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陛下在京城中的气恼惦念,心情郁郁不同,韩将军发觉自从行军队伍中多了个慰思侯范榕之后,原本肃穆严整的大军仿佛是生机盎然了不少。
几乎军中人人都喜欢他,愿意围着他转的更是不再少数。
首先,慰思侯范榕实在是样貌无双,直接美成了行军途中的一道风景,无关男女之别,人的眼睛天生就喜爱捕捉赏心悦目的东西,因此范榕身周的将官小兵,包括韩将军自己,没过几日便都养成了没事就去看两眼慰思侯给自己养养眼的习惯。
那道端坐在马背上的俊逸身影真是比一幅画还要耐看,而慰思侯落落大方,被人不时地偷眼观看也不介意,偶尔目光与看他的人相遇还会很温文有礼地回以一个和煦笑容。
且对所有人的待遇都一样,发现韩子期打量他了会回以客气微笑,发现牵马的小兵偷眼看他也会含笑点点头。
范榕的这个慰思侯身份即便在朝中会被人背后唾弃,不受待见那也是个实打实的侯爵,身份显贵,非一般人可比,小兵们何时受到过这等待遇?顿时将慰思侯当作了天下少有的礼贤下士人物,若不是军纪森严,定然会打破了头来争抢给慰思侯牵马的差事。
其次这趟出征需要有身怀墨玉麒麟佩的人随军同行方能一切顺利,而慰思侯就是身怀墨玉麒麟佩的那个人,所以人人都要对他照顾优待三分。就像周寅自己所料想的那样——他算是大军中的吉祥物,会不喜欢吉祥物的人总是极少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范榕虽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但他的功夫很是了得,军中至今没有人能胜得过他!
所谓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是文章做得好未必就能立刻博得朝中文官们的青睐敬重;但若是武功十分厉害,场场比试皆能取胜,却是立刻可以凭着实力折服一大批武人。
因范榕在军中刚一露面时就曾落落大方地说过他这趟跟着一起出征并非只是跟着走一趟那般简单,而是要和军中众将士们同仇敌忾,一起出力杀敌,不但要上阵且要打先锋。
此等豪言一出,军中几个好事的参将佐领们不由好奇这般一个美人般的年轻男子实力到底如何,便寻机试探了试探范侯爷的功夫,结果不试不要紧,这一试几乎把所有人都给惊趴下——慰思侯竟然能做到打遍军中无敌手!
这下子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行军途中吃饭休息的时候不停有人上前讨教。
等到半月后,大军开到战事吃紧的扈崂关时,韩将军十分头疼地发现貌似范榕已经给他自己收到了几个徒弟,虽然碍于军中的规矩没有行拜师大礼,但那些人见着范榕就毕恭毕敬,吃饭休息时给倒茶倒水,比对着他这将军时还要恭谨殷勤,几乎和孝子贤孙有得一拼。
韩将军只得百忙中抽出时间提醒范侯爷,“这是军中,大战在即,还请慰思侯收敛点。你就算武功了得也不能在这个紧要时候开山立派,在大军中收起了弟子!本将军这个时候定然是以大局为重,不论是谁,现在影响军心,扰乱战局我都不会客气!”
周寅懒洋洋笑,“韩将军尽管放心,这点轻重缓急的道理本侯自然懂得,我这不过是有空时顺手指点他们一二,好让他们上了阵多点退敌保命的本事罢了。”顺便看看其中有没有资质好值得一收的徒弟。
看韩子期几句话说完转身就要走,周寅忙在他背后高声问,“韩将军,你准备何时派兵出战?”
“后日。”韩子期回过头,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人心般扫视过来,“你当真想要上阵?”
周寅坦然回视,“不错!”心道不然我何必劳心费劲地在京城中散布那样的传言,又何必辛辛苦苦跟着行军来这偏远荒袤之地。
“好!”这一次韩子期没再提陛下的担忧不允,只神色凛然道,“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慰思侯既有这样报效家国的决心,我也就不客气了!”
