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端砚站起身,温温一笑,“本公子从不轻易救人”。
翩翩佳公子,倾城一笑,宛若这春日里的微风,瞬间吹醒这休眠了一冬的世界。
桑清漪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眸中满是浓的化也化不开的柔情和眷恋。
“那小女子以身相许如何”
被风轻轻吹起的纱幔,佳人白衣蹁跹,落落大方略施一礼,纵是灼灼桃花,亦不及这典雅端庄的身姿动人。
轻轻一抖手中的白色折扇,淡雅的泼墨山水铺陈于纯白的扇面,一如这俊朗飘逸的容颜,不染浊世一丝尘埃。
“如此甚好,知恩图报,才是人间正道”
似是事先约定好了一般,两人同时迈开了脚步,慢慢走向了彼此,就像曾经的彼此,慢慢走进了对方的生命里。
在往后的日子里,纵然世事变幻,彼此依旧心甘情愿的困在对方为自己设下的牢笼里……
自然的抬手,轻抚眼前这张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中出现的脸庞,熟悉的眉眼,深情的双眸,邪邪上扬的嘴角,还有那无数次缠绵厮磨的唇瓣。
赫连端砚一手搂着那纤细的腰身,另一手轻抚那消瘦的玉背,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佳人,仍由其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的容颜。
“砚”
“嗯”
赫连端砚微微低下头,看着怀里人不时轻轻颤动着的长长睫毛。
“你瘦了”
桑清漪抬起眸眼,轻抚着赫连端砚脸颊的手禁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赫连端砚抬手轻轻握住覆在脸上的微冷手心,“胖了就不好看了,到时候你便不要我了”。
眼前人嘴角的温柔笑意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滑入心底,可却温暖的让桑清漪想要掉眼泪,但抬起头时,脸上却是动人的明媚笑容。
“你若再瘦下去,当心我真不要你了”
赫连端砚爱怜的亲吻了一下桑清漪的掌心,笑得一脸宠溺的道
“有清儿在,我一定努力让自己变得珠圆玉润”
这胡乱的用词不由惹得桑清漪娇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赫连端砚牵起桑清漪的手,将她小心的带到画舫里面坐了下来。
“来,喝口茶吧”
桑清漪两指轻捏着白玉杯,稍一靠近,便可闻到那独特的带着丝丝花香的茶香味。
这是松萝茶,也是桑清漪最喜欢的茶。
桑清漪记得,这人原先最喜欢饮得是那银雪茶。
“味道如何”
赫连端砚看着桑清漪的眼神满是温柔,仿佛随时要溢出来一样。
“嗯”,桑清漪快速的敛下眸中那不该在此时浮出的心绪,巧笑嫣然,“清儿最喜欢的茶,又是砚亲自斟的,世上再无比它更好的了”。
“清儿喜欢就好”,赫连端砚说着拿起一块点心递到了桑清漪的唇边,“尝尝看,这是皇祖母最近刚研究出的新点心”。
桑清漪很听话的轻启红唇,咬了一小口,入口绵软香醇,隐隐透着一股桃花的幽香。
“看来皇祖母的手艺又更好了”
“是啊”,赫连端砚伸出手用拇指温柔的拭去桑清漪嘴角沾上的碎屑,“每日都拿朕当小白鼠,手艺若是没有更好,朕不是很冤吗?”。
桑清漪抬手握住赫连端砚温热的手心,顺势靠进了那不算宽阔却让她无比安心的怀里。
“以后就让清儿陪砚一起当那小白鼠,砚觉得可好”
