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不服
生死关头。
瘸腿中年不得不用左手去硬撼江南凌厉的长剑。
“咻——”
瘸腿中年半截手臂飞落。
不过,到底还是让他成功从江南的剑下逃得了一命。
瘸腿中年剧痛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夺回被江南抓住的九节鞭。
手掌一送,便舍弃了自己的兵器,将手中的九节鞭抛出。
一边以鞭尾击向江南的面门,一边踉跄后逃,口中还不忘大声呼喝身后的众多手下:“一起上!谁杀了这小子,我封他当副帮主!”
那些手下虽然畏惧江南的凶悍,但“副帮主”的奖赏实在太过诱人,又想着己方人多,微微一愣之后,立即双眼放光的向江南蜂拥扑去。
可惜!
蝼蚁除非数量过万,否则,在发疯的巨像面前,即便再勇,也改不了被一脚踩死的命运。
“噗——”
“嗤——”
“刷——”
“咻……”
这些野狗帮帮众扑过来的快,倒下的也快。
如韭菜般一茬茬倒下的同伴,让排在后面的帮众,终于从巨大的诱惑中惊醒。胆战心惊的同时,开始扭头逃命。
所谓兵败如山倒。
一人逃跑,周边的人也跟着受到影响。
很快。
多人围杀一人的局面,变成了一人追杀多人。
整个野狗帮的据点,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江南到底只有一人,又杀了几人之后,剩下的野狗帮帮众已经全都逃远。
那又断了一条手臂的野狗帮帮主,则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南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自己终究还是受到了愤怒和杀意的影响,一不留神,让身为罪魁祸首的瘸腿中年给跑了。
剩下的喽啰,再继续追杀,也没有多大意义。
江南望着满地的尸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点起一把大火,准备把整个野狗帮的据点烧成一片白地。
这据点的房屋,多是土木结构。
撒上几坛烈酒,很容易就燃起了烈火。
江南满心悲伤,也无心去摸尸或搜寻野狗帮的钱库。
因为小女孩的关系,江南觉得这些畜生身上的钱财都带着罪孽。
只有火海,才是其最好的归宿。
此时,还不到正午。
野狗帮据点的剧变,很快就吸引了大量周边居民和行人的围观。
江南在一具尸体上随意擦了擦染血的长剑,正准备离开,想办法找到那逃走的野狗帮帮主。
一声大喝,忽然从围观人群中传来:
“何方贼子,光天化日,敢如此杀人放火!还不速速放下凶器,随我回镇抚司认罪伏法?”
话落,人群让出一条通道,露出了一个身穿玄衣卫制服的年轻男子。
和普通玄衣卫制服不同,这年轻男子的制服上,多了一种银线绣成的云纹。
有见多识广的围观之人,立即惊呼:“巡察使!这是一位来自镇抚司总部的巡察使!”
作为大周皇朝监管江湖的暴力机关,镇抚司除了驻扎在各地的镇抚使,还有专门督察地方镇抚司工作的巡察使。
这些巡察使,品级和武功或许都不如各地的镇抚使。
权利却极大。
可直接向镇抚司头号人物汇报。
而且,巡察使的数量极少,并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大部分时间,都在全国各地游走。
有谚语说,见镇抚使容易,见巡察使难。
由此可见一般。
所有了解巡察使特殊的围观群众,都没想到,在这凶案现场,竟然会直接出现一名镇抚司的巡察使。
望向江南的眼神,或幸灾乐祸,或微微怜悯。
巡察使的武功不高,那也只是相对于各州道平均实力先天宗师级别的镇抚使来说。
大部分巡察使的实力,至少也是四品龙门。
面前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巡察使,弄不好也是一位四品龙门境界的高手,绝对能称得上武道天才。
面对年轻巡察使的呼喝。
江南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
随即,按照原本的打算,大步向远处走去。
脚步到处,挡在路上的围观人群,全都如退去的潮水般让开了道路。
被无视的年轻巡察使,原本正气凛然的面颊上,刹时浮现一缕阴霾。右手狠狠一按腰刀,大声喝道:
“想逃?哪有那么容易!”
