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年节都忙碌的很。
初一大宴过后,就是互相拜年送节礼的时候了。
好在陆霁身份高,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外,基本不用外出拜年。
只要留在家里,等别人过来拜年就好了。
于是,陆霁和苏桃每天都换身新衣裳,然后在家接待客人。
饶是如此,苏桃也累的晕头转向的。
好容易熬到初七晚上宴会过去,这年才算是彻底了了。
依着大周的习俗,官员初八就要上朝了。
苏桃不禁可怜地看着陆霁,当官也不容易啊。
初八以后,她还可以休息,陆霁却要忙起来了。
陆霁自是看出了苏桃的疲惫,“明天你在家好好歇歇。”
苏桃点头:“好。”
这回她真的要好好歇歇了。
于是初八那天苏桃什么都没做,好好地修整了一天,等到初九才正式忙起来。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年节期间收到的节礼。
这些节礼堆满了好几个库房。
当时是匆匆放到库房就没管,现在自然不能如此,得分门别类好好安置妥当。
关是处理这个苏桃就忙碌了一整天。
不过忙虽忙,看着这些节礼,苏桃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句。
当时她准备节礼的时候肉疼的很,现在不仅全都收回来了,而且比送出去的还多,莫名觉得很划算。
正感慨着,雪柳过来了。
苏桃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雪柳低下头:“回夫人,奴婢们收拾库房的时候,发现了好几间放满了东西的库房,现在积了不少灰。”
苏桃眉头轻蹙。
她先前理账的时候,已经把满府的账目都过了一遍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库房是怎么回事。
苏桃同雪柳去看了一眼。
库房里堆了满满的东西,里面布满了灰尘。
很显然,这是打放进库房里那天就没取出来过。
好半晌,苏桃才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早些年间,还是陆霁一直驻守在北境的时候。
那时候陆霁赢了一次又一次的胜仗,先帝赏赐了陆霁不少东西。
这些东西又不好送到北境去,便都送到了府里。
再有就是旁人送给陆霁的各种节礼,也全都送到了府里。
当时陆府人虽都还住在府里,但他们哪有胆子敢染指先帝赐下的物品啊。
于是便把这些物品都乖乖地放到了库房里,碰都不敢碰一下。这事便一直这么搁下了。
直到后来陆霁昏迷回京,然后苏桃接过府里的事。
当时府里的下人就换了一批,账本也丢了不少,苏桃就没看到这个账本。
于是,这两个库房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
苏桃:“……”
看着库房里琳琅满目的宝贝,苏桃心道陆霁是真有钱啊,这儿还藏着这么些呢。
故而,等陆霁晚上一回来,苏桃就和他提起了这个事。
苏桃问陆霁:“夫君,你还记得吗?”
陆霁想了片刻,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早些年生死不定,纵使他也没把握能常胜不败。
他眼里都是些生死攸关的大事,自然没心神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更何况这些之前一直放在库房里的节礼。
苏桃:“……”
她就知道!
陆霁这个人平时缜密极了,一丝差错都不会出,偏偏于银钱并不怎么在意,或者说压根不怎么上心。
现下问也问过了,两人开始用膳、消食、洗漱。
直到洗沐完擦香膏的时候,苏桃还在想着这些节礼该怎么处理。
总不能一直放在库房积灰吧。
陆霁就见苏桃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擦着擦着香膏就停下了。
陆霁问苏桃:“想什么呢?”
苏桃回过神,她和陆霁说了她的想法。
依她来看,这些东西里,除了御赐的带有宫里记号的,其他的都可以挑拣挑拣卖了。
可以换一大笔银钱。
到时候用这笔银钱做什么不行。
苏桃说着和陆霁举起例子:“比方说,到时候咱们可以用这笔钱买宅子或是铺面。”
到时候也有出息。
不管怎么都比在库房里堆着更有价值。
苏桃说完看着陆霁的眼睛,等他的建议。
没想到就听陆霁道:“好,就听你的。”
苏桃瞪大了眼睛,这好歹也算件大事,陆霁怎么不考虑一下就同意了。
陆霁却道:“现在你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这府里的事都听你管。”
就是他也听苏桃的。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
再者说了,苏桃的这个提议很不错,正可以让她用这件事情来练练手。
陆霁记得,之前在小院里时,苏桃就每天记账攒钱,准备以后做小生意。他知道,他这个夫人就是个小财迷。
苏桃:“夫君,你是认真的吗?”
