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篝火已经燃起,几个人正在做烤全羊,香味浓郁,人们也围了起来,这时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只是烤着火却不怎么觉得冷。
听着人们的欢笑声,突然也没有那么想家了,我和馆曦谈论着正跳舞的几个姑娘,都觉得没有宛城姑娘跳的热情四溢。
坐在一旁的华雪阴阳怪气地说道“怪不得是草原上的,说话声音那么大做什么,没一点教养”
“教养?你这么说别人,难道你有?”我看着她道“二小姐是没有参加过篝火宴会吧,既然这里摆了篝火,就是在效仿宛城的篝火大会,难不成一个个都要惺惺作态,谈论国家大事不成?二小姐如果看不惯,喏,那边有马车,二小姐请回去便是”
华雪蹙眉看着我,正要说话,一个侍卫拿着个棉塌走了过来,说道“二皇子说小姐的腿受伤了,坐在椅子上难免难受,吩咐我取了个棉塌送与小姐”
我看了看萧珵,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歌舞,欣然接受他的示好。
华雪扭着身子坐定“哼,狐媚子”
这时一阵掌声响起,我才注意到那篝火旁的,可不是华宜么。她身形曼妙,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她的头埋在长长的水袖下,乐声起,水袖猛然甩开,那秀美的脸庞展现在众人眼前……这时琴声拨动,她踏着碎步往后退了几步,飞快地旋转起圈来,白色的水袖随身起舞,一边旋转一边慢慢的飞起,在空中定格,如仙如幻,迷醉众人。
笛声就在此时响起,清冽婉转,动人心弦,细细听来,才知道正是方才的琴谱,只见萧珵朝华宜走了过去,那笛声正是萧珵所奏,只是这短时间将琴谱改成笛谱,可见他通晓音律。这时华宜已在萧珵身边翩翩起舞,所有人秉着呼吸大气不出,两人好似一对白衣仙子误入凡间,令人不敢惊扰。
不知过了多久,歌舞已停,众人围上去称赞萧珵的笛声和华宜的舞蹈,华雪愤愤起身离去。我环顾席上,不见华譞的身影,便起身去找他。
华譞正看着月亮,见我来了也只是笑了笑,我说“华宜的舞跳得很好,敏之哥哥也不去看看”
“我知道”华譞看着月亮“来到南山才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放松”
我笑了笑“是啊,不管边境如何,朝政如何,这里还是一片太平祥和”
华譞转头看着我“你在宛城见过的战事,使你胸怀天下,可是晚儿你毕竟是女孩子,家国天下的事你不应该涉足”
“伯伯从不让我涉及那些事,我对政事也完全没有兴趣,只是看多了烽火狼烟,无比希望天下太平,家人团聚”
华譞笑“眼下你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想,不管怎么样,萧珵始终是皇子,抛开他的顽劣不堪,他的身份还在那摆着,晚儿,虽然你是宛城人,行为习惯与中原人大有不同,可是你是女孩子,做一位有礼貌的‘九原小霸王’我觉得也不错”
我踢着地上的雪“我会仔细考虑的”
所以自南山回来后身体便不舒服,发了几天烧,如此便度过了我觉得最无聊的一个春节。醒后便无聊地坐在桌前画红花,但心中还一直想着如何给二皇子赔罪。
馆曦说再过几天便是上元节,每到这天是最热闹的,什么舞龙舞狮啦,赏花灯猜灯谜啦都是很好玩的。我无精打采的哦了几声,馆曦拉起我说道“还是这样没精打采的,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我咧着嘴朝她笑了笑“我去外面转一转,你给我做点吃的吧,我玩回来好把过年没有吃的东西全补回来”
“是,知道了,你可小心点,不要再出现上次那种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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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珵的住所不远处踱来踱去也不敢上前,这时从院里传来华譞的声音,我忙躲在树后,过了一会没有动静才探出脑袋。
“晚儿,你在干什么”
华譞?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了?
我尴尬地笑笑,“没什么,锻炼身体嘛!”
“这里距离你的住所可不近,别告诉我你专门跑过来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来这有事?”我连忙转移话题
他点头“最近帮派盛行,过来商议对策”
我也听说了这个事,其中以渊龙堂最盛,传闻堂主是前朝太子,意欲光复前朝,而且渊龙堂在各州活动频繁,制造了不少混乱,他们的主要对象就是朝中大小官员,杀之后快。
“那前朝太子果真还活着?”我问道
华譞道“这个没有明确,只是些传闻”
“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宛城会担什么样的风险”
华譞安慰道“你且不用担心,沈将军受皇上恩宠多年,皇上岂能因为风天怪罪?”
若不怪罪,私心里也是存了阴影的。
看到我没了话,华譞忙说道“晚儿,你要相信皇上,相信沈将军的为人”
我这才意识到失态,正要开口感谢,他又笑道“还有,你青天白日的穿了这个颜色,就算藏在哪都能看见的”华譞指了指我身上的红色披风,我红着脸低头说了声谢谢,朝萧珵的住所走去。
正所谓红色辟邪,希望今天穿着红色能压一压萧珵身上的邪气。
萧珵正在练字,身边并没有一人,我进到屋中站了一会,又轻声咳了咳想要引起注意,谁知他倒很是用心,并不理会我。我也就没再咳嗽,要是真傻了吧唧的一直咳嗽,心肝脾肺肾都得咳出来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萧珵微微抬了抬头“上茶”
我看并没有人过来,便倒了茶放在他的桌上。
我发誓那时候真的向往里面放点泻药的,但一想到他一个身娇肉贵的皇子,肯定经不起这么折腾,话说自幼练武的二哥被我整过以后,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可见我的泻药真的堪比毒药。
离开桌子前顺带着瞄了一眼他写的字,“少年负志气,信道不从时。只言绳自知,安知室可欺?百胜难虑敌,三折乃良医。人生不失意,焉能慕知己?”
