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无史记载的一个地方,仿佛成了被遗忘的孤岛,硝烟不绝,争斗不止。
一只无形的手早已悄然浮现在这片本就黑暗得看不见光明的天空上。
风宛云回到暗市的第二天,一切就像彻底失去了平衡一般,先是西侧两大势力其中一方的宗主突然暴毙,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一名放到人群里也并无任何闪光点的平凡少年身上。
宗主死去,等同于这方势力势必会陷入一个极其危险的阶段,犹记得在那一天里,这个门派充斥着无法形容的压抑,整个宗门的高层都沦入了滔天怒火之中!
本以为最得势的应该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另一方,但事情却戏剧化地直接转向的一个就算让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未必想得到的方向——幕府!!
风宛云回到暗市的第三天,战火与矛盾不断地在逐渐升温激烈化,隐隐蔓延至南侧。
第四天。
南侧战乱彻底挑起,四方势力,重创且二,余下一方只是波及但底下的人仍然受挫不止,至于另一方……七位长老之中折损五位,手下人数折半不止,怕是战火停息后也免不了被吞并的命运!
今日。
是第五日——
一人缓步走在后院花园之中,看似在欣赏着花朵绽放,然而实际上眼底的冰冷血色几乎淹没了风宛云所剩无几的理智,交叠着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拽着袖口,五指关节处却因用力而泛白……
微低着头的她,视线缓缓抬起,森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杀意浓烈。
昔日,你们不念恩情葬送了整个清云峰。
可有想过其中会有人存活?
怕是没有吧。
……幕府,不,是幕家,早在做完那些事情后第一时间就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范围内,难怪她怎么也找不到,那时候就已经想到后来的幕家自然是至今为止,唯一没有被风宛云找上麻烦死上几个人的。
但在今日。
便连本带利的,一并讨回吧……
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差不多时间到收网的时候了。
……
幕府主厅。
一袭蓝色长裙的女子满是担忧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一阵发闷,不知为何,从今早醒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始终挥之不去!
“一定小心!答应我,不论如何,保命当先!!”明知道此去必定凶险,女子一颗心都揪起,却也寻不到一个将人拦下的理由。
男子目光温柔,似要将眼前的人模样牢牢地永远刻在自己的脑海中,轻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此事来得蹊跷,难保不是有人栽赃陷害,你可千万别着了道。”女子不安的道。
男子顿时握紧了女子的手,方知女子的手温早是冰冷。
“我知,你……小心!”
不舍,他何尝会舍得,这回,也许……
暗中布下这一切的那个人,分明就是要把幕府往明面上推,往死里逼!如今早已不是幕府是否违背承诺这么简单,而事关西侧、南侧几大势力损失惨重,并且所有明里暗地的证据都齐齐指向幕府!!
他不担心自己是否回得来或回不来,却担心眼前的人出了什么意外……
若是这个幕府没了她的身影,他甚至不知道回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只要她无恙,便足矣……
眼睁睁地看着男子的背影渐行渐远,如此伟岸的身影是她世界的全部却见却好似在一点点淡去,女子眼中的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悄然流了下来,她不傻,她明白此行意味着什么,但他不仅是自己的夫君,还是幕府的掌权者,是幕府的支柱!
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风宛云眼底死寂一片,终是漠然转身。
幕府——必须亡!!!
暗市之乱,由此拉开。
没人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事情大发了。
西侧与南侧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双方势力却齐齐汇聚了起来,向他们迎面走来的人,却只有堪堪数百人,和千人做基数的几大势力相比,幕府这点人着实是不够看。
“幕清河,没想到你这老小子打得算盘还真的滴溜儿响啊,当年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永不参与,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年?你就开始按耐不住了,也不怕一头栽在阴沟里,永远翻不了身?”
人才刚到,便传来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
“幕某当年所说的一字不假,既然说了永不参与,那便是永不参与!”幕清河冷声道。
顿时让对面开口的那人一噎,随即恼怒道:“永不参与?亏你说得出口!”
“幕清河,你派人屠杀我门派数百余人,别告诉我这一切不是你在背后策划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幕府,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还想用什么借口替自己辩解!!”
话语落下,如同一道重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幕清河,你当真以为你打得是什么算盘我们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信你,可你给我们的答案是什么,信任就像是一场笑话,什么都不是!!”
“今日你率领幕府卫兵前来,怕是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不是吗?”第二个说话的人讥讽地道,眼底却弥漫着无尽的疯狂之色:“幕府杀我宗门之主,这笔账,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
“两位和他说个什么劲……”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神色冰冷的道:“看他这模样不就已经知道了今日的结果了么,人家压根就没当回事,这样下去也不过是在耽误众人的时间,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她抬了抬下巴:“我们都知道幕府的主人对他的夫人可谓了宠爱有加,那么幕清河,用你的命换你夫人的命,你认为怎么样?”
不论周围的人用怎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幕清河的心神始终冷淡不为所动,可当这女子提起自己夫人的时候,素来平静无波的面容上却浮现了一丝裂痕!
“你想做什么!”他沉声压抑着怒火:“此时与我夫人无半点瓜葛,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子顿时讥讽道:“并无关系?……当然,我们大家都知道令夫人与此时并无关系,一介普通女人,能有怎样的通天手段颠覆在场这么多的势力!”
