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勤只是笑笑，随后摇了摇头。
柳奶奶继续道，“我们家……哎，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么分散，你大伯家在省城，老二在外打工，老三……嗨。”
柳婷婷和柳勤都没吭声，毕竟自己爸都没什么出息。
“但无论上一代怎样，你们这代一定要团结，知道吗？”柳奶奶郑重其事，“你们是兄弟姐妹，是亲兄弟姐妹，放在过去那可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要发达都是一起发达的，所以更要团结！”
柳勤笑笑没说话，柳婷婷也是满脸堆笑，却没有温度。
“今年过年，你大伯家肯定是要回来的，到时候你们俩和堂哥堂姐好好热络热络，你大伯家有出息，回头还能拉扯你们一把。”
柳奶奶为了两个孙女也算是操碎了心。
柳奶奶突然语调一转，“你们俩虽然之前因为老二发生点不愉快，但那也都是上一代的事儿，你们姐妹俩一定要好好的。”
“知道了奶奶，奶奶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学校里没人欺负勤勤的，”柳婷婷笑嘻嘻着，“学校里谁不知道勤勤是我柳婷婷的妹妹。”
柳勤嘴角抽了抽——输了！她输了！不是演技输了而是脸皮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这人脸皮如果厚起来，真心子弹都打不透。
柳勤眼珠子转了转，“哎呦，我刚刚没吃好，有点岔气，我下楼转两圈顺顺气。”
柳文华连忙道，“什么？岔气了？要不要紧？”
“不要紧，走走就好了。”柳勤起身就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下了楼，少了楼上的菜香，也清净了许多。
柳勤站在窗子旁，静静思索。
突然，有人下了楼。
柳勤警惕地看了过去，却发现是林秀海。
“四婶，你怎么下来了？这楼梯陡，你大着肚子最好别上上下下。”赶忙走过去接着。
林秀海翻了个白眼，“大肚子就瘫在床上了？我们村儿里，大着肚子不还上山砍柴吗？东边的你宋家二婶，生完就下地干活。”
柳勤无奈道，“该小心还是要小心的，四婶你可别傻，生完孩子千万别逞能，该坐月子就得坐月子。”
“嗨，不用。店里的活儿也叫活儿？这不和玩似的？”
柳勤头疼，“行行行，我管不着你总行了吧？”暗暗决定，回头去劝四叔。
林秀海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勤勤，你过来。”
“呃？”柳勤走了过去。
林秀海面色一变，对着楼上的方向瞪了一眼，“那柳婷婷虚头巴脑的不像个好人，你可离她远点，这人要坏呀，可真是一肚子坏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害你，别说什么堂姐妹，就是亲姐妹都有互相害的，你一定多长个心眼，听见了没？”
柳勤笑着点头，“记住了，四婶放心。”她没看错人，四婶永远是四婶，是那个外粗内细，看起来好像泼妇，实际上却正义感十足的四婶。
林秀海道，“你这丫头看着机灵，实际上最傻。”
柳勤一愣，指着自己鼻子，“我傻？”可没人说过她傻。
林秀海白了一眼，“你不傻谁傻？你这丫头，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还有点提防，但一旦熟了，你就毫无保留地掏心窝子，不是傻是什么？你知不知道，真正能伤害你、伤害你最深的，往往就是最亲近的人。”
“四婶，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柳勤疑惑。
“还用看？我就看你对姚香林，对蓝雨祁就能看出来。”
“四婶我还是不懂，例如说蓝雨祁，她帮了我这么多，我尽自己全力帮她有什么不对？”
“你自己都说尽你自己全力了，”林秀海翻了个白眼，“你这傻孩子，四婶给你算一笔账，就说蓝雨祁和你。你认为吃蓝雨祁的、住蓝雨祁的，她对你很好，但你要知道蓝雨祁的家底，她的付出是自己百分之一都不到，反倒是你，她那边有什么事，你就算搭上自己也去做，你看看谁赚谁赔？你要是这个听不明白，我再给你举个例子，例如说蓝雨祁有一百块钱，你有一块钱，你们俩一人拿出一块钱花，看起来好像很公平，但人家那一块钱不疼不痒，你却是穷光蛋了，你这么想，认为自己傻不傻？”
柳勤面露惊讶，嘴巴长成了一个“o”形，就在林秀海认为终于把这小傻子说醒时，只听柳勤惊叹道，“四婶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刚刚四婶说这些话的时候真像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
