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中旬,阮沅芫来店里,点了杯Espresso,告诉我她考上了N城教师编制,N城是我大学四年的城市,充满了无数美好回忆,也带给我覆灭的伤害,而于浩天,在那里生活了32年,是他一展抱负的城市,也在为我们的未来步步为营。
“真姐,听说编制很难考,大城市的更难,可我考上了,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因为要离开家了吗?”
“……可能吧……”阮沅芫喝了口Espresso,又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幅十字绣,“真姐……J市我没资格考,我不是那的人……我想出去走走……N城是大城市,我该去的,对吗?”说到这,阮沅芫颤抖的声音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我能说什么呢?我让小菲换了《童话》,领着阮沅芫到角落靠窗的那个位置坐下。
阮沅芫静静地听着《童话》,慢慢地说起了她的故事——
“他,比我高一个头,有点偏瘦,学习好,篮球打得好,歌唱得也好,是我们班的班长,很多女生喜欢他。而我,带着眼镜扎着大众马尾,高中和他同窗2年,我们说过的话竟超不过十句。”阮沅芫的眼睛透过我看向远方,笑得那么甜,“那时,我们赶上了很多大事……”
“听说高考又改了。”A说。
“什么?!不是大文大理吗?”B说。
“好像什么3+2,报纸上已经登出来了。”A说。
“不是才分班四个月左右吗?”C说。
“不会又要分班吧?”B问。
“3+2是什么意思啊?”D问。
“好像是高考只算语数外总分,另外再选两门课,算等级。”A说。
……
在这样的讨论与猜测中,2006年9月中旬,开学三周左右,江苏省2005届学生又面临了第二次的选科、分班。阮沅芫之前选的是大理(语数外+物化生),这次选科,家里很坚决地支持阮沅芫继续选理科,可阮沅芫觉得物理学得吃力,而物理又是理科必选的一门,那天中午阮沅芫想了很久,问了很多人,还问了曾经给他们班代过课的物理老师汤老师,汤老师只告诉阮沅:“你来找我,我很开心。我个人觉得物理很有用,理科生在填大学专业时可以不受文理科的限制,而文科生则不行。你的物理加把劲,没问题。”于是,阮沅芫很激动地填了物生。
选科表很快就交上去了,正好赶上个江苏省各三星级高中评四星,似乎对班级人数也有所限制,于是,市中2005届由原本的20个班扩成了22个班,这也是市中第一次把班级扩到22个,每班控制在50人内,这似乎是市中为创五星做的第一个准备。那个下午,天空特别蓝,有点热。阮沅芫穿着白色T恤、白色外套,坐在讲台下第一排座位上眼巴巴地看着陈老师,此刻,穿着精致的三件套连衣裙的陈老师正在讲台上宣布分班名单。“我们班这次有九名同学成功挤进重点班,其中物化重点班的有:龚林乐1班、汪弘1班;物生重点班的有:陈思强21班、阮沅芫22班……”之后阮沅芫就什么也没听进去了。中考那年,阮沅芫差一分没能进入重点班,后来大文大理分班时,也没能进去,这次,对于阮沅芫而言,就像期待很久的事突然实现后出现了脑短路现象,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此刻的高二就像炸了锅似的,到处都能看到捧着书来回奔走的学生,也不知道那时为什么就有那么多“家当”,而当时的高二(21)班和高二(22)班这两个物生重点班被分到已经空了些年的教学楼二楼,离高二的教楼有些距离,阮沅芫搬了好几个来回才把东西搬完。那时教室里黑压压的都是人(阮沅芫说:应该是那个教室不比以前的教学楼明亮,北面的走廊也是和家里的阳台那样安了窗户的,南面又有两层楼高的私人房。这个教学楼的入口是一段很多级的台阶,上来后得往东走,走过一个空教室就是高二(22)班了,前门在东面,再往东走就是高二(21)班。),令她庆幸的是班主任汤志强就是物理汤老师,那个跟她说“加把劲,你物理没问题”的老师。
阮沅芫正整理时,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她抬头看了看讲台,才发现刚刚挤满人的讲台只剩汤老师一人了,汤老师扶了扶眼镜,环视一圈:“大家好,很高兴成为你们的班主任,同时啊,我也是你们的物理老师,我姓汤,黑板上是我的联系方式。”汤老师侧身指了指黑板,偌大的黑板只写了“汤志强”和他的电话号码,阮沅芫看着黑板上苍劲的字迹,觉得在擦得干干净净毫无粉笔痕迹的黑板上,那几个字显得格外伟岸!
