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绝’字,我倒觉得月扇坊的姑娘和酒菜真真是绝了,不愧是月扇坊‘三奇’。只是,五年了啊……”那冯公子摇摇头,长叹一声,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五年了,谁不腻呢?“你看凌美人,那双媚眼轻飘飘朝我这一看,怎一个噬骨销.魂了得啊……啧啧……”他眯起眼,舌尖扫过嘴唇,很回味,很享受。
“兴许,月扇坊真能整顿出些许新鲜玩意来。”李公子立马感受到身边人不满意的气息,也是,冯公子可是花了重金买月扇坊死门的人。他赶紧打住不语。
“能整出新鲜玩意,它早整出来了,会等到今天还关着门吗?整顿,说的好听。凌月楼会给它重新开门的机会就是脑子叫驴踢了!”一道突兀的声音懒懒地响起,两男子定睛一看,说话的竟是坐在月扇坊门前台阶上的一个乞丐,衣衫褴褛,头发又长又乱,遮去大半张脸。又见乞丐伸出一只泥泞的手,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两位爷,赏些钱呗。”
一番话说到冯公子心坎上去了,他随手抛给乞丐一小块碎银,头也不回地走向凌月楼。李公子看了眼眼冒星光直说着“谢大爷”的乞丐,耸耸肩,也抛了块小碎银,赶上冯公子。
管它双凤斗还是生死局,他压在赌场上的不过区区五十两白银,输了也无妨。他啊,只管哪热闹往哪凑就好。
“噢哟,冯公子李公子,两位爷赶紧里边请!翠儿……”花娘一见金主上门,忙不迭迎上去。
好巧不巧,暮阳就在二楼甲子雅间,窗开着,这一幕全落进了她眼里。
“这小乞子真不知好歹!坊主,您别看了,越看越恼人,我这就去让木一姐姐撵他走!”小乞丐的一番话,听在适才俩公子哥耳里那叫“动听”,可入了木九耳朵里,那便成了“刺耳”。性情温良如她,此刻也气得两颊通红,明亮的眼眸里忿忿地闪动着不甘的神色。
暮阳临窗而立,夏日午后难得的几缕清风拂动鬓角的青丝,淡紫云衫微微晃动。听着木九带着怨恼的语气,原本凝滞的双颊浮起一丝笑意。
“恼?”她笑,“木九,你跟着我也有几年光景,应知凡遇大事,必先沉得住气。今日怎和木一一个性子?”
木九垂眼不语,她真要被凌月楼被花娘气死了!
※※※
回想起十日前。
木一在门口挂“闭门”的木牌,看得花娘那叫一个乐不可支。
“月扇坊也不过如此,这么快就倒下了,我还没尽兴呢!”说话时得意的很,手执红丝绢一角点点唇畔,这一动作配上花娘艳红色的穿着和袒露的雪白胸脯,尽显风尘女子的妩媚。
这一局,她赢了,轻而易举。
闻言,挂木牌的手一顿。木一深吸气,转身,插腰,瞪眼。杏目圆睁燃烧起熊熊火焰,居高临下地正要开骂,却被笑意盈盈的暮阳推到了一边。
暮阳缓缓走下几级台阶,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立定。四目相对,一人淡然冷静,唇角含笑,一人眉目流转轻蔑,唇含讥诮。
几位结伴同行的公子刚从凌月楼里出来,便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摄在原地,愣愣地看向对面眉眼交战的两个美人。翩跹紫衫裙裾垂地,眸似山间清月,质若月下箫声,绰绰风姿。喉结不禁上下滚动了下,暗暗惋叹,风月第一美人暮阳坊主若是个地道的风尘女子,月扇坊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暮阳微微侧下身,贴近花娘耳畔。声音不大,却叫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有输得起,方才赢得起。花娘,我且容凌月楼再风光几日!”
花娘一怔,撞到暮阳坚定决绝的眸光,顿时花容失色。
暮阳扬起好看的唇角,静静地看她脸色青白交替。
花娘咬牙,冷哼一声:“好,我等着!”
长袖一甩,进了自家凌月楼。
※※※
“赌坊那边情况如何?”脸上笑容隐匿,暮阳冷声问身后人。
音落,木九原本空荡荡的身旁突然多了个人。若是以前,木九肯定吓得哇哇大叫,而现在,她已经习惯初字辈姑娘无声无息的出没方式了。
“两日前已经基本稳定,而今日巳时一刻却掀起一滚小浪。据探子来报,一陌生男子在鼎盛赌庄投注三千两,随后一刻,又有人投下两千两,押得均是月扇坊‘死门’。同样情况在别处四家赌坊也有出现。”初晓寒声向暮阳禀报。
“哦?”暮阳来了兴趣,同样的情况出现,摆明了背后是同一个人在操作。
“我们的人跟踪发现,这几人均在东郊别巷聚头,来人正是凌月楼一个名叫小灯的丫头。”
“她出手了。”暮阳转过身来。
“花娘吗?”一直默默听着的木九忍不住插话,抬眼,却见坊主轻轻摇头,“那……是凌美人?”
迎上暮阳含笑的双眸,木九不觉得受宠若惊,反而暗自直淌冷汗。可她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暮阳看向初晓:“你拿我的户头到钱庄取些银票,再去那五个赌坊,她买多少‘死门’我便买多少‘生门’。”
凡顶着月扇坊名头的,便不能落人下乘!
木九心下一惊,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单是刚刚初晓说的,就有两万五。天呐,两万五的白银啊!素来视钱财如命的坊主居然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去赌坊!万一输了,坊主不得心疼得疯掉?她咽了咽唾沫,看来这一交锋,坊主志在必得。
“是。”初晓应下。
“另外,你再去趟柳府。”
“是。”
暮阳侧身,凌厉的目光再次落在凌月楼的匾额上。
既然你激我押注,我便如你所愿。
既然你财大气粗,那我便笑纳了。
只是在正本戏开锣前,我先送你一份小礼热热场。
她笑,自信而张扬。
“走,去看看红丫头研究的新菜式。”
木九还沉浸在适才的震惊中,待反应过来,坊主已经出了雅间。她急急关上窗,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