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用这么麻烦,就是你不信我,让我有点难受,你亲我一下就好了。”薛崇指了指唇畔,一脸赖皮。
盛娆怼他的话堵在了嗓子中,她以为他是在贫,却是真被她伤着了?
她习惯了他的没心没肺,乍一见他这样不洒脱,不免深想,也的确担心他对盛齐过分疑忌,以至事情走到她不想见到的局面。
但当局者迷,她自己不也是?她当自己能漠然以对,直至尘埃落定,但人非草木,既已动情,哪还能波澜不起。
盛娆幽幽地一叹:“少将军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谁让这个人是你呢。”薛崇溺宠地笑了笑,缱绻地捏了捏她指尖,“你要不要哄哄我?”
盛娆黛眉微挑,稍敛了眸,抬手抚上他的侧脸,葱葱的指尖带起一汪涟漪。
“亲一下就够了?”
娇雅的尾音还未落下,盛娆就已冶艳风情地送了个香,在薛崇那,就如被六月枝头上最艳丽的榴花拂过,不可名状。
盛娆没有立刻抬头,凤眸近距离地瞧着薛崇,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深邃下去。
薛崇的心是真的疼了,酸酸涨涨的,他想,他真是被惯坏了。
明知有前世的结局和先帝的狠辣在那梗着,还有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如蛆附骨,她不多想就怪了。
何况这事本就是他的错,他竟还和她这样贫。
她这样坦诚地和他说开,他应该认认真真和她道个歉,而不是仗着她的不计较一再蹦跶。
但被媳妇儿惯着的感觉过于上瘾,不由自主地就……
薛崇无比懊恼,他用了手劲环住灿艳的凤凰,郑重至极:“抱歉,让你担忧了。”
盛娆不知怎的就难受起来,从心底涌出来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让她嗓音泛上浅浅的哑:“本宫有何可担心的。”
“担心我迷了心窍,不知该怎么和我走下去啊。”薛崇痴痴地道。
“少将军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心里清楚就够了。”薛崇忍着笑回道,还有什么比媳妇儿考虑他们的以后更让人高兴?
盛娆心口烧起团气焰,堵得她脑子都不大清醒起来,张口印上薛崇的肩,带着要咬下块肉的汹汹气势。
薛崇眉头都没皱一下,爱极了她不多见的小性子,想她再多用点力气,又怕她牙酸。
他揉着盛娆顺滑的发,落拓地道:“现在有兴趣要我了吗?”
他这样一说,盛娆无从发泄的气顿时找到了宣泄口,她将牙下的那处弄出了血丝便流连而上。
薛崇乖乖地任她随心所欲,恰到好处地迎合着她,一腔心意倾尽……
西北大营坐落在归凤城外,往西便是两国交界线,往后则是肃国疆土。
长公主府建在归凤城中,而归凤城往内,肃国的下一座城池就是落凤城。
站在归凤城的城墙之上向东眺望,能看到落凤城烽火台上连接天际的狼烟。
两军尚还在对峙中,故盛娆不着急赶路,待车马慢悠悠地路过落凤城时,已是四月中旬。
正是关内草长莺飞的时节,但关外仍显萧疏料峭,在一望无际的湛蓝之下,黄沙之间,落凤城越显雄阔。
前世盛娆出其不意,率军连破燕国两城,而后佯装被反应过来的燕国打了个措手不及,败退归凤城。
后又弃城逃往落凤城,以一场熊熊之火烧灭了燕国的元气。
在那一战尘埃落定后,落凤城重建,薛崇陆陆续续去过多次,每次都会想起那场惨烈的大火,那两个葬于火中的人。
但没有一次似现在这般,明明已隔世,那场火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以至于还看不见落凤城的影子,他就受不了了。
他借透气之由出了马车,骑马跟在队伍后头,视线中那座深刻骨血的城池由幻影逐渐真实。
在他眼中,这座巍峨的城池角角落落燃着火焰,焰火烧穿了空气,放眼所及尽是扭曲。
热浪夹着火星席卷而来,疼痛噬骨,尤其是落在心头的火星,在他心上灼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而目光穿透如水帘起伏的热浪,他仿佛又回了前世。
前世在查出“蕣华”是燕国的探子,虎符落入燕国之手后,为追回虎符,他和父亲只得率军出战。
他们披星戴月奔赴落凤城,抱着的是血战的准备,迎接他们的却是破了胆而溃散的敌军。
落凤城的火焰仿佛直通天际,漫漫没有尽头,在那场火的见证下,他和父亲不费吹灰之力击溃敌军,夺回虎符。
当然,和本该面临的敌军精锐一样,本该迎来的万人唾骂也没有迎来。
世人愚昧地将薛家当成了力挽狂澜的救世主,却不知他们早就是逆臣贼子了,为了夺权而抛弃百姓,坐视敌军直入。
“阴差阳错”之下薛家悬崖勒马,没有铸成大错,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阴差阳错?
要不是他心如死灰,不存在失望绝望,要不是他执拗地不信“蕣华”死了,不信那份情意皆是虚妄,他查不下去。
整整六年,连算无遗漏的她都想不到他会坚持那么久吧。
在查出“蕣华”是长公主的人时,他彻底浑噩了,究其一生也释怀不了。
……
车马显然没有在落凤城停下的意思,而此时已临近归凤城,故还加快了速度。
在薛崇越陷越深的时候,落凤城已被落在了身后,仿佛有断壁残垣倒塌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想将他拽入更深的渊谷。
薛崇任由晦暗蔓延,他早知会有今日,除非他一辈子不来落凤城,否则怎么可能走得出去。
这座城就是他的死穴,年头越久,越是深刻。
他抬手按了按疼如刀割的心口,仰头往马背上一趟,头稍微一歪,静静地看着马车出神。
他的目光似能穿透马车,将里头那个高华的身影清清晰晰地看入心底。
盛娆没有催他,无论是他下马车还是一去不回,她都没什么反应,淡然地翻看着小案桌上的密件。
有些事是旁人帮不了忙的,就如叫不醒装睡的人,他自己不想醒,那就算了。
再者,她这个当事人没心情去安慰他,各自疗伤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