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秋雨洗淋过的世界一片清新。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郁香;灰白色的雾从天上漫延下来。操场一片宁静。操场东那一排柳树下,有一个穿着淡蓝色衣服的女学生。她正背靠树杆望着前方发呆。脸上是遗世孤独的幽怨之情。
她发现他了。却很平静;虽有些突然,但似乎并不意外。
杜宏轻轻地走过去:
“白雪。”
她拧转了一下身子,背对着他,没吭声。
杜宏的心不由一紧,转在她面前:
“你还恨我吗?”
她委屈的泪水漫漫浸湿了她的眼。她又一扭身背对着他了。
杜宏又跑在她面前,用颤抖的声音说:
“白雪,我错怪你了,对不起你。那天是我太鲁莽了。我榆木脑袋!这几天我夜夜失眠,细细想来,依你的人品、才智,你一定不会搞那样低级的骗局,也就是说,你的话句句是真。我知道你定是另有隐情……”
“别说了!我不愿听。”白雪带着哭调说。
他准备好的“好话”全“白”了。一时,他手足失措了。
她有背对他了,向远处望。
他不知是站在她背后好呢,还是站在她面前为对。最后只好在她背后轻轻转动;他说也不能,不说也不妥,最后只是话到喉咙又咽下去。
她也明显地感到他的难堪和无奈的心情了。忽又听到他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白雾从远处漫过,一会儿笼罩了整个世界。
“你如觉得我不行,以后就不要和我来往了。”她望着自己的脚尖柔声说。
不来往!
一旦有了这种假设,他忽觉得无限凄清。他第一次发现她和自己的友谊是那么珍贵。
人,大都是天真、短视的。盛夏对俯拾兼是的绿叶,一般不大在心,而寒冬能找到一片,那简直是狂喜;人走雪地时,老是对前景充满渴望;而蓦然回首,才发现留下的足迹,原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说心里话,我不愿失去你这个朋友!”
他的目光真诚而热切;她的目光幽怨。
“如果我不认你是朋友呢?”
“那我也要认你为友。”
“你不讲理。”
“这不能怨我!”
“怨谁?”
“怨你!”
“怨我?”
“怨你给我留下好印象。怨你外美内秀!”
“你……”她一下不知说什么。
她对他又生气又感动。他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她有些想笑。
“其实你也明白,你也应该明白。”他走近她。
他真的动感情了;竟忘记自己还是“和尚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人,是复杂的;一个人表现出的往往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个、百个乃至更多。
她因他的激动而激动。女性的细腻最善于捕捉别人的情绪。
“放开我。忽冷忽热,阴晴不定,什么性格了。”
杜宏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松开手。一脸尴尬。
“总有一天,我要找到我亲生父母。”她转移了话题。
他强力冷静着自己。下意识似的,他用一手触摸了一下“和尚头”。
他恨自己。很难战胜自己,甚至很难认识自己。
“你知道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一些情况吗?”
“只知道他们在村里种田。”
“那你是咋知道你不是亲生的呢?”
“凭什么要告诉你?我告诉你的已够多了。我活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不料挨了你这个山村莽夫的打。这是我的耻辱,我十六岁的生日,同时也是我的耻辱纪念日!”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样曲折的经历。”他大发感慨。
她又笑了,但是苦的:
“其实我很孤独;你比我幸福。”
“人各有各的不幸和幸福,这也许正是生活。白雪,高考越来越近了,你千万别分散了精力,要专心学习。等高考后再想再做别的事也不迟。”
雾气渐渐淡淡了,近景依稀可辨。
一阵清风吹来,白雪那束长发在空中随风飘摆,给人一种无限苍凉。她是孤独的,是的,在她内心深处,她是孤独的。
谁能读懂内心孤独时的那种超凡美丽?又有谁能理解异性孤独的无奈?
他又一次猛地抓住她的手:
“白雪,我发誓,我愿用我的-----生命,好好保护你!ISwear,IWillProtectYouWithMyOwnLife.”
白雪一惊,女性自卫的本能使他用力挣脱他有力的大手:
“别动我!”
他的话犹如一块石头投入心的湖水,激荡起层层涟漪。
“你快滚去吧!山汉一个。”她走远一步。
他又走近她站在她面前。她瞪了他一眼:
“你,喜怒无常的东西。”
“你答应我吗?还象以前一样?”
她既为之感动更为之可笑:
“你真滑稽,真无赖,我今天总算明白什么是蜘蛛结网,死皮赖脸。”
雾气渐退,校园景物已隐隐可见。太阳红着脸,从云层里悄悄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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