“哈!听你们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即便是我幕府做了,难道我是傻了才会将一切证据都往自己身上指?!”幕清河眼底的怒火彻底被挑起。
这些人可以用异样的目光看到他,看他受不了自己小心翼翼护着的人儿成为别人口中议论的对象。
但此地是暗市……
暗市,意味着混乱。
混乱,意味着……无序!
“谁知道呢。”女子并未再说什么,却是唇角微勾,意味不明地轻语了一声。
在场的都是修道之人,借助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扩散到全场简直轻而易举,因此可以说,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的对话,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幕清河咬牙。
这分明就是不打算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了,今日都带着人出现在这里,从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幕清河就明白了过来,所谓的给个交代只怕是那个交代了……
果然。
在女子声音方落下的下一秒,人群中,当即就响起了一声突显的叫喊声,紧接着,接二、连三……
“杀了幕清河!”
“杀了他——!!!”
“幕清河明显是蓄意已久的挑衅,杀了他,报已死之人的仇!!”
“让他明白什么叫众怒,真以为随随便便的说一句不知道、不是他就能一笔揭过?开什么玩笑!”
身旁刺耳的声音不断响起。
不断,响起……
幕清河此时微闭着双眼,即便是呼吸也是轻颤的,他的内心并未有一丝恐惧,却是滔天怒火安静燃烧着,赫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灵光,随即猛地唰的睁开了双眼,眼中尽是一片震惊于愤怒。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在了对方人群在的某道身影上。
女子站在对方的前面,证明在这些人当中她的话占据了极大的分量。
“是你!!!”
他怒吼出声,几乎睚眦欲裂,眼中不敢相信的色彩却并未让叫嚣声停歇下去,反而刺激着对面。
看他这反应。
像是对方的那人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一直平静,哪怕是被针对也并未有反驳一句的他吼了出声。
女子闻言,微眯着眸子,忽的柔柔含笑:“幕清河,你这是杀人偿命呐,在这说什么是你、是我的又有什么用呢,终究是你该受着的,就算是逃了也终有一日临头,你该有此觉悟啊……”
“你说这话,当真良心不痛?”
幕清河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那个人,分明是陌生的面孔,然而他却怒火心头烧起始终并未歇下。
如果对方是他不认识的,那他也不至于会如此失态。
……为何,会是你?
他的脑海中浮现着这五个大字,驱之不散。
女子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瞧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做了什么非常难以被原谅的事情似的。”
“她是那么的重视你,将你视作家人,而你就是如此待她的吗?”短暂的愤怒过后,幕清河沉默了片刻,寒声道。
女子摇了摇头:“我想您大概是糊涂了,我不知道您这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误导众人让他们以为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那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他们当中的受害者一团啊……”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说这么多能企图改变什么吗。
不能。
大局已定,几次挑拨离间,几次半真半假,就良成了如此结局。
不知是身旁的什么人第一个冲了出去,风宛云微敛着眸光,却再也遮挡不住眸中的冰寒,她无声轻启红唇,眼底倒映着幕清河逐渐惊愕呆滞的神色时,意外地划过了一丝快感。
她无声道:“幕家,风宛云来索命了……”
幕清河啊。
其实你真是应该提防警惕一些,也许有这么做,却处于妻子对自己的信任选择了放弃怀疑,真不知是该笑你这痴情种傻,还是该说你对自己妻子的信任跨越了生死,超越了一切。
厮杀声。
兵器相撞声,与血肉穿插而过的声音,无一不在被放大着。
四下好像忽然安静了不少,除了天空与地面被染作了血红。
风宛云的身影一点点的消失在混乱的人海之中,眼中柔和的笑,不达眼底深处!
而幕清河却像是傻了一般,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风宛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忽然,一声闷哼!
耳旁便乍响起怒喝声:“幕清河,偿命来!!!”
“去死吧——!”
血色流淌过大街小巷,让本就压抑的气氛越发的压抑。
站在这片土地最高处的人,心中却早已散了报复后的快感,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目睹一切。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每当杀死一个仇人时,风宛云的内心便充斥着近乎扭曲的痛快,越是折磨对方,越是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哀求痛苦的神色,她就越是满意越不想让这个人死。
明明当年是最恨幕家,现在却没了那种折磨人的兴致,明明当年想着一定要碎尸万段了幕家上下,可现在,她却不知道除了幕清河该死之外还有谁是该死的。
也许全都该死。
除了——
她……
与此同时。
幕府之中,幕夫人忽然身躯一震,随即,冰凉的手逐渐僵硬,手中的茶杯,也悄然滑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纷乱的场地上,残肢断臂不计其数。
却有那么一道娇柔的身躯无视周围了一切,是喊打喊杀的声音也好,是拼命阻拦她前进的也好,自出现以来,便是朝着不断前进不停歇为目的。
“夫人,不可啊!”
“请夫人止步,速离开此地!!”
“夫人!!请您不可再上前了!”
很快。
耳旁杂乱的声音就褪去了。
眼底。
心里。
唯存眼前——女子嘴角微微浮现一丝轻浅的笑,却是那般的温柔如水,眼中的晶莹,不自觉地悄然滑落。
傻瓜,你又一次食言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