“……”林秀海忍不住狠狠戳了柳勤的额头，“你可长点心吧。”
柳勤吃吃地傻笑，“四婶的意思我明白，但人生难得糊涂，别人对我有多好我不在乎，只要对我好就行了，”笑意缓缓收敛，“但我不允许有人对我坏，如果我发现有人害我、坑我，只要我有时间和精力，早晚要收拾她。”
说着，撇了一眼楼上的方向。
林秀海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你有主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放心四婶，我心里有数，”柳勤突然把视线转到林秀海的肚子上，“四婶，我可以摸摸弟弟吗？”
林秀海顿时害羞起来，“摸什么摸？还没开始动呢。”
柳勤笑眯眯，“好，那我就先不摸了，但四婶你答应我，弟弟如果动了的话，第一时间要我来摸，我要弟弟早早地认识我。”
“好，就这么定了。”
婶侄俩人开始热络地聊天起来，顺便说说生意上的事儿。
楼上，柳婷婷使出浑身解数一会哄柳奶奶，一会哄四叔，“勤勤怎么还没上来？这孩子就是贪玩。”
柳文华道，“婷婷你误会了，勤勤从来都不贪玩，如果贪玩也考不上年部前十。”
柳婷婷本来想暗中坑柳勤一下，却没想到被拆穿。
柳奶奶问道，“婷婷考了第几名？”
柳婷婷脸上瞬间火辣辣的，别说上大榜，她就是在班里中游也达不到，“呃……啊……那个……上次月考，我身体不舒服，所以没考。”
“上上次呢？”柳奶奶也是执着。
柳婷婷暗暗咬了咬牙，“上上次和勤勤差不多。”
“也是前十？”柳文华问。
柳婷婷到底没脸皮厚到吹牛，赶忙岔开了话题，“我去看看勤勤，勤勤也真是的，自己不吃饭就算了，怎么能拖着四婶不吃饭呢？四婶可是一人吃两人的饭呢。”说话期间，还不忘挤兑。
楼下。
柳勤和林秀海聊天的声音不大。
当林秀海听见下楼梯的脚步声，赶忙对柳勤使了下眼色，柳勤心领神会，“四婶，我肚子不疼了，我们上楼继续吃饭吧？”
“好，走。”
“四婶你扶好，慢点走。”
“知道了，就我们勤勤最细心。”
柳婷婷等在楼梯口，看见林秀海立刻大声喊，“四婶，我扶你。”
林秀海不动声色瞪了一眼，“不用，”随后又意味深长，“婷婷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柳婷婷心里美滋滋的。
还没等柳婷婷高兴完，就听林秀海补了一句，“和你妈真是越来越像了。”
瞬间，柳婷婷就笑不出来了，四婶知道她妈在邻村有个相好，四婶说她和妈长得像，怎么听怎么有种讽刺的味道。
柳勤上了楼梯，正好看见柳婷婷暗暗瞪她。
柳勤只当没看见。
继续吃饭，柳勤也不吭声，静静看着柳婷婷长袖善舞的表演，只是时不时和林秀海交换下眼神而已。
晚饭终于吃完，又陪着柳奶奶聊了一会，柳勤和柳婷婷便要离开。
柳勤清楚的察觉到，在起身离开的瞬间，柳婷婷紧张又激动，相比较来说，紧张更多一些。
“你们路上小心些。”柳奶奶腿脚不便，便没下楼，在楼上大声喊着。
“文华，你送她们。”林秀海叮嘱着。
“行，我知道了。”柳文华这就要送两人出门。
柳婷婷见情况不妙，赶忙道，“四叔你别送我们，留下来照顾四婶和奶奶吧，奶奶年纪大了，四婶肚子大，大晚上的不安全。我和勤勤不小了，我们自己回家。”
柳勤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啊，四叔你留下，我们自己走就行。”
柳文华本来想送两人，但最后两人坚持，便送到了门口。
门关了，柳勤和柳婷婷站在门口。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柳勤随口道，但眼神却带深意。
果然，柳婷婷一把拉住柳勤，“别，我们姐妹俩好久没见说说话吧。”
柳勤挑眉，“说什么？继续告诉我，我过得很惨、我这辈子没有希望，早死早超生？”
柳婷婷面色火辣辣，好在天色遮盖了脸红，“不会，怎么会呢？走吧，我们走着聊。”
柳勤也没坚持，被柳婷婷拉着慢慢散步。
黑暗中，柳婷婷的眼神越来越凶狠，也狠狠咬着牙，不动声色地将柳勤拉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鬼哭狼嚎的风声。
漆黑的死胡同，白天偶尔还有一两个人经过，到了晚上便空无一人，一阵风刮来，吹起了沙土和垃圾，打在棉服上啪啪响，像极了恐怖片里谋财害命的场景。
柳勤淡淡笑着，“这里，还真吓人呢。”
柳婷婷心中冷笑几声，但脸上不动声色，“在县中心呢，有什么吓人的？”
“我之前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柳勤挑眉。
“还好吧，也不算大。”
“如果不大，怎么敢杀人？”
柳婷婷心底焦急，不断打量周围，嘴上还敷衍，“你胡说什么，什么杀人？我怎么敢杀人呢？”
“我经常和蓝雨祁在一起，你知道吗？”柳勤问。