身躯一纵,径直向江南追来。
江南无意和这种披着官皮的人物纠缠。
脚下乘风蹈海身法发动,速度越来越快。
那年轻巡察使,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离江南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也不知是感到了羞辱,还是用力过度,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眼看江南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远处的街角。
年轻巡察使猛一咬牙,停住追击的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根铁筒,对准天空就按动了机关。
“咻——”
一缕烟火,霎时刺入了数十丈的高空。
这支专属于镇抚司巡察使的传讯烟花,飞得比江南见过的任何信号箭都高。
留在空中久久不散的彩色烟雾,方圆数十里都清晰可见。
江南微微皱眉,知道这是对方在发信号摇人。
厌烦之余,倒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按照镇抚司的配置习惯,像临江这样非首府的大城,通常也就只有一名龙门级别的高手坐镇。
加上那年轻巡察使,最多也就是两个龙门。
至于剩下的普通玄衣卫,如那野狗帮的喽啰一般,在此时的江南眼中,人再多也是送菜。
已经干掉了好几位龙门高手的江南,有那个自信。
不过,镇抚司到底是拿着尚方宝剑的庞然大物。如非万不得已,江南并不想过早和对方对上。
所以,哪怕不惧,江南也还是再次加快了速度。
约莫半盏茶后,江南已到了临江城南边的码头。
码头上,不少人还在议论着天空刚刚消散的特殊信号,猜测这信号属于哪方势力,又上演了什么好戏。
这世界,信息传递极慢,尚无人知道野狗帮据点发生的事情。
行人看向江南的眼神,也没有多少异样。
不过,江南知道,这都只是暂时。很快,关于自己的通缉令,就会贴满全城。
刚才,江南并没有刻意伪装。
那年轻巡察使找不到江南,一定会使用官方常用的伎俩,把自己加进通缉名单,让整个临江城乃至全天下想要出名或贪图悬赏的江湖中人一起动手。
江南之所以不愿过早和镇抚司对上,这也是原因之一。
属于掌权者的专用手段,赤果果的阳谋,近乎无解。
江南唯一欣慰的是,自己在临江城露面不多,单凭描述,镇抚司未必能将自己的通缉画像画像。
自己只需换身衣裳,稍微伪装,多半就能蒙混过去。
而且,那野狗帮终究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地方帮派。
即便以滥杀的名义被挂上了通缉榜,排名也不会太过靠前,悬赏也未必会多,吸引不了真正的高手。
望着码头密密麻麻的渡船和货船。
江南并没有立刻离开临江城的打算。
当时急着上野狗帮替小姑娘报仇,出来的匆忙,母女的遗体还没有埋葬。
更何况,罪魁祸首,那守备师爷的小舅子,还没有处理。
江南猜测,野狗帮帮主逃走之后,肯定会去找那师爷的小舅子。
毕竟,野狗帮是为对方办事才遭此横祸。
除了讨要补偿,实力大损的野狗帮主,肯定也会寻求庇护。
正好,可以一锅端了,为小姑娘母女彻底报仇。
计议已定,江南理了理凌乱的衣衫,从街边买来一顶斗篷,遮住了大半的面容。江湖中,带这种斗篷的人海了去了,并不稀奇。
江南瞥了一眼不远处一个同样带着斗篷的江湖中人,正准备赶回小姑娘家去,一股巨大的危机,突然从头顶传来。
江南想也不想,《九玄真经》中的蛇行狸翻身法瞬间发动,就地一滚。
“嚓——”
一只从天而降的利爪,贴着江南的肩膀抓在了地上。
连江南身上穿着的天犀甲,都被抓破了一大块。
因为天犀甲的保护,江南肩膀上的肉虽没被抓掉,整个肩膀却被那股巨大的力道震得剧痛。
“咦?”