赫连端砚忍不住低头在桑清漪额际轻轻印下一吻,“好”。
“对了”,桑清漪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赫连端砚怀里抬起头,“砚此番来游湖,可是又想去诓骗哪家小姐?!”。
看着桑清漪敛着眉的模样,赫连端砚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清儿这模样,我若说是,你是不是就要扑上来咬我啊”
桑清漪柳眉往上轻轻一挑,“那是自然”,话落竟真的向着赫连端砚扑了过去,吻住了那犹自带着温柔笑意的薄唇。
春风乍起,空气里犹自飘散着鲜花的芬芳与青草的气息,温温暖阳下,波光粼粼的陆川河,随风而起的白色纱幔,痴痴缠缠的衣摆裙角,此时风景,确是比当年更为如画。
一年又半未曾再见的两人,却像是只分离了片刻那般,如常的谈论着那些有的没的事。
彼此深爱之人,纵使分离再久,再见依然如初,因为她未变,她也未变,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没有变,所以,时间并不会让两人变得陌生,只会让彼此的羁绊更深。
而对于这近六百日的空白,以及这段空白前后的种种,谁也不曾开口提过半句,仿佛从不曾有过这么一段空白。
因为彼此都深知,这只是一段时间上的空白,彼此的心却从来都是饱满的。
因为彼此都深知,这一段的空白,填入的皆是彼此这一生中最难捱的日子。
因为彼此都深知,提及这一段空白,只会让彼此都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悲伤。
更因为彼此都深知,彼此都不愿对方在自己的面前提及这一段过往与曾经。
这一夜
皇后被解除禁足,重获圣宠的消息便传遍了朝堂内外。
瞬时,各种流言纷起,而整件事中最关键的两人却在那九龙汤池中鸳鸯共浴。
洒满粉色、红色花瓣的汤池之中
赫连端砚与桑清漪两人赤身相对,虽已不是第一次如此,可在这样灯火明亮之时彼此凝望,桑清漪还是禁不住红了脸,那娇俏的晕红之色确是比这池中的花瓣要娇艳万倍。
赫连端砚突然抬起手轻轻抚上桑清漪那玲珑精致的锁骨,当指尖触碰到那优美的曲线的刹那,清晰地感觉到指下人的轻轻颤抖,忍不住邪邪地勾了嘴角。
桑清漪看着禁不住瞪了眼前人一眼,可那如水般润泽含情的双眸,却更像是在向眼前人**一般,惹得赫连端砚内心一荡,嗓音都不觉变得低沉起来,似是在努力压制内心翻涌的**。
“这便叫人比花娇”
被赫连端砚的手指轻轻勾起了下颌,让桑清漪不得不看着眼前人那泄露了**的幽黑双眸,微微垂下眼睑,可不时颤动的睫毛却也泄露了此刻桑清漪内心的紧张与慌乱。
感觉到那人独特的温热呼吸愈来愈近,桑清漪随即轻轻阖上了双眸,唇上柔软的触感袭来,瞬时止住了内心中的那一场兵荒马乱。
这一个吻,缠绵缱绻,让两人皆意犹未尽,却不带任何床笫之欢的念想。
桑清漪轻轻喘着气,原本丰盈的双唇愈显红润诱人,赫连端砚带着薄茧的掌心,轻抚过那微微发烫的脸颊,丰盈诱人的红唇,光滑修长的脖颈,细腻削瘦的香肩。
“都怪为夫不好,怎得让我的清儿削瘦如斯”
桑清漪抬手握住停留在自己左肩的温热手掌,柔柔地道,“这与砚何干,我本就如此”。
“是吗?”,赫连端砚的声音听来似有些困惑也有些不相信。
抬眸的瞬间,桑清漪已快速敛去眸中的心疼与不安,定定地看着赫连端砚的眼睛,“是”。
赫连端砚却突然像孩子嘟了一下嘴,“我只是觉得,清儿若是太瘦了,这摸起来感觉便没那么好了”。
“……”
桑清漪眼中似有火花突然闪过,可却笑得一脸风情万种的看着赫连端砚。
“那砚倒是说说,谁的摸起来感觉好啊?”