“大家现在到走廊上去,从矮到高,我们开始排座位。抓紧时间。”
到了一个新的班级,总是离不开排队伍、排座位。记得那时队伍排得很长,一直到楼梯那边,最后好几个男生都没地方站直接站成一堆的。后来汤老师让男生排成两排:女生一排,男生一排,理科班的男生真的很多,尽管这样,男生的队伍还是很长。汤老师站在前门处,身子一半探在外面,一半掩在里面,阮沅芫只记得那时汤老师一张一张座位安排着,安排了四个同学后就轮到了站在阮沅芫前面的女孩和阮沅芫,汤老师让她们坐在第三组的第一排,也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走在前面的缘故还是别的,她绕过讲台就往里走,留下一个右面的位置给阮沅芫,正好是她放书的那个位置。于是,阮沅芫继续整理东西。
“你的书放这里的?”
那个女孩歪过脑袋轻声问,阮沅芫偷偷看了眼仍然站在那里安排座位的汤老师,发现他并没有看这边,才轻声说:“是呀。”那女孩给阮沅芫第一个感觉是——清淡。真的好清淡,皮肤白白的,嘴唇有点干,有点泛白,发色也偏黄,眼睛有些朦胧,藏在眼镜后面就更加迷离了。
她微微一笑说:“我叫周君莫,你呢?”
阮沅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是一个多么自信的女孩啊!阮沅芫心中不禁腾升起这样的感觉。
“我叫阮沅芫,你可以叫我沅芫。”
“阮沅芫,挺好听的啊。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啊。”
这就是阮沅芫和周君莫的第一次说话,而周君莫的淡和自信,是阮沅芫对她的第一印象,也是一直对周君莫不变的印象。阮沅芫最喜欢问周君莫问题,周君莫之所以能轻而易举地收服阮沅芫大概还有她的物理,实在是很棒,她总能保证每次考试选择题都全对,曾经有一次考完试交了答题卡,汤老师过来看她的试卷,终于发现她有一个多选题漏选了,汤老师就像打架打赢的孩童一样抬着下巴歪着嘴,只指了指那一题,再像一个胜利者一样看着周君莫。阮沅芫也忍不住凑过脑袋来看,她是真的看不明白那一题,于是只能抬头看汤老师得意的脸。周君莫皱着眉,一声不吭地看着那题,然后,眉头锁得更紧了:“对的啊!”具体争辩过程阮沅芫是真的没听懂,所以也记不得当时到底争辩了什么,只记得最后汤老师恍然大悟,然后摇头,最后抿着嘴唇给周君莫竖了个大拇指,从此,周君莫女神的形象在阮沅芫幼小的心理油然而生……
通过周君莫,阮沅芫还认识了周飞翼和顾晓筝,周飞翼脾气特好,和她在一起总是最轻松的,她是阮沅芫她们班的生物课代表,男生们都喊她飞翼姐,是和阮沅芫一起在高补中煎熬过来的“战友”。顾晓筝很认真,成绩也很棒,她总是班里少数几个在长假回校时能把数不完的作业做完的一个,她的形容词也最有动感,阮沅芫至今不忘顾晓筝是如何握着拳头挥舞着,就为形容炒韭菜时锅里发出那“哼兹哼兹”的声音。(阮沅芫笑着说:“为什么炒韭菜的声音是“哼兹哼兹”的呢?至今我还是没想明白。”)
高一时阮沅芫的饭卡就丢了,那时阮沅芫的同桌阮琳就说:“办什么饭卡啊,我把我的给你用,我用凌沅璟的。”凌沅璟是阮琳的初中同学,也在市中。
阮沅芫就和阮琳一起吃饭了,后来阮沅芫总是笑着说:“你看,当初年幼无知啊,一张饭卡就把自己给卖了啊!”