“当然知道，全校人都知道，怎么了？”
“和她学了几手。”
“你什么意思？”
“想在你身上练练。”
柳婷婷吓了一跳，“什么练……啊！”还没说话，只见眼前一白，眼眶被狠狠打了一圈拳
“柳勤，你打我？”
“是啊，你大晚上拉我来这没人的地方，不就是想挨揍吗？”柳勤也不客气，左手一把拽住柳婷婷的头发，右拳再次招呼过来。
两拳下去，柳婷婷被打得眼冒金星，哪还有力气反抗，一边哭一边大喊，“爸！爸！”
柳勤对着她肚子便是一拳，“这么想你爸？别着急，你们很快就见面了。”一甩手，将柳婷婷扔在地上，侧过头，“出来吧。”
紧接着蓝雨祁和司亦瑾带着一群人冲了过来。
蓝雨祁脸色铁青铁青，见柳婷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想也不想就踢了过去，“妈的混蛋，看我整死你！”
司亦瑾吓了一跳，急忙把蓝雨祁从后面抱住，“雨祁你冷静点，现在不是下狠手的时候，要以大局为重。”
柳婷婷被打懵了，“你……你们？救命！快救命！”
司亦瑾冷哼一人，“把她嘴封了，带走。”
一群打手立刻上前，把柳婷婷用绳子捆好，封住嘴，拽上了车。
因为担心蓝雨祁下狠手，司亦瑾紧紧抱着她，当两人意识到抱着后，闪电一般地离开。
“咳……咳咳，”司亦瑾尴尬，“刚刚是情急之下，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蓝雨祁也是红着脸，“知道。”
柳勤冷冷看着蓝家打手将挣扎的柳婷婷扔上车，问道，“抓到柳文强了吗？”
“当然是抓到了，我们拿着照片在附近搜，果然见柳文强藏在这里，”这是司亦瑾第一次经历影视剧里才有阴谋，饶是高大的男生，声音也是微微颤抖，“接下来怎么办？”
实际上出身黑道的蓝雨祁也很害怕。
相比之下，柳勤倒是很淡定，“张希铭和贺一凡呢？”
“在甬江仓库。”蓝雨祁答。
柳勤点了下头，“我们怎么过去？”
“那边有车，跟我来。”
蓝雨祁带两人到了一条小路，见一辆黑色轿车停着。“上车吧。”
柳勤二话不说，拉开副驾驶就要上车。
司亦瑾道，“我坐副驾驶。”
“不了，你在后面陪雨祁。”柳勤拒绝，上车关了车门。
司亦瑾和蓝雨祁便坐在轿车后座。
司机开了车，向县城的甬江路而去。
甬江路在县城边缘，那里有几个村子，也有一些仓库。
车子在路上行驶，坐在副驾驶的柳勤目视前方。
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平静，她觉得就算不害怕，多少也要紧张，而直到这一天到来却发现，她连紧张都没有。
平静，只有平静。
就好像这一天冥冥之中定会发生，早被她预料到了一般。
车辆后座，蓝雨祁的手微微颤抖，司亦瑾拉住她的手，发现很冷。
他握紧蓝雨祁的手，小声道，“别害怕，有我。”
蓝雨祁心中一暖，摇了下头，“我确实害怕，但不是你想象中的害怕，我怕失去柳勤，真的……特别怕。”
司亦瑾叹了口气，紧了紧握着蓝雨祁的手，“我也是。”
县城不大，即使到边郊的甬江路也只用了十几分钟。
天更黑了。
下了车，柳勤遥望周围。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田地中，有几座仓库孤零零立着，再配合鬼哭狼嚎的风声，比之前的死胡同更像影视剧里的凶杀案现场。
活了两辈子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经历这些，真的……很玄幻！
很快，有蓝家的保镖迎了上来，“大小姐，人就在仓库里。”
下了车的蓝雨祁对着保镖点了下头，“我们过去吧。”
一众人在保镖和司机的簇拥下去了仓库。
靠近仓库，便能闻到一股铁锈味。
当仓库大门打开时，只觉得一阵阴风嗖嗖刮了出来。
开门的保镖好奇地看向率先进入仓库的女生。
女生瘦瘦小小，明明穿着很薄的棉服，嘴唇冻得已经发青发紫，但迎着寒风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眼神寒得比仓库还冷，一看就是个硬茬。
当所有人走进仓库后，保镖关了仓库门。
仓库深处，有挣扎声。
十几名穿着迷彩服的保镖围成一圈，双手背后，杀气腾腾。
有一人从人群里快步走了过来，“你们来了？”是贺一凡。
带着无框眼镜、满身书卷气的贺一凡与这阴森森的仓库和凶悍的保镖们形成鲜明对比，但贺一凡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倒是异常兴奋。
“他们人呢？”柳勤问。
“这边。”贺一凡带着柳勤等人走进了人群。
当柳勤进人群时，第一眼不是被绑在椅子上的柳文强和柳勤吸引，视线反倒是被张希铭定住。
却见，站在人群中央的张希铭目光阴沉，刘海下一双幽黑双眸紧紧盯人群中央的柳文强父女，冰冷毫无温度，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