陆霁点头:“当然,”他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不懂的,你就问房嬷嬷。”
苏桃看陆霁这是来真的了,她莫名压力很大。
方才她不过是想提个建议,然后让陆霁去做,没成想陆霁竟然直接把这事交给她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也管理府里这么长时间了,总不会这点事都做不好,就当是练练手。
“好,那我一定把这事办的妥妥当当的,”苏桃道。
陆霁点头:“我相信你。”
苏桃抿着唇,心里很是受用。
陆霁看着奁台上的香膏:“现在继续抹香膏吧。”
苏桃恍然,她才抹了一半。
不行,她得好好抹完!
看着忙碌起来的苏桃,陆霁失笑。
…
这事定下后,苏桃就叫下人把不要的东西都从库房里搬出来。
然后准备一样样出手。
不过东西毕竟很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忙完的。
左右苏桃也不急,就慢慢处理着。
这么一晃,就过了正月十五,年节也算是彻底了了。
正月十五一过,天气逐渐转暖。
像是一下子就进到春天里了似的。
苏桃感慨,这是要暖和起来了。
苏桃正感慨着,陆霁下朝回来了,她连忙迎上前:“夫君,你回来了。”
陆霁点头:“嗯。”
苏桃张罗着让陆霁洗漱,然后好用膳。
陆霁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道:“对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过几天才能回来。”
苏桃:“出去一趟?”
她的心莫名提了起来,不会和皇上有关吧。
陆霁一看苏桃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放心,就是正常的差事。”
自打他苏醒以后,皇上就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次的差事也只是正常的调动。
苏桃闻言放下了心:“那就好。”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主要是自打陆霁苏醒后,她就一直和陆霁在一起,也没分开过。
这下陆霁骤然离开,她莫名有些心慌。
陆霁拉着苏桃坐到椅子上:“你放心,虽说我这次会离开几天,但我会留下一队护卫。”这些护卫都是他从军中挑选出来的,定能保护好苏桃。
陆霁又和苏桃说,他离开的这段日子,苏桃就照常过就好。
想在府里待着就在府里待着,若是想出去找江月吟玩也可以,只要带上护卫就好。
苏桃听着陆霁安排的这么仔细,连她去哪儿都考虑好了,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陆霁说的也是,现在京城平稳的很,不会出什么事的。
翌日一早,陆霁就准备出发了。
苏桃也早早起来送陆霁离府。
苏桃抬眼看着陆霁:“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陆霁:“嗯。”
他也是。
…
陆霁离开后,府里的日子照常。
苏桃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
她打算找江月吟出去走走。
这不是天气暖了,她也跟着换了春衫。
只可惜不巧,苏桃就穿了这么一次春衫,回来当晚就发热了。
好在温度不高。
不过这段日子苏桃也是别想出去了,得好好留在府里养病。
苏桃叹了口气,她心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早知道不这么早换春衫好了!
…
陆府。
到了傍晚,天色渐渐变黑。
陆征也同友人喝完酒回来了。
他喝了不少,回来后吐得厉害,一张脸苍白如纸。
唐氏是又气又心疼。
可瞧见陆征这么难过,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丫鬟伺候好陆征。
等从陆征的房间里出来后,唐氏忍不住叹了口气。
常嬷嬷道:“夫人,少爷就是年纪轻,这才多喝了些酒,等日后娶了妻就好了。”
唐氏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征儿心里苦闷,这才会借酒浇愁。
这都是因为陆霁!
唐氏想起了被陆霁赶出来的那一幕。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许久了,她却还忘不了。
身为母亲,竟然被儿子赶出去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而这一切的根本,则都是因为苏桃。
唐氏的帕子被她捏的皱成一团。
她回头望了眼陆征的房间。
不成,她得想个法子。
等什么时候苏桃生下孩子,那才是真的迟了。
唐氏想到这里脸色一暗,陆霁那个冤孽根本不同意休了苏桃,她该怎么办?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等等。
唐氏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只要让苏桃生不下孩子不就成了!
