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山脉呈东西走向,绵延数百余里,宛如一道巨型屏障牢牢守护着中原大地。山脉峰峦起伏,不少山峰巍峨高耸,直插云霄,平日天晴时,白云环绕山腰,难以瞧见山顶真容。
从高空俯瞰,星云山脉宛若一条欲飞真龙,聚天地灵气,集日月之精华,稀奇景致,雅韵幽栖,藤缠桧柏,竹插颠崖,飞瀑奇岩,狐兔往来如梭,鹿鹤唳鸣前后,灵芝隐绿草,梅子在青枝,看不尽山中异景。
三清门历史悠久,细细追溯都可到太古时期。后来,风尘、青衣和幽灵三人合力举神灵全派迁到星云山脉,开山立三清门派。许是神灵变更古名,引得神明不悦,三清门初立,内乱纷争,大好时间浪费在内斗上,因而三清门一直在中原大地默默无名,划入三流小门小派。
过了数百年,三清门依旧内乱不断,大权却仍掌握在风尘后人手中。
当年风尘出世修炼前在凡尘中留有一子嗣遗,岁月悠悠,不知不觉中,子嗣已传到了风尘第六代玄孙——星云子。凡夫俗子比不得修练之人,寿命也只有数十年,与修行得道者差了许多年月。
星云子自小民间长大,意识里以中科举头冠为圭臬。他自小天质聪颖过人,文章辞藻优美声调铿锵,掷地作金石声,一手古色古香小篆写得无人不惊叹,天下人纷纷临摹。奈何官场黑暗,当朝宰相心中忌恨星云子做文章编排他,借“如此美名,不若修道去”就打发了星云子。或许,三清门该好好感谢那位宰相,若非他的一句话,也就一时不会有三清门天下第一大派的地位了。
名门之后,必有非凡之处。星云子上山仅仅一年时光,就接连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金丹大成。星云子师父流沙又惊又喜,断然派遣星云子返回神灵旧地闭关。这一关就是六十年,方才破关而出。
据说,星云子破关之时,正值天狗食月夜。那夜阴风呼呼,皓月一点一点被天狗吞食掉。待天地漆黑一片时,忽而狂风大起,大地剧烈抖动,苍穹雷声震震,隐隐龙吟长啸压下雷声,声传千里,听者无不变色。
后,淡紫祥光冲天而起,速度若流星,直逼星云山脉三清门。皓月再现,柔光铺洒大地,星云子面含微笑,身罩清光,足踏光影,双膝下跪,朝流沙扣了三下首。众人惊骇,皆以为风尘成仙下凡,普渡众生了。
如此天地异象,一夜间,星云子之名传遍中原各地。
俗话说,天有异象,必出妖孽。许些门派纷纷觊觎星云山脉天地灵气,纷纷联手,打出除妖去孽的旗号,陆续登上三清门。星云子含笑接待,一一奉陪,竟没有落下风。一时间,三清门名声大噪。
又一年之后,流沙将掌门之位传给星云子,不理教门繁琐俗事,兀自回神灵古境修行去了。星云子掌权后,雷厉风行散,打压衣派,消除幽灵派支,大力扶持同派,严格挑选门人,花耗一个甲子年就搞得三清门蒸蒸日上,直逼白马寺。两百年后,三清门就成了仅次于三大创世古神第二大教派,天下道教发源地。
至今,三清门已近四百余人,衣派仅紫衣和青衣两人,幽灵支派无弟子,余下所有人都是星云子直系亲属。