这首诗是唐时刘禹锡所作的《学阮公体》,所谓诗可见人,想必萧珵也不是我所想的那般。况且他用的是小篆书写,笔法游刃有余,下笔力道可舒可缓,单论这字,萧珵堪称名家。
萧珵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道“凉了,换杯热的来”
看着萧珵如此,倒果真看得出几分皇家气势来,高傲却不自大,他今日仍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衫,与那日并无什么变化,我却觉得他也真配得起外面的传言,大邺美人居多,可堪称绝色的唯有华贵妃,二皇子身为华悦的儿子,竟比华悦还美上几分,只是多了阳刚之气,萧珵善吹笛子,为人又极潇洒风流,放荡不羁,是最不重视皇家身份的。因着这些毛病,他只能屈居美男榜第三位了。可见女子们也是知道长得好不能有什么用,关键还得有品行。只是,真正的萧珵,她们怕也是无从得知了。
我轻轻笑道“二皇子果真用功”
萧珵一见是我,顿时紧张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谁准你进来的?”
“门开着,又没人拦着我,我就走进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看“这也是你递过来的?”
我点点头。
“你个死丫头,没有投毒吧”他又拿起杯子看了看
我朝他呵呵一笑“要是投毒,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找我做什么”
“我来道歉”
萧珵装模作样地说道“就这么个道歉啊,被你那么一砸,我可是好几天都没起床呢”
我径直站起,这个萧珵果然耍横,正打算骂一骂他,突然看见他桌上的字,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如果二皇子原谅我,我可以不把你练的这张字说出去”
萧珵明显有些心慌,却仍嘴硬道“你倒会倒打一耙,你且去告诉,我也不怕”说着便要拿桌上的宣纸,被我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我打准他不敢不原谅我,如此还有把柄在我手里,真是不虚此行。
我边欣赏着他写的字,啧啧道“写得可真好,不知那些仰慕你的姑娘看到了这些,会怎么样,要是传到了京城,又会发生什么事?”
萧珵气馁道“好吧,原谅你了……真是坏了名声,今日倒被你个小丫头将了一军,不过你可要守信,不许说出去”
我盯着他不说一句话,心想做皇家的孩子真是可怜,外表看着光鲜亮丽的,其实还不如普通人来的实在,整天费尽心机地活着,明明聪明无双,却偏偏要装的傲慢无礼,放荡不羁,可见是生在皇家的过错,皇家是个出人才的好地方,却也是个埋没人才的好地方。
萧珵见我不说话,说道“怎么,后悔了?要是后悔了早说”
我想了想说道“既然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给你想一个名字,叫二黄怎么样?”
“……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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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坐在暖阁里边画着红花边思索着宛城的处境。
“啪”的一声,一个雪球乱糟糟的摊在桌子上,才看见萧珵站在窗外,手里抓着一把雪,正乐呵呵地看着我,我正要开口骂,又一只雪球飞了过来,我一躲,雪球砸在房柱子上
萧珵乐着“刚才你的样子真是太讨厌了”
我随手抓起雪走出房门朝萧珵扔了过去“你是没事闲得慌是么?”
萧珵又扔过来一个雪球,正砸在要刚出门看热闹的馆曦身上
馆曦冷着脸“小姐,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我边捏雪球边跟馆曦说“咱们组个队,好好给你报个仇”馆曦加入了战队,我的战斗力明显提升,随着我们玩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在院外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的那些侍从丫鬟都开始加入进来,开始他们还是畏首畏尾的,替我挨了萧珵几个雪球后,也胆大起来,我蹲在一边捏着雪球,看他们围着萧珵扔雪球,欢喜得很。我笑着走了过去,抓了一把雪塞进他脖子里,他们拍手笑着,萧珵还是乐呵呵的,这时院子里的雪纷纷扬扬,落在脸上凉凉的,又充斥着欢乐的笑声,我继续蹲在一边捏雪球,以至于没有看见萧珵扔过来的雪疙瘩,脑门上正中一招,晕晕乎乎中看见萧珵跑了过来,拉着我看了看
“有没有事,我是不小心的,真的是不小心的”
我装着哭的样子,见萧珵更加担心起来,脸上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我抓了一把雪扔到他脸上,笑道“我也是不小心的”萧珵睁开眼,“好啊,男子汉大丈夫竟搞偷袭的把式”
我又朝他扔了一把雪,道“打你还用得着什么道义?”
此时人们已经自然的分成了两队,而我被萧珵那么一砸,虽然没什么事,脑门却有些疼,只乖乖的坐在廊下看着。
这样热闹的时候,好像好久都没有过了。
这时眼前一个白影闪来,我看了看面前的萧珵“怎么了”
萧珵摇摇头,转身继续开始玩。只是我看那白袍子上,分明有被雪球砸过的痕迹,在阳光下,那样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