这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唐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常嬷嬷,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
靖远侯府。
苏桃已经养了好几天的病了。
她现在已经不烧了,也不咳嗽了。
只不过病根还没去除,得再喝几服药。
雪柳端着药过来:“夫人,药熬好了,等会儿晾的差不多了,您再喝。”
苏桃点头,她喃喃道:“也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天她一直一个人在府里待着,未免有些无聊。
雪柳闻言抿唇笑了下,夫人这是想侯爷了,“夫人,侯爷约莫再有一两天就能回来了。”
陆霁离开前说了几天会回来,约莫就是明后两天了。
苏桃又坐了一会儿,然后道:“药晾的差不多了吧,你帮我端来吧。”
这药苦得很,苏桃实在不愿意喝,可为了身子,她只能拧着鼻子喝了。
雪柳低头:“是。”
她刚要端起药碗,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显然不是丫鬟们的。
苏桃的眼睛则是亮了:“是夫君回来了。”
陆霁每每回来都是这样的脚步声。
苏桃连忙下了地,然后迎出去。
外面的人果然是陆霁。
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的长袍,眉目清冷如昨。
苏桃有些惊喜:“夫君,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按照日子,得明后两天才能回来呢。
好几天没见苏桃了,陆霁望着她的眉眼:“差事提前办完了,就回来了。”跟在陆霁身后的梁元:“……”
哪有什么差事提前办完了?
分明是没了命的骑马才提前赶回来的!
他这两条腿现在还打晃呢!
梁元怨念地看着陆霁。
苏桃很高兴:“夫君你赶了一路了,定是累了吧,快回屋里歇着。”
苏桃一边说,一边又道:“对了,夫君你还没有用膳吧,正好我也没用膳呢,咱们俩一起用膳。”
苏桃接着又吩咐丫鬟去厨房。
陆霁看着活泼生动的苏桃,他的心这才踏实下来。
虽说他离开前准备的很充足,但还是有些担心苏桃,现在见苏桃好好的,他提着的心才放下。
陆霁刚要问苏桃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就看到了案几上黑乎乎的药汁:“怎么会有药?”
他说着眉头蹙了起来。
苏桃连忙解释:“前些天我换了身春衫,结果就着凉了,不过喝了几天药,现下已经好全了,你别担心。”
陆霁见苏桃确实好好的,这才放下心。
陆霁摸了摸药碗,发现药汁已经凉了,他看向雪柳:“把这碗药端下去,重新温一下再端上来。”
药还是热着喝好,要不然该失了药性了。
雪柳应诺:“是。”
她知道陆霁很重视苏桃,亲自端了药碗过去。
苏桃解释道:“我方才正准备喝药呢,你就回来了,这才耽搁了。”
陆霁无奈地点头:“嗯,我知道。”
两人坐在榻上,苏桃问起陆霁这趟出去都做了些什么。
屋内一时间热闹的很,欢声笑语不断。
…
雪柳端着药碗到了药房。
“万大夫,方才的药放凉了,麻烦您再温一下。”
这大夫正是之前陆霁生病时,梁元请回来的那一位。
这位大夫姓万,嘴严实,医术又好,故而这次苏桃生病,又把他请了过来。
万大夫点头:“好。”
万大夫原本一直在医馆供职,现下有机会能伺候靖远侯府的主子,自是卯足了劲儿,想着日后能留下当府医。
就是不成,也能结一段善缘。
故而万大夫来府后一直亲力亲为,就是煎药温药这样该是药童做的事都是亲自来。
万大夫接过药碗,就要倒回药盅里热药。
正在此时,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这药的药方是他开的,药也是他亲自煎的。
他都煎了好几天的药了,对药的气味最是熟悉。怎么他现在闻着这药的味道像是有些不对呢。
雪柳凝眉:“万大夫,怎么了?”
万大夫把药碗凑到鼻子边,细细地闻了一下:“雪柳姑娘,这药里好像掺了旁的东西。”
这下他敢确定了,确实是不对。
掺了东西?
雪柳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万大夫又尝了尝药汁,仔细品鉴后才确定。
雪柳的脸色白的像张纸,她的心也像是被人攥住了似的:“是什么?”
“是……用来绝嗣的,”万大夫道。
…
屋里。
苏桃正和陆霁说着话,就见雪柳面色苍白地带着万大夫过来了。
万大夫手里还端着那碗药。
药碗里却没一点儿热乎气,显然还是凉的。
苏桃心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去热药了吗?
陆霁也抬起头:“怎么了?”
雪柳跪在地上,声音都有些发颤:“侯爷,夫人,这事干系大,奴婢不敢妄言,还是由万大夫来说。”
万大夫也跪在地上:“侯爷,夫人,这味药里加了旁的阴私药,若是夫人喝下去的话,此后终身便不能再怀孕!”