穿过云层,天愈发蓝。小诺从未见过这么蓝的天,这么新奇的云团。
青叶双手扶着小诺双肩,大声道:“小诺,这就是星云山脉。”
小诺闻言,举头望去。
山峰高耸,云雾缭绕,颇有几分仙境之象。山峰顶,屋宇瓦舍多处连绵,正殿居南北东西正中央,气派非凡。金黄琉璃瓦经阳光照射,闪闪发光,比金子还要晃眼。正殿门前页岩台阶宽十尺高三尺页,共一百零八级。
下了一百零八级台阶,就是拓目广场。广场宽阔平坦,青石板细密相砌,正中条形赤红火焰巨石拼出八卦图形,如火如荼。九个青铜巨鼎各篆刻着上古灵兽,又夹着天书图形痕迹,氤氲香火弥散。
正殿左右两侧瀑布宽十余丈,如白练,水流经几次落差,去了百丈下坠力,最终缓缓地洒落水潭中。左右水潭相通,在拓目广场下缓缓流淌,最终又分成数十条溪流,漫延而去。
青木载着痴痴和尚率先从空中落下,停在拓目广场前沿水池边。正殿背后平滑悬崖上书写着“三清门”三个草字,矫若惊龙,颠宕多姿。
痴痴和尚举目望着狂草字体,过了半响,才缓缓道:“书圣仙人就为写这三个飘逸草字,耗去了半生修行。几百年过去了,三个字依旧如当初行云流水飘若浮云,圆润遒劲。”
青叶已落在青木身边,小诺显然被这雄浑气势惊住了,缩手缩脚地观摩。
龙龟剑入鞘,青木持剑在手,笑了笑,道:“从古自今,怕也只有书圣突破自我,步入仙境,成了仙人。”
烈焰神剑自动附体,青叶右手搭在小诺肩上,听着瀑布流水声,怅然道:“三清门,三清门。”
忆当初,意气风发,引多少痴情爱恨。叹如今,一切空空。
“师兄,你回来了。”一个灰色道袍年轻男子走到青木面前,拘礼,细声道。
青木回礼,让其先行退下。
瞧这眼前请假,前几天那场混战,三大创世古神教徒还是没有攻上山峰。即便是再次反攻上山的神魔教,也没有攻上山峰。这山峰就是三清门禁忌,就是三清门子弟精神,邪魔妖道谁都不能登此,否则格杀勿论。也是因为有这种精神,那日所有人拼死守护正殿,才使得正殿免遭毁坏。
“师兄好!”
“师兄好!”
路过几人,陆续地向青木行礼问好。
青木和青叶微笑回礼。
小诺感叹道:“好美啊!像仙境。”
引得其他人纷纷回头瞧小诺,报之微笑。
待几人走远了,青木瞧着几道背影,转头朝痴痴和尚笑道:“朱雀师兄,这里可有变化?”
“阿弥陀佛”痴痴和尚转动手中念珠,心中默记佛语,面色慈祥,微笑道:“是,这里还是和当初一般,瀑布飞流,浪花激荡。”
青叶笑道:“那是,朱雀师兄。当年你和文卿师兄日夜在瀑布下修行,更是成了一道靓丽风景。只可惜,现今没人可以承受那水流下坠之力,也只能感怀当初师兄风采了。”
“咱们进去吧?”青木问道。
犹豫了。
青叶很犹豫,他不知道踏出这步后,小诺究竟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是顺利入门,还是被驱逐,或者是其它结果,他分析不出,始终觉得心里很不安。不详的预感,他很相信自己的预感,随时做准备。
“走吧!”
