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睡了一下午,近黄昏才恍惚地起身,刚走出房门便看到孙宾和秦琼家独子正热火朝天地摆弄着烤肉,下意识便走了过来,结果刚好听得孙宾说他脑子里都是肌肉,容易打赢的那番话,当下心里就不乐意了。
这小毛孩子怎么说话呢这是!老夫上阵杀敌的时候这臭小子都还没出生,尽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秦怀玉连忙起身上前见礼,尉迟恭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粗豪的嗓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那个大声:“好小子,可惜长得不够壮实!”刚说罢皱眉狠狠拍了自己额头几巴掌,吓了秦怀玉一跳。
“尉迟叔叔这是怎么了?”
“没事!喝酒喝多了!正常!”
“哟,吴国公醒啦?这酒的滋味怎样?是不是头痛欲裂哇?”孙宾幸灾乐祸。“来来来,先喝碗蜂蜜水解一下。”由于烧烤要用到蜂蜜,孙宾倒是不缺做蜂蜜水的材料,当下在旁边的小桌子上调了碗蜂蜜水递给他。
尉迟恭接了过来,咕噜咕噜一口灌下,把空碗搁在小桌子上,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识做,谢了!”
“那是,尊老爱幼是俺的习惯。”孙宾咧嘴笑道,“俺的优秀品质还有很多,你还没见识过。”
“说你胖你小子还喘起来了?”尉迟恭眼一瞪,大嘴一撇,不屑地道。“背地里说人坏话就是你的优秀品质?”
“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诚实,这说的都是实话!你还别不信,就你那两下子,某还真有可能胜过你。”孙宾说得那叫一个诚恳,倒是把尉迟恭给气笑了,当下一拍桌子叫道:“口说无凭!不如手底下见真章!输了莫说某以大欺小!秦小子,你做个见证!”
“啊?我?”
“啊什么啊?就你了,难不成还得去别处叫人?来来来,随便折两树枝比试比试!”尉迟恭左右看了看,真去折了两根树枝,撸了枝上的叶子,直接丢了一把给孙宾。“某擅使单鞭,便看看是你的剑法厉害,还是某的鞭法霸道!”
“真要切磋?”
“废话!你不是怂了吧?小毛孩就是小毛孩,不敢动真格。”尉迟恭嘿嘿笑道,一脸的蔑视。
“这可是你说的,找虐别怪某不尊老。”孙宾翻身而起,双手握住近三尺长的树枝,气势骤然一变,双目凌厉,仿若作势欲扑的野狼。
“不错,有点架势。”尉迟恭赞了一句,单手擎枝喝道:“来吧!”
孙宾气势猛然爆发,身影暴冲至尉迟恭面前,手中树枝发出厉声呼啸,自上而下斜角劈下,尉迟恭手中树枝一粘一卸,脱开孙宾的攻势,左手闪电般切向孙宾手腕,欲夺下孙宾手中兵器。
孙宾冷喝一声,手中剑势一转,逆挑而上,逼开尉迟恭的切入,这一来一回两个回合结束,两人又拉开了距离,再度对歭了起来。
“不错!有两下子!”尉迟恭跨步向前,手中鞭法展开,一连串的狂劈追甩,端的是霸道无匹,充满了沙场杀伐气息,孙宾双目圆睁,怒叱声中展开奔雷式,双手剑法仿若九天狂雷,肆无忌惮地纵横穿刺,一时间院子里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
看着两人狂烈霸气的交锋,秦怀玉紧张地握着拳头,心头热血沸腾,看得都出神了。
“哼,两个蛮汉。”屋檐上,怀抱宝剑的林巧巧迎风而立,显然孙宾与尉迟恭的比试声音把她也惊动了。
实际上,在书房写字的叶启和倒挂梁上的张果也听到了那声音,叶启摇头一笑继续写字,张果眼睛睁了一下继续闭上静心修炼。
“啪!”“啪!”两条树枝同时在激烈的挥击中断裂,这也导致刚交手差不多十几回合的两个武痴只得暂时罢手。
“啧!正兴头上咋就断了!”尉迟恭不满地把手中的断枝抛弃,遗憾地摇了摇头。
“打了这一会儿,肚子也饿了,先烤点东西吃了再说,等会饱了去练武场继续!”孙宾也是意犹未尽,丢了手中断掉的树枝,提议道。
“好小子!你这脾性合某胃口!武人就该有这份豪勇!走,有啥吃的?”尉迟恭大喜,狠狠拍了两下孙宾的肩膀。
“烤肉很多,走,烤了吃,某叫下人上两坛新丰酒来,剑南春暂时别喝,喝了就打不成了。”
“对!剑南春太烈了,耽误切磋。”听得剑南春三个字,尉迟恭黝黑的脸皮都为之抽搐了一下。
那酒真真要老命!
