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义海走进家门,随手将外衣交给管家,安晴正在自己的房间中研究着那朵从梦境中带出来的星辰花,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立即打开房门朝楼下望去,见到站在门口的云义海,安晴微笑着问:“爸爸,事情办得顺利吗?”
云义海抬起头,在看到安晴时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从那个笑容中,安晴看出了云义海是喜悦的,但她本能地觉得那份喜悦并不是因为云义海的事情办得顺利,而是因为云义海见到了自己。
“不是很顺利。”云义海声音十分平淡,似乎对此不怎么上心。
“怎么了?”安晴好奇地问。
“夏家的少主中了妖毒,我们找不到解毒的方法。”
“他会死吗?”
“暂时不会,只是会感到痛苦而已。”
安晴望了望云义海身后,疑惑地道:“二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你二哥留在夏家能够帮上一些忙,他的契约妖物的能力能够缓解夏家少主身上的妖毒带来的痛苦。”
“什么是契约妖物?”安晴好奇地问。
云义海本来不想把有关隐世家族的事情告诉安晴,因为在他看来,安晴现在因为封印的缘故,无法动用隐藏在血脉中的力量,将那些事情告诉她她也难以理解,倒还不如不说。
可是一想到自己答应过安静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他,云义海不想失信于她,于是组织了一下措辞,解释道:“上古时期,人类中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了一群拥有特殊力量的人,这些人的能力能够通过血脉世代传承,他们根据自身能力的不同组成了不同的家族。由于他们世代影藏于人群中,从不轻易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同,所以知道他们的人都将他们称为隐世家族,而我们云家正是隐世家族之一。我们家族传承下来的能力是和妖物签订契约,所谓的契约妖物,就是指与我们有契约关系,能够被我们所驱使的妖物。”
“是不是和妖物签订了契约之后,妖物就要听我们的话?”
“是的,除非我们自己解除契约,或者死亡,否则契约妖物都必须遵循我们的意志。”
“爸爸,你们都有契约妖物吗?”
“当然。”
“那我的契约妖物在哪?”
云义海温和地笑了笑,说:“晴晴,你不需要契约妖物,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会保护你,契约妖物对你来说不过是鸡肋而已。”
安晴噘起嘴巴,不甘心地道:“可是我也想要契约妖物。”
云义海慈爱地笑道:“晴晴,和妖物签订契约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样做必须付出极其高昂的代价,而你没必要付出那样的代价。”
安晴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地道:“什么代价?”
云义海摇摇头,说:“你没有必要知道。”
安晴不满地看着云义海,可云义海没有半点要松口的意思,安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只好换了个话题:“你说二哥的契约妖物的能力能够缓解夏家少主身上的妖毒带来的痛苦,那二哥的契约妖物的能力是什么?”
云义海道:“他的契约妖物能够编织梦境。”
听到编织梦境这几个字,安晴不由的想到了安忆语,忍不住问:“爸爸,世界上能够编织梦境的妖物有很多吗?”
云义海摇摇头,回答道:“不多,据我所知,这样的妖物种类不会超过十种。”
安晴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哪种妖物能够将梦境编织得和现实一模一样?”
“有,你二哥的妖物魔魇花就是其中一种。”
“那有没有哪种妖物能让人将梦境中的东西带到现实里来?”
云义海失笑道:“怎么可能?梦境和现实终究是不同的,梦境看起来再怎么真实,实质是也不过是虚幻的存在。”
“那要是有人能做到将梦境中的东西带到现实中来呢?”安晴不死心地问。
云义海思索了一番,说:“将虚幻的东西实体化,那是丹青师家族的能力。”
“丹青师?”安晴重复着这三个字,眼中满是不解。
“丹青师也是隐世家族之一,他们的能力和故事中的神笔马良差不多,能够做到点物成实,画出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就能变成真是存在的事物,不过他们所画的东西都是需要靠灵力来维持的,一旦他们的灵力耗尽,那他们所画的东西就会消失。”云义海解释道。
安晴皱了皱眉:“那有没有谁是可以将梦境中的东西实体化,而且维持那样东西永远不会消失的?”
“如果一定要说谁有这样的能力的话,那应该就只有传说中的神了。”云义海随口道。
安晴若有所思地呢喃道:“神吗……”
云义海见安晴的神色不大对劲,立即问:“晴晴,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
“因为我最近总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什么梦?”
