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华宜打发侍女香巧来请我,说是近日城里的公子小姐们都闲着,故而商量着在箕尾峰脚底下开了一块地方,预备年前好好乐一乐。我因着节下不得回家,实在没心情去,结果香巧说小姐原是记挂着我的身子,可是二皇子与诸位公子小姐都在,怕失礼落了别人口舌,况且我在华府是客人,总归要守着规矩。
我无耐地点了头“总不至于让华姐姐没了面子,我去就是了”
香巧笑道“那正是了,我先回去,还请小姐收拾一下,过会子自会有人来接小姐”
香巧走后,我趴在桌子上捶着腰“这些天整日里忙着节里的事,不是陪长辈们吃饭就是陪着看戏、唠家常,当真是累的不轻,如今好容易得了这么一天清闲。唉!”
馆曦把衣服和斗篷放整齐,又将我拉了起来,说道“这几天小姐一直闷闷不乐的,有了这个机会该好好玩一玩才好”
“是,我知道,可是馆曦,我好想回去啊,过完年,咱们回宛城去吧”
馆曦摇摇头“病情还没有稳定,不可以回去”
我披上斗篷,朝馆曦做了个鬼脸“咱们去华姐姐房中等着吧,坐一辆车子,省的底下人麻烦”
马车走出樊城,看着车窗外白皑皑的一片雪随着南山的脉络起伏波动,不禁心情大好起来,远远看见了梅花山庄,车子却并未过去,依旧向东走去。
我心下奇怪“华姐姐,咱们是要去哪?”
华宜道“你该是不清楚南山,我说给你听”
我这才清楚原来南山分了前后三列,第一列是南山之首鹊山,主峰招摇,其后堂庭、猨翼、杻阳等九座山峰向东不断蔓延开来,把鹊山当做头,从招摇峰起,一直蜿蜓到箕尾峰,总共十座大峰,长度有二千九百五十里。南山次首位于第二列,以柜山为头,南山三首为第三列,名天虞山,天虞山多水,其中一股水顺着天虞山流至陇安城外,形成天然的护城河,之后依然向南,经南方四州,称漓水。鹊山脚下已成为了梅花山庄,只有箕尾峰一处空着。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车子停稳,我跳下马车,大口呼吸着清爽的空气。因着二皇子也在的原因,侍卫也多了不少,侍卫用锦布隔了一块地方供我们玩闹,如此也没有那样随意了。
单看远处那一辆辆华丽的马车,便知道今日来的世家公子小姐真是不少,二皇子和华譞还没有来,华宜道“晚儿,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你在这里站上一会,若是累了便去车上歇着”
“好,我知道了,姐姐去吧”我捧着手炉站在雪地上看了一会,把手炉扔给馆曦,一个人蹲在地上玩起雪来
“我就想着小姐竟耐得住性子?谁知还是老样子”馆曦抱着手炉蹲在我身边
我攒着雪球笑道“乐一乐也不错”
馆曦忙站起朝马车那边走“你玩可以,可不要过来打我啊”
我站起撵着馆曦开始玩“你倒挺聪明的,我就是要和你玩的”
雪球打中了馆曦的裙摆,馆曦放下手炉,和我疯闹起来。
没一会我和馆曦便躺在雪地上气喘吁吁。
馆曦“还跑不跑了”
“不玩了,不玩了”我看着侍卫在雪地里搭帐篷,架篝火,推了推馆曦“看来今晚有的乐了”
馆曦点头“如此倒让我想起了宛城,小姐还记得吗,那年篝火宴会你和平宁公子同时看上了一匹宝马,谁也不愿让谁,还为此打了一架,最后却是赫敏得了那匹马,你与平宁公子暗地里把那赫敏打的是鼻青脸肿……”
“怎么不记得,那是平宁真唯一顺着我的时候,不过我们虽打了赫敏,却也不敢声张,在家里躲了多日,后来听哥哥说赫敏外称碰上楼人才了了此事”
“平宁直率,赫敏机滑,不过皆是草原的好男儿”
我睨了眼馆曦,哈了口气朝她腰间探去“你什么时候开始夸起他们来,让我看看最近有哪里不一样了”
馆曦虽然武艺高强,却最不耐痒,笑着朝一边跑去,“待回了草原看我不告诉别人”
“你要告诉什么?”我追了过去,与馆曦又在雪地里打闹起来
“姐姐,姐姐”
我停止玩闹朝那声音看去,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姑娘,大的那个应该有十九岁,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衣服,小的那个看着只有十岁,穿着粉色的褂子,长得很可爱。
“你们在叫我”我问,馆曦见状站到我身边
粉色褂子点点头,“姐姐的衣服真好看,是在哪做的”
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华老夫人给的那匹红色料子做的,原本觉得只是别致,没想到把我苍白的脸色衬得倒红润了不少,可是这是姑姑找人做的。我道“不巧,我不知道”
粉色褂子没有得到答案却也没有气馁,继续问“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姓沈,叫小叶,这位姐姐是文家的小姐”
我看了看粉色褂子,又看了看她旁边的女孩,点头回礼“两位小姐好,我叫沈晚,这是馆曦”
粉色褂子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博冠儒襟的男子,“那位是我的哥哥,他想认识姐姐”
这时文家小姐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原来这才是粉色褂子和我搭话的由头,只是她却不知文家小姐早已对他的哥哥情有独钟。我看了看远处的男子,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梅花山庄的人,想着都是男子,那个人搭话的方法倒是熟练的紧,全不然这个害羞的男子。我想了想说道“小妹妹,你看我长得挺高的,其实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还是不耽误你选嫂子了,乖!”
