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把长剑前后不一地直接贯穿了人群杂乱之中的一名男子身上,精简的衣服上,随处可见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的流出,大有不流尽坚决不停止的迹象,而他,却是微低着头,单膝跪地一手握着一柄银色长剑至死仍在支撑着身体不倒。
也许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地面上形成了不小的血泊,却还散发着微微余温……
传闻。
幕府府主幕清河,修为极其高深,当年初到暗市的时候更是凭着身后数百人,只手建立起了府邸的同时,更是以一人之力抗衡暗市的五大势力甚至仍占据上风。
传闻。
幕府府主幕清河来自灵启之地,并非星域中人,身负无双才华,却不知怎地来到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传闻,已有太多的传闻……
幕夫人一步步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尽管握着的双手指尖正在微微发颤,但脚下迈出的步子,却不见凌乱慌张。
眼里,唯有他。
尽管心中的痛早已撕裂了开来,可脸上的笑容却始终并未有一分的变化,她笑着靠近,轻轻地跪坐在男子的身旁,冰凉轻颤着的手缓缓抬起,抚上了那张日夜不能忘却的容颜。
紧闭着的双目,抿紧的唇瓣,指尖似留恋着什么一点点地勾勒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烈火不知何时烧毁了周围的一切,让硝烟味越发的浓郁,厮杀声始终不绝。
看戏得大有人在。
暗市越混乱就越是稀松平常,没有人会为了某一个人的死去而惋惜,那样,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但今日一事过后,在暗市,无异于便确定下了一件已经可以肯定的事情——幕府,完了!
……
回到幕府。
看着头顶那两个金碧辉煌的大字,风宛云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最终,却是挥袖间,赫然凝成一道剑气将那两个大字从中化一为二!
萧瑟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了门内。
“幕清河,你并未变化自己的面貌,是觉得在这地方定无人能识你么?”
“你可知,从你眼中看见震惊的那一瞬其实……但终究,我还是无法迈过那一关,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他们,更无法面对师尊。”
“当年若非你率领暮家的人潜入清云峰布下那个阵,清云峰也不至于在第一时间就散失了所有抵抗,所有人尽在那一日全数死亡……你枉顾了师尊的信任,当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是否只想过暮家不能因此灭亡,可曾想过当年是师尊一手栽培的你?”
“……呵,怕是早就忘了。”
轻淡的声音,仿佛稍微惊动一下后就会消散。
再次抬眼。
风宛云走路的速度其实并不快,再次来到,看着周围其实并没有任何变化的环境,却颇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意境……那是她知道,永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成为一个无主之地,再用不了多久,幕府就会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人会再记得这里曾有一个幕府,有一个幕清河。
这里是幕府的思静室……
难以想象吧,暮家人居然会想着把东西摆放在这里,风宛云甚至玩味儿地想,暮家人每日看着那么个东西,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但她想大概是没愧疚吧。
真是可笑。
如果先是杀死了对方,事后才觉得愧疚的话,那风宛云绝对会笑出眼泪来!
此时的幕府空无一人。
不用说,幕清河的死必然刺激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当年幕清河的修为很强悍的确,但……她为什么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幕清河失神,最终才惨死在别人的刀剑之下呢?
风宛云可一点都不会认为。
对方是因为所谓的亏欠……这种话,骗骗别人就好了,要她相信自己的仇人对自己有所亏欠,那她该怎么办?她杀死了这个仇人身边所有的至亲,岂不是得以死谢罪?!
风宛云眸光微微一闪,最终踏入其中。
却在此时。
识海中那家伙忽然懒散地嗤笑道:‘又来了,你这虚伪还能虚伪得这么理直气壮,魔皇不愧是魔皇,行事作风就是这么让世人瞠目结舌却仍一意孤行啊。’
明知道对方是在嘲讽自己。
但风宛云心中却升不起一丝波澜,冷声道:‘你可以闭嘴了。’如果是这些废话,她已经听了不知多少回早就腻了。
倘若她真能轻易的改变坚定的意念,那么风宛云,早在那场追杀之中就死了!
抬手推开里面最后一道门,她记得,当时那东西就摆放在这里。
心中想着。
风宛云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丝紧张,视线随之在这个小房间里四处寻找着什么痕迹,可这里确实空无一物!
“怎么可能!!”
不见……
不见了?!!!
……
厮杀的人群里不知不觉已经逐渐转移到了后方,更是不知不觉中,从齐齐针对幕府一方,到彼此针对。
“妈的,好你个老顾,居然敢捅老子刀子?!”
“捅得就是你这个王八蛋!现在幕清河死了,余下的人也都没什么威胁了,当初他带来的那批人也早已跟着他下地狱,谁还乐意和你这王八蛋在一起混!”
“说好的合作,现在你给老子说这个,我看你是存心找死是吧!兄弟们听令,杀光这帮混蛋!!!”
“放屁的合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就告诉你吧,早在你之前派去想要偷袭的那伙人早就被我们逮住解决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捅刀子你现在心里能有点逼数吗,你以为我怕吗?众人听令,杀了这个王八蛋奖赏三块灵石!!”
话音方落。
顿时混乱的人群独自分开了两拨对冲了过去。
冲过去的人中不少眼中泛着兴奋:“三块灵石,天呐,还等什么,快点冲啊——!!”
“没想到少主这么大方,看来是真的被激怒了,哈哈哈!”
“来!还怕了他们不成!”
