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芊芊举着枪，表情与百里如出一辙，冷得让人颤。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吴芊芊。
我和顾飞僵在原地，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娘娘腔第一个缓过劲来，伸手拉我和顾飞上岸：“没事了，没事了……快上来……”
吴老四的尸体渐渐浮在水面上，诡异地漂来漂去，血染红了一大片。我看了看吴芊芊，犹豫着要不要将吴老四的身份说出来。
注意到我的目光，吴芊芊只是瞥了我一眼，抱着昏死过去的卜筹，一言不。
百里什么都没说，过去拔了剑，一把拉起我：“走。”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我回头望了望那一片黑暗，黑洞洞的，充满着未知的恐惧。没有一丝留恋，这一定会是我最后一次踏进这里。
娘娘腔抱起卜筹，吴芊芊冷冷瞥了一眼水里的尸体，似乎深恶痛绝，下一刻敛了情绪，才在前面带路。
装有包裹和人偶的背包已经被扯烂，我收拾了一下，直接抱在怀里，百里拖着我跟在后面。
一路上，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只是机械式地往前迈着脚，到最后连疼痛都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所有的知觉，只剩下听觉和模糊的视觉，而百里在我身边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
两下枪声后，一道石门被打开，伴随着清亮的月光，不停地有风灌进来，我已经忘记，多久没呼吸这么干净的空气了。
贪婪地猛吸了几口，脚步不停，眼前的光越来越亮，一个细小却明亮的光点出现，蔓延开来，渐渐化成了一片纯白色的世界。
不知道在这纯白的虚无中站了多久……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小白脸！”
突然听见有人在喊我，视线慢慢从朦胧变得清晰。
眼前是一整片绿茵茵的草地，春风暖暖，阳光正好。娘娘腔穿着初次见面时的小西服，戴着那副没有镜片的白框眼镜，笑着朝我挥手。
他身后是一棵巨大的树，张开的树枝如同伞一般，遮下一大块阴影。
顾飞、百里、肖筱、卜筹、吴芊芊也都在树下看着我，朝我笑，向我挥手。我感到莫名的心安，朝他们跑过去，可是无论我怎么跑，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
“灵一！快过来！”
顾飞也朝我喊，卜筹坐在那，腿上盖着一条毛毯，下巴那条伤疤，配上他万年不变的笑容，看上去一点都不觉得面目可憎，就好像他也是我多年的同伴一样：“杨先生……”
“灵一！……”
“小白脸！……”
“灵一哥！……”
“杨灵一！……”
一阵一阵的叫喊声夹杂着，对面的人不停地朝我挥手，可无论我怎么跑，都似乎只是停在原地。
他们安静下来，远远地朝我笑。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迷了我的眼，再次睁开眼时，草地变成了洞穴，阳光消失，堕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中，那些刚刚还笑着的人，一个个躺在我脚下，浑身是血。
卜筹的腿没了，而吴芊芊身异处，头就滚在我脚边，身体不知所踪。
顾飞瞪大了双眼，被开膛破肚，肠子滑了出来，落在一边；娘娘腔趴在顾飞边上，身体被巨石压住，只剩下脖子以上的部分，被砸烂的内脏从石缝底下渗了出来……
肖筱的手里还拿着枪，而一只魊人正在把她往里面拖；百里的肚子被掏空，内脏、肠子散落一地……
到处都是血，我能看到的只剩下同伴的尸体……
“这是你欠我的，杨运！我要你生生世世孤寂！永生永世赎罪！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然的声音不停地在洞穴里回荡，我捂着耳朵，不去听……我不听……这不是真的……我们明明已经找到出口了……这一定是梦……！快醒来！醒过来！
一张张死寂而充满怨恨的脸在我眼前飘来飘去，包括之前所有死去的人，吴老四……源叔……那三个德国人……
“哇！”猛地惊醒过来，看着床边被我吓坏的护士小姐，深吸了好几口气，意识渐渐恢复，这里是……医院？
我试图坐起来，一阵疼痛顿时蔓延了全身。
“别动。”护士按了一下我的肩膀，就算是我想动也动不了。不过，能感觉痛，就说明还活着。
不，他们呢？其他人怎么样了？
卜筹是不是死了？还有百里、顾飞、娘娘腔、肖筱，是不是都被我害死了？
我挣扎着，那个梦太真实了，我必须要确定他们没事。
“你别动，小心扯到伤口，都不知道裂开多少回了……”过了会，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又补了一句，“你别担心，跟你一起被送进医院的人，都脱离危险了。”
这句话无疑是一剂强心剂，我顿时安静下来，松了口气，张了张嘴巴，喉咙又干又痒：“我昏迷了多久？”
护士小姐出去叫了一下医生，回来的时候，她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嗯……大概一个多礼拜了吧……”
我安静下来，我应该是在出洞口那一刻就晕倒了，直接被人送进了医院。
医生过来查看过以后，嘱咐了几声，就走了。
护士小姐每天都会过来给我换药，我也就天天趁这机会问问他们几个的情况。
除了卜筹和我，其他人都醒得比较早，大多都只是皮肉伤，加上心力交瘁，晕死过去而已。
护士说，他们在医院门口现我们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只有一个拖着剑的人还有意识，其他人都浑身是血地晕死在那。还以为见鬼了。
那个撑到最后的肯定就是百里了。
而我，虽然已经没了意识，但还是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裹，不肯松手。现在包裹就放在我病床边的柜子里，没敢乱动。
几天后，顾飞来看我，他身上还缠着绷带，穿着病号服，但是精神已经好很多了：“灵一，怎么样？好点没？”
“嗯。”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脚骨有些裂开，还下不了床，“其他人怎么样？你去看过了吗？”
他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没事，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只不过……”他看了我一眼，才继续道，“百里不见了。”
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并没有太多的震惊，脑子只是空白了一阵，下意识猛地握紧了拳头，半天才放松下来，冷静地问他：“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