第二天清晨。
数万全副武装的将士在两军阵前肃然对峙,笼罩着一层薄雾的晨光中有阵阵杀气升腾!
周寅如愿被韩将军派为前锋,身披战甲骑马立于两军阵上的最前沿。
这是周寅生平头一次穿上真正的铁甲,十分要命地发现这玩意儿真不是一般的重,还不得有二十公斤!死沉死沉地压在身上,很是影响了动作的灵活性。
亏得他现在练功已有小成,若是换成了以前那个只会弹琴的范榕,只怕会直接被这套甲胄压趴下!
暗骂韩子期这家伙狡猾狡猾的,昨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告诉他准备两天后开战,结果今天一大早天还亮就集合大军上战场了,害得他没能提前试试这套铁甲,就直接套在身上就上了阵。
早知这么重,打死他也不会穿出来。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没时间换装,身后的战鼓声声响起,隆隆不绝,沉重有力好似天际传来的闷雷,进攻的号令传了下来。军令森严,进攻的时候敢后退半步者就要当阵斩首——就算你是回去换衣服的也不行。
周寅双腿一夹,催动马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出去,身后是韩子期派给他的一名副将带着队百人轻骑紧紧跟随。
周寅一边冲一边做了一件让两军阵上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事情——他把身上的铠甲脱掉扔了!
因为这套甲胄着实是穿脱不易,还在奔驰的马背上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
远远在后方高处观战的韩子期看得目瞪口呆,身旁几个将领也急得差点抓狂,“这-这-这!!慰思侯在发什么疯!当阵脱盔甲做什么,他不要性命了么!”
韩子期迅速回过神,急令自己的一个得力手下带一队人马赶上去接应。
只是这样一来,不免打乱了之前的阵法安排,韩子期气得暗骂一声,他见范榕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免要高看他一眼,所以肯派他上阵,没想到此人竟然不羁到了这个将性命当儿戏的地步!
早知如此韩将军便是捆也要把范榕捆在关隘里不许跟着出来迎战,免得他扰乱了战局安排。
此时悔之晚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慰思侯有危险不救,要是换别的将领这样胆大妄为,他肯定就不管了,被砍死也是自找!
但慰思侯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在两军阵前,数万人的眼皮子底下,让慰思侯置身险地而不顾,回去了陛下肯定跟自己没完。
深知一队人马赶上去接应未必顶事,韩子期转身又命人传令给坐镇大军左翼的霍参将,让他派一队精锐从左侧冲过去接应。
话还没说完,阵前局势已经巨变,周寅速度奇快,脱离了自己身后的那队人马,冒着密集的箭雨冲到敌军阵中一位满脸虬髯的将领面前,无视四周的长矛利剑,喊杀恫吓,忽然从自己的马上轻轻巧巧地纵身而起,手中的长剑寒光闪动,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手,快如闪电般将手中长剑刺入了那将领的颈侧——一击毙命!
虬髯将官手中的一柄长/枪只来及抬了抬就轰然坠地,竟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和韩子期一起站在高处的几个将领,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半晌才有人喃喃道,“将——军,范侯爷斩杀了敌军大将廉逞!”
廉逞是敌军中最骁勇的大将之一,韩子期的援军到来之前已经在扈崂关外耀武扬威了好久,守军被他打得苦不堪言,闭关不出,只能死守,没想到在范榕的手下一招都没走过去!
那边周寅已经见好就收,冲得快,撤得也快,急速调转马头,想要和自己所带的那队骑兵会和,韩子期对还在目瞪口呆的传令官喝道,“传令命霍参将派一队人马去接应!?”
说完之后又再回首,眼睛黏在沙场上那个俊逸矫捷之极的身影上,远远望去,身影所到之处如有神助,敌军虽然潮水般围了上去,但遇到范榕后又纷纷退了开去,被他硬生生分开一条路直冲出来。
韩子期暗自震惊,没想到慰思侯的武功精绝至此,以前在宫中和自己动手,还有这一路随便露的几招只怕都是在逗众人玩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