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沧海
浑浑沌沌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幛床上，忍着四肢百骸的疼痛坐起来，忽然有人握着我的手，道：“姐姐，醒了？”
一股绞痛顺着胳膊急急袭来，疼得我微微皱眉，看清楚来人，我才不情愿地吭声：“碧清，你怎么在这里？”
“赵管家派人进宫说你出了事，让童大哥赶紧回来的。”
“我睡了多久了？”抬眼看见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七八个时辰了，”童颜接口道，“刚把伤口清理干净，都是些外伤，倒是及时封住穴道，失血不严重。”
“谁把我找回来的？”我记得昏倒时，明明离世子府还很远，哪儿还有力气自己封住穴道。
“赵管家听见有人锤门，开了门发现你躺在世子府门口，昏迷不醒。”碧清小心翼翼的给我身后垫了被子，生怕扯动我的伤口。
“没有见到其他人吗？”
“没有。”
我蹙眉想了想，道：“我见到赫尔巴了，是他救了我。”大概他随后发现我晕倒，就直接放在世子府门前了吧。荒郊野地的，除了他，我猜不到还有谁。
童颜一愣，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身上是剑伤。如此一来就说的通了，派出去的人将受伤的昼月找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一堆死尸，伤口是乾坤青光戒造成的。我还奇怪你遭遇赫尔巴的毒手竟能有命回来，他果然是一路跟到了京都。只是他为何救你？”
“一路？难不成他从岵城一直跟着来的？”
“嗯，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时有时无，不远不近的跟着咱们，我当时担心他有阴谋，就特别注意，不过一路倒是很安分，没出差池。”
“我也奇怪，他不旦救了我，还解了安乙奚的巫毒。”我摸不着头绪，总觉得哪点不妥，又说不上来。
“噢？”童颜沉思片刻，道：“若真是解了巫毒自然好，只怕另有迷局。”
“还是派人通知安大人小心比较妥当。”童颜身后突然又冒出一道声音。
我一怔，“丹秋，你怎么也在这里？快回屋躺着去。”
“我的伤好多了，就是想过来看看姐姐。”丹秋笑了笑，挪动步子移到床前，脸色还有些苍白。
我无奈的摇头，又对童颜道：“师兄，咱们可有得罪过什么人？那些人是来杀我的，而且并非是羽翼玉楼的人。”
“是黑狼的人，”丹秋突然道，“这个已经确认了，原因影魂他们会负责查的，姐姐无须担心，先养伤要紧。”
莫非黑狼跟东渡国有关？依稀记得他们带回个什么人，现在在萧蓦手里，可也不止于因为这个要杀我。看来只能等消息了。瞧了瞧四周，只有碧清，童颜和丹秋，没有我想见得人，我小声道：“我这伤，惊动世子爷了？”
“赵管家第一时间就通知萧哥哥和我们了。”
“那……他有没有来过？”
“这……”碧清为难的看着我。
我苦涩的笑了笑，一时间觉得自己恍然明白了什么。他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虽然待我如宾，不会驱逐我离开，但我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我转移话题，“对了，师兄，皇上今日宣昭你，有什么事？”
碧清脸一红，童颜温柔地拉过她，微笑着道：“关于择定婚期的事，只是我想先寻问师父的意思。”
我淡淡地笑，“那恭喜你俩了，师兄几时打算回绝尘古？”
“待你身体恢复，过段时间便回去。”
我点点，道：“好，我随师兄一道回去。”
童颜一愣，我接着道：“我也想念师父了，想回去看看而已。”
“好。时辰不早了，我送碧清先回宫。小絮今晚好好休息，虽不是大伤，但到底伤了元气。”
“嗯。”我微笑着目送他俩甜蜜蜜的出房，又道，“丹秋也回房吧，我也想早点歇着了。”
人都走了，灯也熄了。四周彻底的漆黑，可再彻底的黑，也比不上彻底的心灰意冷。
我摸索着起来，没有点灯，近似惩罚自己一般，忍着全身的疼痛扶着墙角出了门。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有些话是一定要说的。这是我今天死里逃生突然明白的道理。
我一步步蹒跚的摸索到悠然小筑。犹豫了一会儿，推开了别苑的门。
时过半载，这里依然是清新幽致，连夜色都显得悠然甜美。
萧蓦的房间亮着昏暗的烛光。
我在银色的月光下慢慢走到他房前，轻轻叩了几下，“世子爷休息了吗？方便的话，我有几句想说。”
良久，屋内才传来慵懒磁性的嗓音，“叶姑娘，今日天色已晚，孤男寡女恐有不便，有话明日再说吧。”
我苦笑，今天摔着大腿，这会儿走了几步已经哆嗦着没了力气，我扶着墙慢慢地滑下去，依在墙边，淡淡地道：“无妨，就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世子爷不开门也没关系。”
我揉了揉僵硬的大腿，靠在墙上无力的仰头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突然觉得自己很矫情。可哪一个人到了这会儿还没个矫情的脾气。
不开门也好，见了他，我怕是更没这个勇气了。
“也没什么，世子爷也就随便听听，不爱听也没关系，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就当我今日说的胡话。”
屋内一直是寂静的，银白色月光笼罩的院子也是寂静无声的。连我的心情都是寂静的。
我淡淡地道：
“我自从在这园子里醒过来，似乎没做过一件正确的事，倒是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对不起。
“一直都在受到你照顾。”却不能帮助你，很愧疚。
“很幸运能够认识你。”也很庆幸你能够爱过我。
“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虽然我没来得及珍惜，不过还是很感激。