仿若一道惊雷震响,苏桃都懵了。
陆霁的手也攥了起来,手上青筋浮现,声音低沉:“说,怎么回事。”
万大夫详细地说了起来。
这药药性极强,服下后女子便终身不能再生育。
不仅如此,服下药的人往往会因着伤到身体的底子,而少活好些年。
下药的人极是歹毒,是趁着端药来正屋的路上下药的。
如此一来,煎完药的万大夫就发现不了不对了。
若非今天陆霁突然回来,只怕苏桃此刻已经服下药了。
而服下药后的症状与来月事很相似,只有轻微的腹痛,寻常人往往会以为是来了月事,并不以为意。
就连万大夫都忍不住感慨,这种阴私药在后宅里真是防不胜防。
若是苏桃真的中了招,只怕多年后一直不孕,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呢。
而且服下药后大夫也查不出来,这可真是天衣无缝。
巧就巧在陆霁今天突然回来了。
幸亏苏桃没有喝药,幸亏万大夫闻出了那药的异常。
陆霁的眸中就像是被冰雪覆盖一样,竟然有人对苏桃动手!
屋内的人都不敢凑上前。
陆霁握着手,冷冷道:“梁元,给我查!”梁元也敛了心神:“是。”
梁元一直在陆霁身边,本事自是不用说的。
何况又是宅院里发生的这些事。
没一会儿功夫,梁元就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了,也要下毒的小丫鬟给揪出来了。
当时陆霁苏醒后虽说换了府里许多丫鬟,但毕竟不能一时间全换了,多少也留下了些原本的丫鬟。
这小丫鬟就是以前留下的丫鬟。
还不等梁元多上几道刑罚,小丫鬟就全交代了。
这事幕后的人,是唐氏。
听到唐氏的那一刻,苏桃愣住了。
唐氏怎么好端端地要来害她。
而陆霁则是闭了闭眼睛。
果真是他的……好母亲啊!
陆霁起身就往外走。
…
陆府。
这会儿已然是下午了,天色有些晚了。
陆征难得的没去喝酒,他和唐氏坐在正屋里说着闲话。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像是大门被什么东西撞开了似的。
陆征起身:“娘,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唐氏捏紧了帕子。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当日她打定好主意后,就让常嬷嬷去配了那味药。
她到底是世家出身,手里总有几个阴私方子,这些阴私方子都是千百年传下来的,等闲人都不知道。
正好这段时间陆霁不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苏桃,甚至不让苏桃本人起疑。
只是那小丫鬟还没有回话,也不知成功没有。
外头。
陆征刚走到院里,就看到了陆霁。
陆霁眸色深重,大步就往里走,像是没看到陆征似的。
陆征忍不住道:“陆霁,你这是做什么,大白日地往旁人家里闯!”
若是往日,陆征还会装模作样地叫陆霁一声哥哥。
可陆霁这般态度,陆征也装不下去了。
陆霁只看了一眼陆征,声音如剑般锐利:“给我滚。”
陆征一向心高气傲,最受不了陆霁看不起他。
更遑论陆霁现在眼里一点没有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只挡路的狗,这让陆征觉得无比羞辱。他上前拦住陆霁:“这是我家,我凭什么滚,母亲还在里面呢,你却这样闯进来,有人这样身为人子的吗,你一点儿孝道也不讲了吗?”
陆征心里清楚,陆霁就没把他当过弟弟,他的话于陆霁也一点儿用都没有。
这才搬出了唐氏。
听到唐氏的名字,陆霁甚至弯唇笑了下:“不滚是吗?”
陆霁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陆征从没见到这样的陆霁,他竟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他的手腕就被陆霁握住了。
陆霁看着陆征,一字一句道:“我倒是忘了,如果没有你这个好弟弟,唐氏还不至于如此呢。”
“从前,是我太纵着你们了。”
陆征正疑惑陆霁怎么直呼唐氏的名字。
却忽然觉得手腕越来越疼,他的冷汗直流,整个人像是被冷汗浸透了一般。
他想要硬撑着不喊出声,不被陆霁瞧不起,可下一瞬,他就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响。
他的腕骨被陆霁生生给捏断了!
“啊,好疼!!”
陆征再也忍不住了,他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陆征疼的四处打滚,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口中不住求饶,再也没有了往日那般骄傲的模样。
唐氏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是她最爱重的小儿子。
看着陆征如此,这无异于是要她的命啊。
唐氏疯了一般的冲上来:“陆霁,你这个疯子,你这是疯了!”
“就算你是靖远候,也不能如此,征儿若是有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唐氏看着陆征被折断的软弱无力的腕骨,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她六神无主的想,这可怎么办?
腕骨被捏断了,陆征该怎么办,陆征伤的可是右手!