那手爪的主人,似对江南能躲过自己这一爪有些意外。
探手对着已滚出两丈开外的江南又是一抓。
明明隔着两丈的距离,在这手爪的主人面前,却像近在咫尺。
江南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跨越两丈多远的距离,再次狠狠地抓向了自己没了天犀甲防护的肩膀。
即便再使用蛇行狸翻的身法,也几乎没可能逃脱。
危机关头,原本一直在沉睡的金翼飞蛇,似乎感应到了江南的危机,猛然从江南腰间的皮囊里冲出,毫不犹豫的撞向了那无形的大手。
“砰——”
毫无悬念。
金翼飞蛇被大手撞得倒飞而回。
而江南,有了这一缓冲,终于再次闪避开来。
顾不得查看金翼飞蛇的状况,江南探手在怀中一抓,得自马五爷的霹雳子,就毫不吝啬的向大手的方向掷去。
“咦?”
那大手的主人显然眼力极佳,在霹雳子脱手的瞬间,就将这西蜀唐门的特殊暗器给认了出来。
屈指一弹。
一股无形的劲风撞击在霹雳子之上。
被江南扔出的霹雳子,立即调转方向,反而向江南这个主人砸来。
江南想也不想,立即合身扑倒在地。
霹雳子在江南的背后轰然炸响。
哪怕有圆满级的铁布衫防御,江南整个人也被炸得七荤八素。
不过,也不知是否是忌讳霹雳子爆炸后的烟尘,那大手的主人,并没有趁机再次攻击。
到了这时,江南哪里还不明白,这大手的主人,绝对是一位先天境界的宗师。
也只有先天宗师,才能让此时的江南毫无还手之力。
“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江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一边隔着烟尘小心戒备,一边郁闷问道。
“没有认错。本官抓的就是你。”
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从烟尘后传出。
“呃……”
江南微微一怔,一边小心翼翼的俯身捡起地上重伤的金翼飞蛇,一边注视着烟尘后渐渐清晰的人影。
“前辈莫非就是镇抚司江北道的镇抚使?”
江南望着烟尘后带着几分威严气质的中年男子,福灵心至,凝声问道。
这男子自称“本官”,一身玄色衣衫虽不是制服,裁剪风格和普通人的衣服却格外不同,熨帖中透露着考究,显然着主人的身份不凡。
结合其先天境界的武功,和刚刚那年轻巡察使放出的信号,江南自然而然的有了猜测。
“不错。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你手中那长着翅膀的金色小蛇是何品种?能接本官一爪不死,倒也有些意思。”
那男子打量着江南和他手中的金翼飞蛇,饶有兴趣的问道。
“一个小宠物罢了。偶然所得。”
江南随手将金翼飞蛇塞进腰间的皮囊,话音一转:
“前辈身为镇抚使,无缘无故对在下出手,似乎有违太祖定下的《约法三章》啊。”
“哦?你光天化日,滥杀无辜,怎么就叫无缘无故了?”中年镇抚使反问。
“前辈此言差矣。我杀的,乃是野狗帮的畜生。这些畜生,欺男霸女,巧取豪夺,杀人越货,简直无恶不作。又哪里算得上无辜?”
“再说。《约法三章》有云,江湖事江湖了。”
“这野狗帮乃是江湖帮派,在下亦是江湖中人。即便我把野狗帮的人杀光,只要没伤及普通百姓,似乎,和镇抚司就没有关系。”
“前辈,我说的可对?”
江南同样反问。
“呵呵。好一个伶牙俐齿!”
“不过,你恐怕忘了,执法者是我,解释权也在我。我说你违背了《约法三章》,你就违背了约法三章。我说你滥杀无辜,你杀的就是无辜。”
“怎样?可服?”
中年镇抚使语声淡漠。
像江南这样把律法当做尚方宝剑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
这些年轻人,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以为这世上,黑就是黑,白即是白。认为只要自己掌握了公理,就一定是胜利的一方……
殊不知,光有“理”根本就没有屁用。
还得看裁判怎么宣判解释。
而现实是——
很多时候,连裁判都是对方的人!
“原来,指鹿为马、混淆黑白、颠倒是非、只手遮天……放在哪个世界,都会发生啊!”
江南晒然一笑,望向中年镇抚使这位先天高手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鄙夷。
淡淡开口:“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