痴痴和尚道,佛珠缠绕手掌上,面色端详凝重,踏出一步。
听到话,小诺跑了几步,回头一看,没有人跟上。小诺又乖乖地退了回来,到青叶和痴痴和尚中间,各拉一边手。
“走吧,小诺。”青叶笑道。
四人并肩而走,青木神色恬然,步履生风。痴痴和尚心怀感恩,小心漫步。青叶故作轻松,述说各种传说。
“师兄,止步。”
灰影从半空中突然出现,挡在青木等人面前,拦住去路。
“青云。”青木说道,语气中很是惊讶。
青云笑了笑,道:“青木师兄,前几日山麓脚下多教混战,适逢师兄出关,大展神威,驱赶走妖女,为我们减轻不少压力。”
“她啊,是三清门故交,因为一些误会,才会交手。现在,所有误会都释怀了,改天请她来指点你我修行。”青木笑道。
青云笑道:“原来是师门故交啊。对了,青叶,你无恙就好。昨日白马寺法相和尚来了,说灵水镇中到处是佛门道教子弟尸首,唯独不见你。故而他带着白马寺无相掌门亲手书信来此,一则打听你的下落,二则探听灵水镇变故,三则互通前几日三大魔教围攻白马寺和三清门的情况。”
青叶很是关心多教混战结果,迫切说道:“你快告诉我,那场混战你们怎么样,有没受伤。”
“说来,魔教也心机真深。那日他们划分成两批,先后偷袭我们。好在师父神通,又有师叔修行高深,这才抵住了魔教围攻。但是这些妖人也真是狠毒阴辣,什么手段都使出了,可恶可恨。”青云道,说到伤心处,语气悲伤,恨不得再去杀了这些魔教妖邪。
岂知,你这正道修行者又是如何对待灵水镇的?
这世上,往往就是这样,放大别人过失,缩小自己恶行。
“阿弥陀佛。”佛号深沉,震耳发聩。
青云立时灵台清明,怨怼消除,躬身做礼,道:“谢谢大师。”
听到恶斗,青叶心中急切,关心道:“青云师兄,那你没有事吧?其他师兄弟呢,有没有受伤啊?”
青云神色黯然,道:“青山,青河,青水,青流,青日,青雯都羽化了,还有二十一个师兄弟受了重伤,一百余人受了轻伤。外派出去的百余人,也有不少伤亡。这一战打得真丢人,都被魔教打到门口了。”
“山河水流,他们怎么会呢!他们才入门一个甲子啊!”青叶叹道,口气中充满无奈和无助。
“对了,大师师出何处?”青云在此躬身做礼,问道。
痴痴和尚回礼,道:“贫僧游历人世,独在白驴寺呆过十几年。”
青云笑道:“大师谦虚了。白驴寺仁人才济济,想必大师也是不入世高僧了。”
大约等了一盏茶,日近半空,照在身上越发热了。
青木听青云扯了半天闲话,就是不提放行他们,心生疑惑,道:“青云,你为何要阻止我们进正殿呢?”
青云心领神会,吐出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师兄,不是我,那日混战后,甲子师父就下令禁止未得允许人擅入正殿。我必须执行,也不止我一人,还有一十一人隐身在某处,就为阻止未得师父许可闯入正殿的修行者。”
由此可见,那日情形是有多危险紧急,稍有不拼命守护,正殿就有可能被邪教妖人闯入。
“大胆,你竟擅自返还三清门。”
此声如同闷雷,骤然在耳边炸响,嗡嗡作响。一时,乌云蔽日,天地间风云再起。一道墨绿身影从天而降,站在青木面前,气势压人。
“师父。”
“师父。”
青木和青叶依次说道,声音平和恭敬,端端正正地鞠躬,做了拜师礼。
痴痴和尚心中犹豫,放佛回到幼时,吞吞吐吐道:“师——父——”
小诺只觉得双眼发晕,怎么也看不清绿袍人容貌。绿袍老人衣袖朝他拂动,小诺感觉眼皮如有千斤重压,慢慢地合上了,没有了知觉。
“小诺,小诺。”青叶轻声叫唤,蹲下身子,抱起失去知觉的小诺。
原来,这墨绿道袍老人就是三清门掌教甲子,满头乌发夹着许多白发,面孔多了许多皱纹。甲子目光如炬,由痴痴和尚身上转移动小诺身上,须臾,甲子开口道:“青叶,你带他先去休息吧。”
“是。”青叶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转身,抱着小诺向屋舍走去。
待青叶身影消失,甲子不再上下打量痴痴和尚,面色严肃,道:“朱雀,难道你忘记了大荒山上我说的话了吗?”