安晴刚想说什么,却有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过安忆语不会把有关他的事情说出去,于是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见安晴不想说,云义海也不强求,轻声道:“回去休息吧,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累着。”
见云义海这么关心自己,安晴心里一暖,她的嘴角下意识地扬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可是就在这时,安晴突然想起了安忆语告诫过她的话:“你记住,不要相信云义海,也不要相信云家的任何人,云家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这句话突然间闯入安晴的脑海,安晴的表情不受控制地僵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收敛起笑意,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说完,安晴转身走回房间,云义海看着安晴重新关上的房门,心中一阵酸涩。虽然安晴已经很努力地做到了不动声色,但早已活成精的云义海还是注意到了安晴嘴角那一闪而过的笑意,以及她止住笑容低下头时眼眸中所闪现出来的疏离。
从安晴来到云家的那一天云义海便发现,安晴似乎在刻意疏远自己,不止对他如此,她对云家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和任何人过于亲近,平时能避开他们的时候就避开,实在避不开了也会在敷衍几句之后找各种借口提前离开,就好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令她不敢靠近一般。
面对这样的情况,云义海心中很忐忑,他不知道安晴是不是还记得曾经的事情,如果她记得,那她如今应对他们的态度就不应该是应付般的礼貌,而应该是仇恨和厌恶;可是如果她不记得,她没理由在失散多年的亲人面前表现得那么冷淡,就像是在刻意逃避着什么一般。
云义海对安晴的行为感到不解,他也曾试探着问过安晴是否记得她幼年时发生的事,虽然安晴给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是他总觉得安晴的态度有些奇怪,但究竟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如今错误已经犯下,伤害已经造成,再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云义海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加倍地对安晴好,补偿她曾经所经受的苦难,让安欣语和雪镜纯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叹了口气,云义海收回目光,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
安晴回到房间中,把星辰花收到抽屉里,然后坐到床上。
她的床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泰迪熊玩偶。那个玩偶是她在医院中收到的那份装满礼物的快递中最大的一件礼物,当时她觉得这个玩偶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也没怎么多想。自从来到云家后,安晴就将这个大型玩偶安置到了自己的床上,每天睡觉前和起床的时候她都会看到它,而且总觉得越看越觉得熟悉,可是却偏偏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你在苦恼什么?”
温柔的声音如同最动听的乐章,轻轻地在这悄然无声的室内奏响,安晴回过头,吃惊地望着站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轻声道:“哥哥。”
安忆语对她笑了笑,抬手朝着泰迪熊一指,等人高的泰迪熊玩偶体积在刹那间缩小,转眼间便从一米多的大型玩具变成了三十多厘米的毛绒玩偶。
安晴望着眼中这个变小了的泰迪熊,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从她心底油然而生,就像是一点火星落入了汽油中,瞬间燃起了滔天大火。安晴伸手拉过泰迪熊,手臂不受控制地发抖,她一只手托起泰迪熊,一只手颤抖着抚摸上了它棕色的面庞,她白嫩的手指从它柔软的绒毛上轻轻滑过,动作温柔得像是母亲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布料制作的皮肤,塑料制成的眼睛,细线缝成的鼻子……这个泰迪熊玩偶是那样的普通,普通到随便一个玩具店里都有卖,可是它对于安晴来说却是那样的特别,特别到它身上的一针一线她都记忆犹新。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到了泰迪熊的塑料眼睛上,泪水从它那毫无生息的眼珠上滑落,浸湿了它眼角的布料,就像是它在流泪一般。可是流泪的不是它这个不知眼泪为何物的毛绒玩偶,而是正抱着它勾勒着它面部轮廓的安晴。
一滴又一滴,安晴的眼泪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不断地流出炽热的泪水。安忆语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可是旧的泪痕被拭去,新的眼泪便又从她的眼眶中滑落,留下清晰的痕迹。安晴眼中变得朦胧一片,她紧紧抱着缩小后的泰迪熊玩偶,一头扑到安忆语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一根彩色的丝线从安晴的额头里钻了出来,飞到安晴身后,落入一只纤细美丽的手中。丝线离体后安晴便止住了哭泣,不是因为她不再伤心,而是因为她已经昏迷了过去。失去意识的她眉头微微皱着,残留在脸上的泪痕令她看上去分外可怜。
安忆语将她平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擦干她脸上的泪痕,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都到手了吗?”
“是的。”艾莉娜将那条彩色的丝线收好,恭敬地道:“安晴七岁以前的所有记忆我都已经拿走了,以后她再也不会想起曾经的事情了。”
安忆语点了点头,淡淡地道:“那就好。”
说完,他伸手在安晴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安晴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下一瞬间,安忆语和艾莉娜的身影消失在了安晴床头。房间中,被安忆语变小的泰迪熊恢复了原本的大小,安晴紧紧地搂着它,陷入了香甜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