陆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梁元,把陆征给我带下去。”
梁元办事自是毫不拖泥带水。
唐氏一个老妇人怎么可能拦得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征被带走。
这一刻,唐氏是真的怕了。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和陆征的命都捏在陆霁手里。
当陆霁的眼里不再有她这个母亲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是。
唐氏吓的哭喊道:“你这个疯子,竟然这样待你的母亲,我生你养你一场,就得到你如此的回报,你可还有一点良知在?”
陆霁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良知?”
他俯下身,鸦青色的衣袍落在地面上,沾染了些尘土。
陆霁垂眸看着唐氏:“母亲,你在说笑吗?”
接着,他冷声道:“把东西端上来。”很快,就有下人端着一碗药上来。
陆霁低头看着托盘上的药:“母亲可知这是什么东西吗?”
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汁,唐氏终于忍不住害怕了。
她全身都在打哆嗦。
怪不得,怪不得陆霁会如此,原来是事情没有成功,被发现了。
明明她算好陆霁不在的这段时间下药的,怎么偏偏陆霁就赶回来了,还发现了。
唐氏咬紧了嘴唇,连老天爷都不帮她。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唐氏再也狡辩不了了。
唐氏直接默然,一语不发。
陆霁看着眼前的药汁,止不住的后怕。
他浑身都在发冷。
如果他没有及时回来,苏桃早就服下这碗药了。
如果真的如此,他不知道他都会做出些什么来。
早在上次唐氏说要让他休了苏桃时,他就该把这事解决的。
可顾忌着唐氏到底是他的生母,又把他养大。
他到底没有下手。
可现在,这点记挂已然不存在了。
苏桃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他怎么能容许有旁人伤害苏桃,任何人都不行。
就算是唐氏也不行!
陆霁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逐渐冷静下来。
唐氏闭上了眼睛,心如死灰。
她了解她这个儿子。
现在她说什么都不好用了。
她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彻底断了。
她唐氏也不是那等哭闹不休的人,她也是要脸皮的。
今天棋差一招,她认输。
不管怎么说,这药终究没下成,苏桃也没有受到伤害。
她又是陆霁的母亲,她就不信陆霁能做出手刃生母的事。
就算陆霁真的杀了她,能一手遮天,把这事掩的结结实实。
她就不信日后的陆霁不会永远记住这一天,不会后悔!
唐氏也终于明白了。
她与她这个儿子就是仇家,就算是她死,她也不想让陆霁好过。
唐氏恨恨地看着陆霁。
她就不该把陆霁养大。当初把陆霁生下来后,她就该溺死陆霁!
唐氏满心的后悔。
陆霁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唐氏在想什么。
他知道唐氏不在乎她自己的命,更不在乎他们之间这点儿所谓的母子情分。
从始至终,唐氏在乎的就只有陆征一个人。
陆霁俯下身,声音低哑。
“母亲,是,儿子终究不能做出手刃生母的事,可弟弟呢?”
唐氏本已心如死灰,却在此时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呼吸急促:“陆霁,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霁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唐氏。
没有回答,便是有了回答。
“你敢?”唐氏嗫嚅着嘴唇,几乎是颤抖着道。
陆霁弯唇笑了下。
清冷的眉眼如春风拂过般,越发显得他俊秀至极,恍若仙人。
可越是如此,越发显得他阴郁至极。
陆霁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怎么就不敢呢?”
“母亲,方才你也看到弟弟的手了吧,怎么样,你觉得可还好?”
唐氏想起了陆征那被折断的手腕,只觉心中一痛。
陆霁却道:“这还不够,若是我再折断弟弟另一只手,或是打断他的一条腿,你看怎么样?”
唐氏该庆幸,庆幸苏桃没有出事。
要不然仅是如此,他也无法消心头之恨。
唐氏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陆霁说得出就做的到。
唐氏下意识去幻想陆霁说的那个场景。
手脚都被折断的陆征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终日只能像个废人一样。
不!
唐氏一想到,就觉得有人在拿刀剜她的心。
现在,唐氏终于后悔了。
她不该的!
她不该惹陆霁,陆霁就是个疯子。
唐氏怔怔地望着清冷俊秀的陆霁,只觉得这人是打地狱来的修罗。
她浑身都在颤抖。
唐氏终于害怕了,她抱着陆霁的腿:“是娘错了,娘不该如此,可千错万错,这都是娘一个人的主意,你弟弟不知道,你就饶了他吧!”
陆征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都是她瞒着陆征做的。
陆霁看着狼狈痛苦的唐氏,缓缓地站起身。
陆霁鸦青色的衣袍在晚风中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