事实证明。
有打赏和没打赏的区别在于是否有动力,双方放在南侧都是不小的实力,又都是损失最小的,自然在实力上不相上下,可眼前却出现了戏剧化的一面倒。
与此同时,人群之中另一伙人同样发生了矛盾。
在解决了幕府最后一个人后。
另外两方也开始争执了起来。
“你刚刚骂我什么?”
“谁特么闲着吃饱撑着没事干骂你,少在你脸上贴金了好吗!”
“好啊,你敢骂我王八蛋!”
“……啥?!我骂你?我看你是在骂我还差不多!!”
“我分明听见了,就是你在骂我,居然还不承认?”
“耳朵漏风就重新接个耳朵,你说现在星域的科技这么发达,在暗市混的缺什么也不该缺星币才对,你要没钱,我借你啊!”
“好啊!真是好极了!!不仅骂我王八蛋,还骂我聋了!”
“骂你咋滴!!!”
“咋滴……揍你咋滴!!!”
顿时,混乱之中,又抽离了两方人马对杀了起来。
其实明眼的都知道,这哪是什么恩恩怨怨,无非是共同的敌人消失后就开始把心思打在彼此的身上罢了,至于理由……再奇葩的理由都是开打的借口。
暗市,从来不缺混乱,不缺黑暗,不缺血腥。
这地方的确像是为了混乱而混乱,为了杀戮而杀戮的舞台。
幕夫人双眼逐渐放空,她抱紧了怀中早已冰冷的人,尽管心底明白一切都该结束了可就是固执的不愿离去,即便,接下来这些人的目标很可能放在自己的身上,但毫无修为的她,在暗市之中根本难有立足之地。
已死的结局她明了,但她心中却是不舍。
至少……
她想弄明白究竟是谁在背后搞的鬼!究竟是谁,导致如今这局面,幕府从未得罪哪一方,又为什么要强行将他们卷入其中,这分明就是要置幕府于死地!!
“唔……让我猜猜,夫人现在是在想,幕后是谁在主导一切吗?”
就在此时。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幕夫人身躯猛地一颤,抬眼的瞬间,眼中却是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
身后的人却像是长了一双无形的眼睛,即便没有看见幕夫人的脸,也清楚她此时的情绪,轻笑道:“夫人何必如此震惊呢,可得吸取教训啊,下回不要再带陌生的人回家了,那很可能不是一只小绵羊,而是一颗活炸药啊!”
“你……”
幕夫人眼中划过一抹痛色:“你是来取我性命的。”
她说的极为平静。
只是在陈诉着一个事实,并未反问,也并未疑惑质问身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身后的人却沉默了。
半响后。
方听闻再度轻笑一声,语气颇为惆怅:“不是,夫人猜错了。”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幕夫人的声音逐渐冰凉:“是来看这里如何惨淡,来看你布下的局是如何收场的吗?!”
“夫人才对了一半,也猜错的一半。”
风宛云负手缓步踏前,走至幕夫人身旁时,身影微定。
侧目底下头,微微一笑:“夫人很平静,出乎我的预料,但也许是过度的悲伤导致泪水早已流干了,那种感觉,我也曾拥有过,但今后,怕是不会有了……”
“你究竟是谁。”幕夫人五指逐渐收拢。
她在隐忍着。
风宛云轻挑眉梢:“风宛云。”
“我可是很诚实的!至少在姓名上,我并未有告知夫人我的化名,或许一开始是打算隐瞒的,但不知怎么了,忽然开口时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幕夫人冷笑一声:“真名……”真、假,她早已不信了,从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不信这些了!
“夫人定人恨极了我。”风宛云的语气却是极为清淡甚至……还带着一些轻快。
似乎心情极好:“夫人放心,幕府的其他人都不会活着离开这里,但你可以,你,以及你身边的那个侍女,我会放你们离开,但至于能不能活着从暗市离开……这我就无法保证了。”
她放了这两人。
等同于是将自己的仇人放走。
虽然,可能这两个女人什么都没做,但只因她们和幕府有关,按例,她应该是一个都不留的!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幕清河的夫人……
放虎归山。
放虎归山啊……
不过,唯有如此,她方能稍稍的心安一些吧。
至于为什么会于心不安,风宛云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原因的——因为这个人的温柔,因为她的温柔,当真有着让冰山融化的力量。
她不是冰山都融化了那么一些。
如果不是幕府,该多好呢。
“你这样,与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既然你是目的是让幕府灭亡,就该此时杀了我,否则……”幕夫人眼中划过一丝痛色:“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毁了她全部的人。
……毁了她全部。
现在却和她说,可以放了她?呵,当然,这可是个好机会,如果可以活下去她一点也不介意在杀夫仇人的怜悯下活下去!!
风宛云微微眯了眯眼睛,视线平视着前方,淡声道:“随你吧。”
仇恨吗。
那就恨吧。
不差她这一个。
风宛云来此,本来是想询问幕府中那个东西的下落,不论是再微小的东西,她都不想它落在外面,可看幕夫人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可能老实的回答她。
“幕夫人。”不管了,她必须知道!
风宛云淡声问道:“不知幕夫人是否知晓,摆放在幕府思静室的那件东西,放在哪里?”
“思静室?”幕夫人心中浮现疑惑,随即冷声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不会!”风宛云笑了,很诚实地道。
幕夫人哑然。
的确诚实,诚实到,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然而风宛云却并不像是非要得到那个东西,但幕夫人还是眸色一沉:“你毁了幕府,就是为了那件东西?!”
风宛云微怔了一下,随即抿唇轻笑,隐晦地视线注视着她,轻声道:“也许……是,不过那件东西也并非幕府的不是吗,既然不属于幕府,却摆放在幕府的地盘上,着实让我心生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