粉红褂子呆呆地立在原地,我对着文家小姐笑了笑,转身离开。
馆曦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小姐的姻缘还是这么多”
“那些个姻缘我没有兴趣,况且我哪有你那么有福气,碰上哥哥那样的男子”
馆曦红着脸不再说话。
华宜还在外面与人说话。无聊之际,我突然想去山上滑雪,馆曦说山上太滑不让我到高处去。
“馆曦,这才叫滑雪啊,不滑我还不上呢”
馆曦无奈,跟着我开始爬山。
箕尾峰并不是很高,没一会儿便到达峰顶。就在我与馆曦欣赏美景的时候,耳边传来小姑娘的笑声,我寻声看去,只见是华譞和华雪二人正在往山上走,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手里分别拿着雪板。
华雪依偎着华譞走了上来,嘴角挂着笑“哥哥诓我,哥哥说不滑的,害得我摔了一下”
华譞屈膝拂去华雪裙摆上的雪,我看得呆了,脚下一滑坐在了雪地上。“小姐”馆曦忙把我扶了起来“没事吧”
我摆摆手,这时华譞和华雪已经向我们走了过来。
华雪将雪板放好后看着我“沈晚?姐姐竟然把你说来了?”
华譞道“雪儿,不许和晚儿这么说话”
华雪朝华譞笑了笑,复看向我“既然都来了,何不玩上一局,也不算辜负了南山的盛情”
我看着华雪,还在思索为什么华雪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华雪说“怎么,不敢?”
我道“不是不敢,只是从未玩过”
华雪指了指山下,“看见那些红布条了没,咱们坐着雪橇滑下去,到终点时,看谁拿到的红布条最多谁就获胜”
“妹妹不与姐姐比胜负,只求平安滑到终点便好了”我笑着说
华譞微笑着看着我“你可要小心,雪儿玩这个可没有哪家姑娘比得过”
我不高兴道“敏之哥哥,我可没有和她比,刚好我也想学一学嘛”
这时侍卫已经放好了雪板。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我抓着侍卫的胳膊不舍得放开,睁眼看着山下面,一阵眩晕。那些动作技巧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方才华譞说紧紧抓住雪板,千万不要放手。突然感觉有一阵极风吹过,脸上被风刮得生疼,我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坐着雪板滑下来了,身子被颠的好疼,好似快散了架一般,这时华雪也下来了,她看起来倒是游刃有余,华雪道“沈晚”,学着我的样子控制住雪板的平衡和速度,放松点”
我紧张地点头,学着她的样子慢慢控制住了雪板,然后看了看她“你先下去吧,我慢慢来就行”华雪点点头,她的雪板突然加快了速度,华雪一边控制雪板,一边拿着红布条,身段灵巧的她仿佛雪上翩翩起舞的白蝴蝶一般美丽,而我,窝在滑板上一动不动,嘴里不断念叨着“可爱的小滑板,你可不能害我,这样摔下去,可要粉身碎骨的,乖啊,听话啊”谁知它还是没听我的话,好容易滑到一半的时候给失控了,虽然离山下已经不远了,但要这样下去不死也给摔成残废了,我看准了一块大石头,想着要是停在上面也不错的,然后奋力控制雪板往那石头边上滑,果然不负我的期望,雪板的小半边靠在了石头上,我爬上了石头正准备把雪板放好,这时头顶传来声音,华譞踩了一块雪板划了下来,稳稳的停在我的面前,好看的脸上表情凝重“别怕,来,我带你下去”
我点点头,正准备拉华譞的手,也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滑,坐在雪地上滑了下去,幸好距地面也不太高,也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当我歪着脖子坐起来时,只见周围跪了一圈的人,还有几个人正在围着一个人嘘寒问暖。
馆曦也不知从哪冲了出来扶起我说“有没有事,能站起来吗”
我摇摇头笑了笑“没事”
这时萧珵突然冲过来握住我的手气冲冲地问道“沈晚,又是你,我和你有仇是吧,你撞我做什么?”
