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演平康一年,二月十四,忠友王迎娶连氏女为妃,在长平城大摆喜宴三日。
这三日,对于顾倾国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尤其是入夜之后,不管是外面漆黑的夜色还是屋中摇曳的烛火,她都能够联想到君卓和连梅的新婚夜。
她的卓哥哥要拥着别的女人入眠,这让她痛不欲生。
期间君墨要来芳华殿过夜,她的反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激烈,君墨一靠近她,她就疯了似的又是摔又是砸,无奈之下,君墨只有转身离去。
君墨走后,她就坐在地上不是哭就是笑。
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的银白,冰冷的像是一地的雪。
侍女兰儿走过来想要将她扶起来:“娘娘,夜深了,到床上躺着吧。”
冰凉的月光倒映在眸中,仿佛将眼眸也染成了冷冷的银色,没有温度也没有色彩。
看她这个样子,兰儿心疼的说道:“娘娘,地上太凉了,您起来吧!”
她一脸哀色,声音也尽透悲哀:“在我很小的时候,姐姐死了,从此身边的人就告诉我,说我是太子妃,说我是未来的皇后,在莲池边见到卓哥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见到了命运,大家都说我们会成亲,我们会在一起,我真的好喜欢卓哥哥啊,可如今我已经是皇后了,可是卓哥哥在哪?”
回顾过去,回顾这一切,她觉得自己的喜欢仿佛是一场笑话。
强赐给她的一场姻缘,她幸运的爱上自己的未婚夫君,到头来却又嫁给了别人。
顾倾国渐渐的有些崩溃,她紧紧抓着侍女兰儿,仿佛她能够将自己带出这痛苦的深渊似的,她哭着问:“我已经是皇后了,可是卓哥哥在哪?”
侍女兰儿有些诧异的喊了一声:“王爷?”
在这寂静的黑夜,这一声“王爷”是那么的清晰的传入了顾倾国的耳中,她扭过头顺着兰儿目光看过去,一抹黑色人影落入了眼中。
泪流的更凶了,她哽咽着几乎不成调子:“卓哥哥……”
兰儿扶着她站起来,然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顾倾国擦掉朦胧了双眼的眼泪,好看的清晰一些:“卓哥哥?”
黑暗中,那人影走上前,沉声说道:“是我。”
身体一倾,顾倾国扑倒了君卓的怀中,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中哭了好一会儿,顾倾国才终于反应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问道:“卓哥哥,你怎么到宫里来了?”
“来看你。”
她开心的笑了,但又不由得担心:“可是宫里有那么多护卫,你被发现了怎么办?私闯禁宫可是重罪……”
话刚说完,余音便被君卓吞没。
平静的月光被搅碎,像水一样流动荡漾。
顾倾国趴在君卓胸前,犹如在海水中仅靠着自己的舟。
她是很开心的,君卓在成亲后的第三天就不顾危险来到宫中与她私会,证明她在君卓的心中是十分重要的。
她从未向现在这一刻这样满足,即使是那晚在国师府,也比不上此时此刻的欢愉。
“现在孙芷兰掌控着后宫,倾国,你在宫里要小心一些。”
他果然是关心她的,顾倾国点了点头,将君卓的抱得更紧了一些。
君卓在她发间留下一吻,说道:“倾国,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顾倾国连忙说道:“我答应你,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不要为阿墨诞下皇嗣。”君卓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是夜一般的冰冷。
顾倾国激动的起身,看向身旁的君卓,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不会要君墨的孩子的,我怎么会要他的孩子,绝对不会的。”
君卓微微一笑,重新将她拉入怀中,说道:“孙芷兰心思阴沉,今日她塞给我一个王妃,他日指不定会怎么对付我。”
顾倾国咬牙说道:“我绝对不会让她伤害你一分的,卓哥哥,我会帮你在宫里盯着她的。”
“傻瓜。”君卓的话语中充满了宠溺的味道,他说道,“孙芷兰就是个老狐狸,你不是她的对手,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我就放心了,我们躲着她,只要她不伤害我们。”
“不。”她的卓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怎么能害怕一个老女人呢,顾倾国看着他十分认真的说道,“卓哥哥,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对付她的。”
“可是……”
“我会变得很厉害的。”顾倾国说道,“我知道我没什么心眼也很笨,可是为了卓哥哥,我愿意学,就算她孙太后再厉害,我也一定能够打败她。”
之后的许多年,她都为了这夜的这句话而努力。
她生于富贵之家,父母宠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勾心斗角,在老谋深算的孙太后面前,她就像是一张白纸。
可是她努力的往这张白纸上图画,渐渐的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纯白无暇。
她开始学习怎么样做一个皇后,怎么样驾驭下人,怎么样在宫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和眼线。
倚仗着君墨对她的宠爱,渐渐的她终于站稳了脚,在宫中有了自己的权势,可是太后毕竟比她这个皇后说话更管用些。
多少年来和孙太后勾心斗角可还是不能够将这个老女人怎么样。
因为她时刻铭记着君卓对她说的话,不能够怀上君墨的孩子,所以数年来她一无所出,即使君墨对她恩宠无限,她也没能怀上一儿半女。
只要君墨没有孩子,君墨出事后,这皇位就会是君卓的,只能是君卓的。
她不想怀君墨的孩子!
