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山不辩方向地跑了一阵,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唯有一个概念——跑,就像小孩做错事后怕挨打,先逃了再说。稍停下休息了一会儿又跑了起来,此时天色已晚,陆一山已辨不清脚下,蓦地里给硬物一绊,摔到在地,身心疲惫,就起不来了。就这样躺了约摸半个时辰,脑子清醒了少许,坐起身来,打量走边环境,见是一片树林,先前是给大树突出的根部绊倒,索性爬到树下,倚树而躺,开始回想今日之怪事。寻思薛师兄从背后打了我一下,就这样倒地不起了,这是为何,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又想回去看看究竟,但毕竟壮不起这个胆量。遂又想起有一年庄师叔抓回一个恶人,一直关在了地下的囚牢里,间中自己还曾去给他送过几次饭,如自己回去也非得给关起来不可,地牢又黑又湿想想就害怕。他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心力憔悴躺在树根睡着了。
“不要,我没杀人……”陆一山被恶梦惊醒,一声冷汗,想到刚才梦中被大师兄抓住,说要抵命,心中后怕。想到我再也不回去了,看看天色已经微亮,也不知此处是何地,慢慢站起身,便觉饥肠辘辘,先前半坐着还不怎么觉得,现在站起后倒真是饿得难受。四周打量,望见不远处便有几颗零星小矮树,树上似乎有黄橙橙的东西,走上前去细看,心中一喜,原来是一排橘子树。江西盛产橘子,个大皮薄,陆一山摘下一尝,汁多味甜,此时对饿狠了的陆一山来讲就算是酸到掉牙的橘子都是人间美味了。吃了几个后,略有饱腹感,陆一山满足地打了个嗝,心想自己该往哪儿去,漫无目的的走着,不久便出了树林,见到长长的山道,他沿着山道往上看去,依稀见到山上有不少房屋,想到昨日慌不择路,乱跑一通,应该离元尊教不远,再仔细辨认一番,确认山道上那些便是元尊教内的各个房舍。原来自己现在身处三清山的半山腰中,好在山道两旁都是天然的树林,规模不小,亦有藏身之地。陆一山在山道旁大石上坐了一会儿,神志恢复,想到:“掌教师叔救我性命,师傅一直对我和颜悦色,教导我做人,奈何我自己不争气,尽给他们添麻烦,就算薛师兄未死,也无人追究,我回去也只被人取笑的份,无谓再给他们二位丢脸了。”于是便再看了一眼山上的众多房舍,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他人生唯一熟悉的地方。
陆一山沿着山道边一路下山,寻思如有人追来,便可往旁边的树林里躲去,走了一阵肚子又饿,好在这一带都有零星几颗橘子树,他这次学了个乖,吃饱后还带了点在身上。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山脚上,见到大路顿时便犯嘀咕是往左还是往右走呢?索性坐在一旁休息一阵。
此时,远处走来两个男子,一个穿着红色僧袍,赤着一条手臂,光着头,一看便知是番僧打扮,另一人一身黑色劲装,背着把剑。那番僧对黑衣人道:“陈昭,你看,有人。”被唤作陈昭的黑衣人道:“大喇嘛,你已来中原不少时日了,怎地说话还是如此?”番僧道:“如此?什么?讲清楚了。”陈昭道:“也不知厂公看中你什么,叫我随你来办事。”番僧续道:“自然是我武功高强。”陈昭道:“你师傅武功高强是天下公认的,我看你却不一定。”番僧见他不信,四周一看,急道:“一定的,不信,你看着。”说完后径自往陆一山走去。走到陆一山跟前,道:“小子,你是‘元尊教’的吗?”
