子还是入了暮阳手里。
※※※
话说回来,不到十天时间,红丫头研究出了“风花雪月”新菜系十二道佳肴,兼具色香味意形,堪称上品。应答所里的芹字辈厨娘啧啧称奇。而今日起,她更开始着手研究最后几道压轴菜式,品赏过前十二道菜肴后,暮阳对她抱了很大希望。
菜式推陈出新,虽不是她反击的唯一手段,却也是重要手段之一。
众人围坐在一张暗紫梨木圆桌旁,桌子中央是一道五颜六色的菜肴,除却颜色鲜艳明亮外,外形与一般酒楼的家常菜无易。
暮阳抿口茶,过过嘴,正要提箸试菜。红丫头喊了声“且慢”。
千行不露声色地笑笑,拾起茶盏。庄槿依是淡淡姿态,反倒是清原,扑闪着大眼准备认真聆听。以她多日试菜的经验,这道菜必定内有乾坤。
“这道菜,名叫‘八宝珍’。吃菜时,需以梨花酒为配。青花白瓷梨花酿是月扇坊一奇,滋味独特,第一口清香雅致,第二口醇美无双,一口口慢饮,齿颊留香。而这道菜,正是为此而研制。一口酒一口菜,不仅酒的滋味会变,菜的味道也会改变。”
听红丫头细细道来,暮阳暗暗赞叹,如此一来,客人们在点这道菜的同时也必定会点上一壶梨花酒,若她再稍稍降下梨花酒价格,想必在梨花酒这一块她都能赚上好大一趣÷阁。
目光轻轻落在兀自品茗的白衣公子身上。这点子,若说是红丫头一人的想法,暮阳是不信的。
“公子。”红丫头看向千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青花白瓷执壶,“酒窖我进不去,只好在您房里偷偷拿了两壶。”眼睛笑眯眯的,完全没有做贼后心虚的模样。
“无妨。”千行接过执壶,给自己斟上一杯,敛眸轻嗅酒香。
红丫头介绍时习惯只介绍吃法,具体配料做法只字不提。那是人家的规矩习惯,暮阳自是说不得什么,就像“风花雪月”十二道菜,红丫头虽不说,可没过几日便教会厨房所的厨娘们如何做了。而眼前的青花白瓷梨花酿,是她从千行那拿的,有千公子白花花的银子入账在先,暮阳亦是乐意之至。
八宝珍之奇特,它能让淡漠清冷如庄槿那玄冰似的脸上都露出惊讶赞许之色。
红丫头得到意料之中的效果没表露出多大得意,反而思索起下一道菜该如何佐配。她一步一思量地往厅外走去,完全忽略了身后清原激动的叫喊。
如今,飘雨别院那边扇字辈姑娘们在紧张排练新舞,新版“羽扇蝶衣舞”在原先梦幻的基础上加了些许故事情节,不再是单纯的舞蹈。月字辈姑娘忙着诗词翻新改旧,负责谱曲赋新词。加之有红丫头在,月扇坊搬回局面指日可待。
但清原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不换批新人”,“为什么不花重金去洛城请个绝色美人来”等等,暮阳一笑而过,权当没听见。
月扇坊的内部人员怎好随便换?
“坊主,下道菜我准备以朱玄纹白瓷梨花酒为配,我需要酒窖的通行令。”红丫头中途折回,杀了个回马枪,原本在窃喜的暮阳瞬间石化。
梨花酒?梨花酒!天知道她在尝试过程中得耗费多少梨花酒!
内心瞬间凌乱。
“……好!”牙缝里狠狠地挤出这个字,咬牙切齿地弯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拿的时候小心点,别洒了。”
千行轻咳一声,以扇遮去弯起的嘴角,而眼底笑意一目了然。庄槿看了眼暮阳瞬间几变的脸,起身离去。
清原却扬扬眉眼,颇为幸灾乐祸:“嘻,够坊主心疼好几天的了!”换来暮阳一记吃人的眼神,赶紧追上庄槿头也不回地离开。
默默地,花厅里只留下暮阳与千行。默默地,两人谁也不说话。
天知道,暮阳只是在心疼她的酒,无暇顾及与人说话。眼前忽然落下一锭银子,暮阳眼睛瞬间一亮,乐呵呵地拿起来把玩了一阵:“公子数次相助月扇坊,暮阳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却见千行摇扇不语,暮阳觉得在这个节点上说这样怀疑的话,貌似挺无耻的。于是也学千行轻咳了声,“莫非,生死局上左盘的银子都是公子的?”
话一出口,暮阳就郁闷了。千行下榻月扇坊之时,赌坊还没开设生死局呢!这台阶找的,是要绊死自己啊。
千行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早前与友人打赌,在下确实看好月扇坊。”侧头,见暮阳眉尖微挑一脸“你未卜先知”的戏谑神色,轻轻一笑,正色道,“天黑后,我便让红丫头去钱庄,将我名下钱财悉数押上生死局,嗯,左盘。”
暮阳大惊:“公子是在一本正经地与暮阳说笑吗?”
“你说呢?”千行起身离座,目不旁视地摇着扇子离开。
公子这么任性,做丫头的会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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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哦,千大公子,你就任性吧,你的威胁马上就要来了!
另,本书正式更名为《一曳相思》!原书名《别叫我鸨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