阮琳就笑得更开心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后来,她两就总去学校斜对面的那家快餐店吃饭,最初是因为去那家看俊男美女两位老板的,不过后来就习惯在那家吃了。高二后,阮琳回家吃饭了,阮沅芫还是习惯去那家快餐店吃饭。
大概是到高二(22)班的第二个星期,阮沅芫才发现班上大多数人都喜欢在这家吃饭,不过大多数都是男生,他有时也在,总会边吃饭边和其他男生们一起看NBA。(阮沅芫说:“他叫左一恒,左边的左,一二三的一,永恒的恒。”)
一天,阮沅芫像往常那样从校门出来直奔对面的快餐店,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道:“你不回家吃饭吗?”左一恒骑着他的赛车一下子就从阮沅芫的身边过去了,阮沅芫愣住了,在她看来他们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那是左一恒第一次和她说话,她虽也觉得这个篮球打得棒的班长很帅,但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的。”确定左一恒的的确确是和自己讲话后,阮沅芫大声回答道。已经骑出去很远的左一恒忍不住一个急刹车,回头看了阮沅芫半天后说:“你反应真不是一般的慢啊!”然后对着阮沅芫笑了笑,骑上他的赛车轻飘飘地飞走了。中午的阳光格外的好,倾泻在单脚撑地左一恒身上,竟真似为左一恒编制了一对金色的翅膀,一下子飞进了阮沅芫的心里……
打完饭,寻了个座位坐下来刚要吃,看到对面有个女生对着自己笑,她知道那是她们班的,因为这女孩个子很高,瘦瘦的,戴着眼镜却仍然很漂亮,愣怔了片刻,阮沅芫就也对她笑了笑。后来她吃好了先走的,她吃得很少,只有阮沅芫的一半,走时还和阮沅芫打了招呼,很是大方。等阮沅芫吃完回了教室,教室也就三个人,那个女生也在,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她后面的男生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
阮沅芫坐回座位,把数学试卷拿出来写,没过多久,有人拍了拍阮沅芫的肩膀,她抬头看到那个女孩弯着腰咧嘴对着她笑:“你是阮沅芫吧?我叫路姬莲。”女孩笑起来甜甜的,阮沅芫傻傻地点点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路姬莲也不在意,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继续说:“你一个人吃饭吗?以后我们一起吧?”那一刻,阮沅芫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女孩不但漂亮,还跟自己说:“以后我们一起吧。”“好。”听阮沅芫这么说路姬莲好像很开心,给阮沅芫一个大大的笑就有回座位了。后来,阮沅芫大多时间是和路姬莲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回教室的。那一天,对于阮沅芫而言,无疑是很快乐的一天。
开学大概不到一个月的一天,记得是下午第一节课后,阮沅芫和周君莫一起去上厕所。
“沅芫,你弄身上了!”周君莫立马推着阮沅芫跑向厕所。
阮沅芫急红了脸:“刚刚有没有被看到啊?”
“我挡着的,应该没被看到。”周君莫都这样说,阮沅芫安心了许多。
“现在怎么办?”阮沅芫可怜巴巴地望着周君莫。
此时,周飞翼和顾晓筝也进来了,一看便了解了情况。于是阮沅芫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三根救命稻草,祈望她们能救自己于水生火热之中。
“换校裤吧!”三人公布了商议结果。
阮沅芫很想哭:“可是……”
“别可是了,那你能怎么办啊?”周君莫直接抹杀了阮沅芫小小的反抗。
很快,在三人的威逼利诱下,阮沅芫很无奈地换上了周飞翼拿来的大红色的校裤。是的,市中的校服可以说是70年代的那种,女生是大红色的,两边还夹杂着绿色、蓝色和白色,男生的是蓝色的,旁边夹杂着绿色、红色和白色。市中的孩子总说:市中的校服太难看了啊!而领导们总说:市中的校服真好看啊!那会还处在创四星的预热阶段,只有高一的孩子才被要求天天穿校服,而高二、高三的孩子都很幸灾乐祸地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突然从牛仔裤换成大红色的校裤,阮沅芫已经想哭了。
“快出去吧,要上课了!”周君莫一直催着。
“君莫啊,可不可以等外面没什么人再出去啊?”
“现在就没什么人了,快点,历史老师都进教室了。”
最后,周君莫直接丢下可怜巴巴的阮沅芫,以此逼迫无辜的“大红色校裤”。无奈,阮沅芫只好硬着头皮慢悠悠地挪出厕所,希望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时再回教室。
“嘿!还不快点,上课了!”身后响起这样的声音,阮沅芫回头一看,竟是左一恒。这个人是不是很喜欢突然从人身后冒出来呢?正觉得好气,左一恒竟看着那大红色的校裤捂嘴偷笑。那家伙肯定看出了自己的窘迫,故意嘲笑自己来着。想到这,阮沅芫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左一恒只是低头抿嘴笑笑,很快地跑进了教室。阮沅芫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觉得这人有点不厚道。
后来,左一恒每次见到阮沅芫都会低头抿嘴笑,然后跑开,阮沅芫断定那是在笑话自己那日的窘态,以至于阮沅芫还曾伤心地不远千里去找阮琳干嚎一阵:“你说那人怎么那样啊?”
阮琳很适合做朋友:在你喜欢一个人时她会陪你一起和那个人玩;在你不喜欢一个人时她会帮你一起冷漠那个人;当你讨厌一个人时她会帮你一起骂那个人。当时,阮琳是这样骂那个人的:“什么人呀?我看他以后的女朋友会不会弄身上!”
阮沅芫始终是含着甜甜的笑说着着段故事的,她说:“实习时,有一次学校大课间,也有那么一个男孩从后面跑出来和一个女孩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个女孩很快就跟着那个男孩跑进了教室。我就时常想,如果那时,自己也加快脚步跟上,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是呀,阮沅芫没有像那个小女孩那样跟上那个人的脚步,走得太慢,直到自己再也望不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