陆一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个身材不高但很壮实的光头,他也未曾见过什么和尚、番僧,心中正奇怪这人为什么剃光了头发。番僧不耐烦道:“佛爷问你,你是‘元尊教’吗?”陆一山答道:“你怎么知道?”这也等于是认了。番僧哈哈大笑道:“本佛爷识算命,一看你便知。”一旁陈昭走上来道:“你身穿元尊教的道袍,虽然破旧,但也不难认。”陆一山低头一看,道:“对哦。”番僧大声道:“元尊教好,会武功,那你跟我比武,你输了你死,我输了我死。”陆一山一惊,没想到出门便遇到怪人,但也老实答道:“我不会武功。”番僧怒道:“瞎讲,我们‘大昭寺’人人都会,你们‘元尊教’也人人都会。”陆一山道:“我身体有病,练不了功夫。”那番僧把头探到陆一山面前,左看右看,道:“你面色好,没有病,你骗佛爷。”陆一山虽然耐心很好,但遇到如此不可理喻的人也不想再多说,起身道:“我从不骗人的,你不信算了,我要走了。”
番僧见他不理自己便走,一伸左手便扣住陆一山手腕,手上用劲,陆一山疼得哇哇大叫,至此番僧相信他不会武功,便道:“没人比武,我怎么证明武功高强?留你何用!”说完便举起右手准备一掌拍下。一旁陈昭立刻伸手阻止,道:“乌思,你干什么。”番僧乌思道:“杀了他,他没用。”陈昭道:“正事还未办,别惹祸上身,到时厂公怪罪起来你担待得了。”乌思一听有理,便放下了手。陆一山被乌思扣住手腕,犹如被一个烧红的火钳夹住,火辣辣地疼,但又挣脱不了,大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乌思道:“放开你,你要去报信,那就打蛇惊草了。”乌思中文不熟,心想要打总是打蛇的,怎么会打草,所以说了“打蛇惊草”。陆一山也没留意乌思用错成语,想到他说报信,自己哪里还能回元尊教,顿时心中一酸,呜咽道:“我回不去了,我打死了人了。”陈昭原本也觉得如若放此人回元尊教也是一件烦心事,现一听陆一山如此说,便也不急了,问道:“你叫什么?到底干了何事?”陆一山道:“你叫这个没头发的先放开我,我不走便是。”陈昭心想你毫无武功还能逃掉吗?给乌思使了眼色,乌思放开了陆一山。
陆一山揉着手腕,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反正薛师兄因为我而躺在了地上,不知死活,我害怕便逃了出来。”陆一山虽表达不清,但陈昭却是个心思极其灵敏之人,听后寻思或许是师兄弟切磋失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就凭你这个傻小子不会武功也能打死人吗?于是继续问:“那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刚举办完庆典大会?”陆一山答:“是的。”陈昭又问:“有没有见过外来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打扮有异于常人,是西域来的。”陆一山却哪里听说过什么西域,自也辨不清什么穿着打扮,想了一阵,道:“老者有很多,也不知道见没见过,但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师妹跟我说过话,很漂亮,不是我们元尊教里的。”陈昭道:“是不是编了好几个小辫子?眼睛大、皮肤白?”陆一山道:“对啊,你也见过啊。”陈昭心中一喜,暗忖道他们应该还在元尊教里,也不理会陆一山,把乌思拉倒一旁说了几句话后,伸手做了个切东西的姿势。乌思不断点头,走了过来,又一手扣住了陆一山,狞笑道:“我不杀无名之人,我叫乌思,你叫什么。”这句话他常说,所以非常流利。陆一山惊恐道:“我叫陆一山,你要干嘛?”乌思道:“你真是,笨蛋,我不杀无名之人,那就是说,要杀有名字的人,你有名字,很好。”陆一山大叫道:“你怎么说话不算,又要杀我?”乌思道:“是他叫我杀的,你做了鬼找他。”说罢举起右手。陈昭一听“陆一山”这三个字,一个激灵,浑身像被雷劈中般一抖,立刻大叫:“乌思,手下留人!”同时冲上前去,见乌思已右掌拍下,立刻也气运右掌,往乌思掌上迎去。乌思听到陈昭大叫便已撤回一半功力,但既已发出要全部收回亦无可能,但幸好陈昭及时出手阻扰,才不至于让陆一山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