桑清漪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赫连端砚胸口画起了小圈圈,“是宁妃,还是那柔妃啊,嗯?”。
这魅惑的眼神加上玉指轻划,直撩拨的赫连端砚口干心痒,可那质问的话语和危险的口吻却又让赫连端砚心中警铃大作。
照此境况,要么直接以吻封口,要么干脆束手认错,可赫连端砚却愣是选了那第三条。
那不安分的眼珠子一转,随即邪邪一笑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诶,要不我现在去摸摸看?”。
论面皮厚,这赫连端砚要认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了。
这桑清漪原本就面皮薄,刚刚好不容易厚着脸皮想着整蛊一下眼前这人,不料却反被她给气着了。
只见桑清漪柳眉一竖,竟端的一副悍妻的模样。
“你若敢去,信不信我现在就”
“就什么?”,赫连端砚不怕死的火上浇油道。
这下刺激的桑清漪是铁了心豁出去了,“现在就咬你”。
话落,桑清漪还真凑过去咬赫连端砚了,不过咬的却是那总是说话气人的嘴。
美人投怀送抱,岂有拒绝之理!赫连端砚随即抬手紧紧地搂住了桑清漪那纤细的腰身,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一个难得的吻。
桑清漪知道,赫连端砚是故意说那些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因为她怕她难过。
赫连端砚也知道,桑清漪是在故意配合她,为的就是让她看到,她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难过,因为她也怕她难过。
这一夜,汤池水暖,却不及你的掌心抚过我的身体之时那样温热;
这一夜,芙蓉帐暖,仍不抵你的耳鬓私语那般让我脸红心跳不止;
这一日,风卷纱幔,你许我有别于三年前的美好回忆;
这一日,指染风华,你许我这一生死生相依不离不弃。
春日的夜,寂静无声,银钩弯月,素素光华,二者皆带着丝丝若水的凉意,悄悄潜入这诺大的寝殿之中。
俊眉飞扬微入鬓,唇角含笑狡若狐,却是禁不住这月色如水春意阑珊,身子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眉头微皱,却是首先看向了怀中的人,眉目如画,似水柔情,只消一眼,纵是河山万里,此生不换。
小心翼翼地抽出那被枕着的胳膊,悄悄的起身,轻轻地下床,无声地出了这寝殿之外。
在暗影角落一隅,甫一站定,紧锁的眉头倏地抖了一下,压在喉中的腥甜瞬间涌上了口腔舌尖,“噗~”。
虽已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仍显突兀。
“爷”
从阴影处抬起在月色下的脸,唇角还沾着那一抹刺目的红色。
赫连端砚伸手拿过离肆手中的布巾擦了擦嘴角,而后又将布巾交到了离肆手中,转身便往寝殿门口走。
那虽显瘦弱但却似能撑起所有的挺直脊背,在这略显凉薄的夜色里却让人有种潸然泪下之感。
走至寝殿之外,赫连端砚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口中的腥甜之味犹在,此刻实不是回去的最佳时机。
虽然站在此处看不到那榻上的身影,可赫连端砚知道,桑清漪就在里面。
犹记得今日画舫再见,纱幔轻舞,佳人唇角轻扬,微抬眼帘,那一眼万年所生出的羁绊,让赫连端砚禁不住轻声叹息,这一生确是在劫难逃,而她也不愿再逃。
此一生,不管上天入地,也要执你之手,与你共赴。
可即便如此,赫连端砚仍不愿桑清漪看到她此刻的模样,不忍看到那蹙起的眉,还有眸中的隐忍、悲伤甚至是绝望。
那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仿佛从地狱而来的恶魔不停地拽着人往下掉,赫连端砚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它把桑清漪拽下了深渊,她已经再也经历不起了。
那一日,午时的日头正烈,她的一声令下,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双亲头颅落地。
当她从昏厥中醒来之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眼神脆弱的跟个孩子一样,喃喃的问她‘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而她却只残忍地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那一夜,当她从噩梦中惊醒,眼眸中满是惊恐与骇然之色,却在看到她时倏地变成了期盼之色,期盼她能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为自己辩解一句都可,可她愣是什么也没说。
那一日圣旨降下,表彰她的大义灭亲,她看起来却平静的可怕,只背对着问她‘圣旨上所言皆是真的?’,她却残忍的告诉她是,那一刹那,她仿佛听见她心碎的声音,可她却连一句责问都没有,还想着为她开脱,“砚没有话要说了吗?”,而她却回‘为了这大延江山万世永固,她们都得做出牺牲’。
桑清漪至始至终都不曾回头,可赫连端砚知道,眼泪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可她却只能选择转身离开,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祈祷,祈祷桑清漪能够再等等她,再等一等。
可当如雨惊慌失措、泪如雨下的出现在房门口时,赫连端砚便知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她终究不愿再等她了……
赫连端砚闪身进了云砚轩之后,却在离床榻只有几步之遥时蓦然停下了脚步。
看着眼前神色柔和、安静地躺在那儿的桑清漪,赫连端砚不断地告诉自己,‘清儿只是睡着了而已,这几天她太累了,也太伤心了’。
可是身后如雨的哭声却像那举起了斧子的刽子手,不断地拉扯着赫连端砚去直面那鲜血淋漓的事实。
可这一步委实是太过艰难,几乎耗尽了赫连端砚所有的勇气与力气,就这样迈出了那一步,向着床榻上的人走了过去。
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握起那微凉的纤纤玉指,感觉到指尖的那股凉意迅速侵入心房,而后心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不会的,清儿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就只差那么一会儿,就差这一个天亮,赫连端砚就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桑清漪,可桑清漪却已经等不及了。
赫连端砚一手揽着桑清漪纤细的腰身,一手搂着那瘦削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了起来。
“清儿,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保证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可不管赫连端砚怎么哀求,一旦她捧着脸颊的手离开,桑清漪的头便垂了下来,于是,赫连端砚就只能那么一直用手托着桑清漪的下颌。
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该一直闭口不言,她应该告诉她,死的并不是爹娘,他们都还好好的。即使是被父皇派来日夜监视这端王府的影卫知道了又如何,纵然是犯了那欺君大罪又如何,左右不过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赫连端砚从来都没有怕死过!