青木静听风云动态,不做任何表示。
痴痴和尚笑容可掬,道:“记得,诛杀令。”
“那你为何还要上山?”甲子道。
其实,当年下诛杀令,甲子是迫于无奈,因而玩了个文字游戏,只说不许朱雀回到三清门,否则格杀勿论。这样,只要朱雀不上星云山脉,不入三清门,他就可以活命。毕竟不是必死追杀令。
“因为前几日三清门与三大创世古神之战。”痴痴和尚手中念珠再次转动,平静道,“实则是神魔教偷袭,师父切不可再记到三大创世古神头下。”
甲子笑道:“你是记挂这些,还是有其他想法?”
“阿弥陀佛。”痴痴和尚佛光罩体,道:“一则想要消除你与三大创世古神之间误会,二则是为了小诺。”
阳光下,甲子目光深邃,看不透。甲子声若洪钟,道:“无论是何种目的,你既然上山了,那诛杀令就要执行。”
青木啪地双膝跪地,道:“师父,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您就原谅朱雀师兄吧!再说,他上山也是为了三清门。
一十一道飞影突现,分道两排,站在甲子身后。他们个个紧身衣束体,眼神冷峻,面如砖石,瞧不出任何表情。
瞧青木下跪,甲子右手成掌,向上煽动,青木竟跪不下去,身子缓缓地站起。待青木完全站直后,甲子道:“青木,敲响凤鸣钟。合院开会,处置朱雀。”
“师父。”青木急切道,神色焦虑,不安极了。
甲子气势再起,厉声道:“现在就去。”
痴痴和尚从始自终都一言不语,
光芒刺目,青木气势颓靡,转过身,瞧了一眼痴痴和尚,双眼无神,好像在说“我也没有办法了”。
这凤鸣钟从三清门开山立派就没有敲响过几次,连前几日神魔教和三大创世古教偷袭三清门,清醒那般危险紧急都没有敲响凤鸣钟。可想这凤鸣钟一响,痴痴和尚有无生还机会就很难预料了。
“锵、锵、锵。”
凤鸣千里天地动,钟声起,锵訇响彻整座星云山脉,警示悦耳。正所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
数百年一绝唱,三清门所有弟子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御剑飞向主峰正殿,距离拓目广场不远处落下,疾步到了拓目广场,依次排列站好。
不到片刻,拓目广场已站满了人,乌压压一片。
紫竹苑位于正殿之后,是师文卿和朱雀早年休息场所,后来为青叶独自居住。甲子对小诺施展了昏睡咒,青叶只好将小诺带到紫竹院,安顿好他,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下。
忽然凤鸣钟响,青叶迅速向正殿方向赶来。这凤鸣钟声悦耳,声若靡靡之声,轮谁都想不到这是三清门紧急令。
待青叶赶到拓目广场时,已站了很多的人了。青叶快步站到自己位置,举目望去,甲子器宇轩昂地站着,旁边紧紧跟着青木。
青叶环视几圈,还是找不到痴痴和尚的身影。
“青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叶,你没受伤吧?”
“青叶,没出事吧。”
……
青叶周围几人纷纷低声问道,他们与青叶相交教深,语气中很是关心。
青叶报之微笑,低声道:“几位师弟,多谢你们的关心。等时间空闲了,我就告诉你们最近几日所发生的事,不过你们也要告诉我三清门神魔混战哦。你们可都在山上,亲历这次混战。”
“好。”
青竹道,声音略微高出了其他低低私语者,引得前边师兄弟纷纷回头找寻声源。青竹吐吐舌头,低垂脑袋,假装不是自己说话。
其实,青竹时运不佳,八岁入了三清门,被甲子师弟微尘子看中,收做关门弟子。可怜青竹命运多舛,十岁时,微尘子东渡寻找仙道,这一去就杳无音信了。自后,青竹就凭着自己微尘子所遗留三清门修行秘诀,凭借自己坚韧意志,后来才一鸣惊人。只因青竹没有师傅撑腰,他在拓目广场排队站时只能靠后靠边,幸而遇到了青叶,成为知己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