“其实，我并不是叶飘絮。”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没有关系。
“现在，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在我心里了。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名字。”记不记得也没有关系。
“我叫林澜潼。”蓦。
还有，
我爱你。
只是，这句话，我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一直死命地揪着腿上的伤口，任由锥心的疼痛穿越整个神经末梢，殷红的血渍渗透包扎的绷布。
我只能通过疼痛麻痹自己的心脏。
我怕我一松手，眼泪就止不住得掉下来。
有些感情如此直接和残酷，温暖地开始，又仓促的结束，容不下任何迂回曲折的温度。
就像做了一场瑰丽又令人痛心的梦，在梦中我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但睡着时什么没带来，醒了，又什么也没带走。
却是时候道别了。
我倒头大睡了三天。
期间，萧蓦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沉默地仿佛世间并不存在这个人。我曾经华丽的幻想也随之灰飞烟灭。
丹秋苍白的小脸刚刚恢复些血色就开始飞舞弄剑。我知道她担心我，她想尽快地站在我身边。
丹秋说，如果姐姐坚持回天山不再回来，那么她就一定要跟着。
可我不想让她再跟着我了。
所以我笑着说，我当然不会不回来，我还要喝你和崔凤，师兄和碧清的喜酒呢。这里还有我惦记着的人，自然是要回来的。
可回不回来，我已经决定了。
安乙奚的巫毒是真解了，因为他记起了羽翼玉楼的楼主是谁。
一个叫龚雅文的男子，一个曾经出入花满月楼和明轩会馆的人。所以，月娘和杜亦君也从奉天回了京城。
奉天的水土气润，月娘休养半年更加冰清玉润，嫣娆四媚。杜亦君依然那幅风流倜傥的死样子，见我了就贫，“叶美人今时不同往日了，君子见了仙人还要拜一拜呢。”
可我总觉得这话腻讽刺了点，也就没接话。
月娘嬉笑着骂了杜亦君几句，忧心忡忡地看着我，道：“妹妹，听闻你决定回天山了？”
我一怔，笑道：“月娘有话不妨直说。”
“昔日，我住在府上的时候，世子爷曾求我一件事，”月娘风花含情的媚眼飘过我，淡淡地道：“那时妹妹住在绣庄，世子爷吩咐我去求了一首你经常唱的词。”
我回想起来，笑了笑，“那又如何？”
“回来后，世子爷经常一个人在别苑里吹笛，曲子自然是这首。”月娘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想叶姑娘也是明白人，这意思大家都瞧在眼里了，为何这又要离开呢？”
很多事情，是他们不明白的，说了这些也只能让我更心痛，我只能若无其事地道：“月娘也说是昔日的事了，又何必时时挂在嘴上？时下他这么对我，我心里清楚地很。”
杜亦君和月娘双双惋惜的看着我。
“姐姐，真的这么以为吗？”
我一怔回头，是童颜和碧清。被她肯定的语气震撼，我愣愣地接不上话。
碧清款款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婉婉的道：“虽然最近很少见到萧哥哥，他也没有去上朝。也不知你俩究竟是怎么了，不过，前些日子，我和石头倒是经常会来世子府的。”
我没吭声，她继续道：“石头和萧哥哥一样爱茶，偶尔石头会叫着我一起来府上找萧哥哥饮茶。好几次看到萧哥哥拿着一柄步瑶发簪出神，我和石头还为此嘲笑过他，可他很宝贝那把发簪，总是随身携带。”
碧清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着，可我却心潮澎湃。
“有时候却一连几日闭门不出。石头说，那几日正是姐姐踏无音讯的日子。”
“他经常吹一首笛曲，很悠扬动听，我想学，可他不理我。现在月娘说了，我才知道，那是姐姐曾经唱过的《寻觅》。”
“姐姐一定要这么固执吗？”碧清说完埋怨地看着我。
我苦笑，不知道是谁固执呢，明明是他不要我的，怎么最后都是来劝我的，难道是我太容易放弃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坐在湖榭假山旁发呆。
我发呆是因为童颜最后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小絮，你要想清楚，你到底喜欢的是谁，然后再决定是回去还是留下来。有些事我不能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以免将来后悔莫及。
我当时笑着说，师兄，我想的很清楚了。安公子的毒解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我留下来本来也是为了这个的。
童颜盯着我良久没说话，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走了。
其实，我想对童颜说，我已经后悔莫及了。可我没有遗憾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那一晚，萧蓦在门后面吐了很多血。
如果我知道，就一定不会这么说了。
其实，他们如果早点告诉我，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可我是个迟钝的人，所以我只能后悔。
ps：今日有点事情，这章有点仓促了。怕大家着急所以先贴上来。
可能有些还要修改。嘎嘎~~~~
貌似，我就是这么拖拉……omg，原谅我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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