可是她怕这欺君之罪满门抄斩,让桑清漪也跟着丢了性命,所以赫连端砚必须狠下心,让她以为他们真的死了,只有看到桑清漪对她的怨和恨,才能让府中四处的那些影卫相信,她真的大义灭亲了,这样父皇他们就没有借口降罪了,而一旦那些影卫散去后,赫连端砚便会将这一切都告诉桑清漪,可是……
滚烫的泪水滚滚而下,落在那纤尘不染的纯白裙摆之上,迅速晕染开来。
这是这一世赫连端砚第一次流眼泪……
当玉音惴惴不安地踏进这云砚轩之时,就看到满脸是泪的赫连端砚正不断把真气输入桑清漪的体内……
当玉音诊完脉后,赫连端砚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可是鬼医的嫡传大弟子,在赫连端砚的心中,玉音的医术就是那天下第一。
那一夜,赫连端砚与玉音带着桑清漪连夜出发赶往在金陵以东的荆州,那里是凌霄阁所在之地,阁中汇集了各种奇珍药材。
可纵使如此又如何,依然救不了桑清漪的命。
玉音翻遍了医书古籍,却仍是眉头深锁,赫连端砚拼尽全力,却仍只能保住桑清漪那微弱的气息和脉搏。
一切仿若又回到了那个吵吵嚷嚷和电闪雷鸣的夜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离去……
赫连端砚几乎疯魔,她这三世,唯一的幸运便是遇见了桑清漪,可上苍却吝啬的连这唯一也要收回。
赫连端砚只能不停地祈求上苍,‘不要这样子,不要这样子’,她愿用自己的下半生、下一世、生生世世去作为交换,即便此刻就死去,纵使生生世世都不得轮回。
一个气若游丝,终日躺在榻上,一个面色苍白,随时可能倒下。
玉音心知,若是桑清漪有个万一,赫连端砚也会随之离去,最后只能铤而走险,采取以毒攻毒之法,但因此法并无前人用过,也未有任何古籍记载,所以结果到底会如何,玉音也不清楚。
那一夜,在赫连端砚给桑清漪渡完真气身虚体乏昏沉之际,玉音点了其昏睡穴,并遣退了所有的人。
于玉音而言,只有赫连端砚存在,才有她的存在,此番若能平安化险为夷,那自是再好不过,若这一次注定要有人离去,那也应该是她,也只能是她。
只是,当玉音正欲喝下那阎王索之时,却突然被人从后点住了穴道,而后手中的小瓷瓶也被夺了去。
“不要!”
虽然心知终究是拦不住的,可玉音还是忍不住喊出了这句话。
“接下来当如何?”,赫连端砚轻柔地问。
玉音只目光灼灼地看着赫连端砚,并没有开口。
“玉音,告诉我”,赫连端砚的脸色看来很是苍白。
玉音却是撇开了眼,依旧一言不发。
阎王索她尚可解,可若是与桑清漪的噬魂散发生冲撞,她便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解得开了。
一个誓要答案,一个却拒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突然,赫连端砚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间。
“玉音”
赫连端砚的声音平静而轻柔,玉音的瞳孔却迅速收缩了一下,眉头紧蹙地看着眼前人。
握着匕首的手稍一用力,鲜红的血便染上了那原本刺眼的银白,玉音蓦地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因为太了解彼此,自然也最清楚对方的弱点,赫连端砚明知她就是玉音最致命的弱点,却仍以此来威逼她答应自己。
即便知道若她有任何差池,眼前人必也不会留于人世,可赫连端砚还是这么做了……
“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写番外的话,新文推迟开坑。
接下来的这两周估计会很忙,如果会更新的话还是在每周五晚九点到十点,不过番外估计也就几章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