她并不害怕这件事被他人知道。
时间过去越久,心里的伤疤就愈加严重,她总是会在君墨的面前喝下那一碗碗黑乎乎避子汤药,每到这个时候,君墨都会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来。
君墨愈是痛苦,她愈是痛快,那种互相折磨撕裂的痛快。
君墨是爱着她的,深深的爱着她。
所以即使无奈即使不愿,君墨也只能由着她。
时间久了,孙太后自然就看出了端倪。
君墨一直没有子嗣,孙太后就急了,她从长平的闺秀中选出了几个长得漂亮出身又好的女子,将她们接到了宫里甚至于给了封号。
这大演的后宫里,一向是她一枝独秀,忽然出现这么多女人,顾倾国自然不满意。
这一天傍晚,君墨一如既往的来到了芳华殿,一只脚才刚刚踏进殿门,就被顾倾国给推了出去。
君墨被推了一个趔趄,他不解的看向顾倾国,问道:“怎么了?”
顾倾国拦在门口冷笑一声:“近日宫里多出来两个美人儿,陛下不去宠幸新人,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君墨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什么两个美人儿?宫里并无其他后妃啊!”
又是一个挑拨君墨他们母子关系的好机会,顾倾国冷笑一声,说道:“没有啊,那含香殿和春香殿的人是什么?陛下真不知道的话,就去问问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可清楚的很。”
说完之后顾倾国就将殿门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她从门缝里往外看,见君墨已经离开了,这才打开了殿门,侍女兰儿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娘娘,陛下的轿撵往慈安宫的方向去了。”
顾倾国冷笑一声:“太后太小看皇上对本宫的喜欢了。”
最终,那两个孙太后给君墨选的美人儿直接被他打入了冷宫。
妄想着能够飞上枝头伴君侧,没有想到连皇上的面都没见上就被打入了冷宫,这件事光是想了想,顾倾国都能乐开花。
孙太后的年纪毕竟大了,想着盼着能够抱孙子,可君墨却一直没有皇子,顾倾国不想生,孙太后就想让其他女人生。
她塞女人给君墨,可是每一次君墨都拒绝。
几番回合下来,孙太后终于怒了,她知道君墨不肯纳妃的原因是顾倾国,想要让君墨纳妃生子,只能从顾倾国这里下手。
大演平康八年,六月八日,皇后顾倾国生辰。
宫中大摆筵席为皇后祝寿。
君墨特许接顾倾国的母亲入宫居住几日,陪伴她左右。
当天晚上,芳华殿中热闹了好久,最后,君墨没有留宿芳华殿,他去了紫阳殿自己睡,给顾倾国和母亲聊天说话的机会。
因为前一天晚上闹的晚了,所以第二天太阳都晒屁股了顾倾国还沉浸在梦乡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顾夫人早早的就起来了。
怎么说也是进宫一趟,知道自家女儿和太后关系不好,她当母亲的如果也跟着一起怠慢的话,实在不好。
所以在顾倾国还在沉睡的时候,顾夫人就收拾利索去慈安宫给孙太后请安了。
顾倾国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巳时,醒来后懒洋洋的伸了个腰,吩咐傅兰儿伺候她穿衣洗漱。
就在傅兰儿为她梳好头发考虑着佩戴哪一支簪子的时候,芳华殿的许公公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跑的很急,脸红扑扑的还冒着汗。
顾倾国见他这般无礼的抛过来,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了?”
许公公向顾倾国行了礼,说道:“皇后娘娘,您快去慈安宫吧,顾夫人被太后给扣了。”
一听此事,顾倾国大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