我一看是萧珵,纳闷道“什么时候撞你了?”
萧珵笑了笑,装着气急败坏的样子说“撞了我还不敢承认……来人,把这个刺客给我抓起来,严刑拷问”
一群侍卫很快把我围了起来,我身上撞得生疼,又被一群人围着,而且还是栽在同一个人身上,未等馆曦发火,我怒道“谁敢?”
众人一惊,向我投来了惊讶的目光,萧珵也是瞪着我“把她抓起来”我也瞪着他,气势上绝没有输他地说“我看谁敢”
侍卫在一旁两边为难,众人仍屏息静观事态发展,华宜在边上蹙着眉头,华雪站在一边似笑非笑。
“都退下吧”是华譞的声音,众人闻声退下
华譞走到萧珵前俯身道“沈晚年少,冲撞了二皇子,还请二皇子见谅”
萧珵扶起华譞“我并不是怨怪表哥,表哥不必多礼”
华譞笑道“沈晚初次滑雪,方才是我没有照顾好才使她冲撞了二皇子,实不怪她的事,索性二皇子无碍,不然我必定不安”
华雪忙说“哥哥,是我没有看好她的”
华譞看了看我,走到我跟前说“没有什么事,放心吧,快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再着了凉,可又是我的不是了。”
我点点头,朝着萧珵做了个鬼脸,心想反正有藏鸦阁那个事,他也奈何不了我。萧珵看见后瞪了瞪我,华譞见事情不妙,拉着萧珵到别处说话去了。
馆曦和华宜扶着我要回马车里,华雪挡在前面说“你不是沈家的么,竟然不会武功,可比你姐姐差远了”
华宜阻止不过,只好在一旁扶着我。我说“我自然比不上姐姐,只是姐姐纵然厉害,也不如你,在兄长面前做好人”
华雪气结“你……”
“被识破了心有不甘是么,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儿就我们几个人,也不怕华公子知道”我说道,心想总算知道为什么感觉华雪怪怪的,原来她喜欢华譞。
“你在雪山上出了丑,现在来怨我,放心,你沈小姐的名声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看谁得意的起来”
我笑“出丑?我沈晚行的正坐的端,向来不怕这些事”
“你就是狡辩”
我不再搭理她,看了眼华宜,华宜没什么表情,和馆曦扶着我上马车换衣服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简直就是活活受罪的,身上受了点伤,故而只是乖乖坐在篝火旁发呆。
馆曦给我上药时才说我刚才其实很勇敢的“小姐坐着雪板滑下来的时候简直美极了,像一只红蜻蜓似的,二皇子就是那时候来的,他盯着小姐看了好一会才与其他人说话的,谁知小姐就突然滑了下来,我没有及时拦住小姐的雪板,才使冲撞了二皇子”
“我一想到撞了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这时萧珵和华譞骑马回来,华譞看见了我朝我走来,他身后的萧珵别别扭扭地跟了过来。
我起身行礼,腿却疼的不行,幸好华譞扶住我才没有倒。华譞又扶着我坐下,蹙眉道“怎么身上这样凉,可是冻着了”我摇摇头,他稍稍欣慰了一下,看了看我身上的蓝色衣裙说“显得单薄了些”说着解下身上的墨色大氅披在我身上“回去还有好一段时间,先穿着吧”这时有人禀告萧珵说宴会可以开始了,萧珵点了点头,看了看我,又跟侍卫说了几句话才罢。
京城皇宫
因为年节下的原因,后宫近日因为派放礼品忙的不可开交,这日皇后正在查看各州府夫人们的新年礼品,看到樊城华氏时略微想了想“本宫记得世公夫人有个小侄女,叫沈晚是吧”
女官点头“很机灵的小姑娘,前两年圣上微服出访时口头封她为郡主”
皇后笑道“本宫记起来了,如今她也快十五,也该请示皇上正式册封了”
女官说“皇后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毕竟是宛城的人,因着她得些安抚也好”皇后继续翻看着礼单“你去华贵妃处瞧瞧,看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
女官轻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