“这是什么肉?切这么薄都不够两口。”尉迟恭奇怪地拿起一串羊肉串,撇了一下嘴道。
“羊肉,切得薄容易烤熟哇,你若喜欢大块的,鸡翅膀和鸡腿够大块。”
“尉迟叔叔,羊肉串一次烤它十几把,撒上安息茴香,也就是孜然粉,那味道,绝了!”秦怀玉大力推荐这个他最喜欢的吃食。
“鸡鸭鱼都不算荤菜,不过的确也是肉,那行,某就试试这什么,嗯,羊肉串,再来把鸡腿烤一下,啥?还得刷油?俺老黑可从来烤肉不刷油,行,也试试……”
围着烧得暗红的木炭烤肉喝酒,诚为人间一大快事,尉迟恭这人,狂躁自负不假,对看得顺眼合脾气的人还是相当不错的,倒霉的江夏王很遗憾的是他看着不顺眼的一个,于是差点眼睛都差点给尉迟恭打爆了去。
“黑大个的鞭法好生厉害,那劲道用得恰到好处,某都不得不动用一部分真气卸力,不然那树枝打不了几个回合就断了。”孙宾一手抓着烤钎吃着烤肉,一手抓着另一串鸡腿烤着,鸡腿上冒出的油不时滴在碳堆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那是,打杀了那么多年,如果某还控制不好力道,那说明老黑那些年都白混了。”尉迟恭自得一笑,“高手跟低手的区别就在于这里了,哈哈哈哈哈!”
“某如今正专心钻研双手剑法,直取中宫,狂扫横劈,端的是畅快。”孙宾笑道。
“某觉得你该拿把陌刀耍耍,以你这力道和那双手剑法,应该能发挥出陌刀的威力。”尉迟恭建议道,“只是陌刀的柄太长,不过改一改还是可以的,改成短柄陌刀耍起来那才叫爽快!一刀下去,人马俱裂!”
“问题是那是军械吧?某去哪弄去。”
“那还不简单?某送你一把,就按你双手剑剑柄的长度改一改就成了,小事一桩!”尉迟恭拍着胸膛大包大揽地道。
“那感情好!待某摸清楚陌刀用法,咱再交流交流。”孙宾大喜,那可是陌刀,都说要膀大腰圆的重甲兵士才使用得了的超级兵器,成排的陌刀手滚滚向前,刀光过处可谓群雄辟易,万夫莫当。
“小事尔,不过再厉害的刀法剑法什么的,遇上你大哥那招御剑术还是无解,你看当时某已经将矛舞得水泼不进了,可那十几把剑还能在空中拐弯,某到现在也没想出破解方法。”尉迟恭有些郁闷地道。“你看啊,如果战场上万箭齐发,有盾牌的话还有一线生机,毕竟那些箭怎么说走的都是长弧线,但若和御剑术那样具有拐弯命中目标的灵性,多少战士都不够死的。”
“如大哥那般使用御剑术的人目前也就一位罢了。”孙宾摇头笑道,“似某这样的人都不知何年何月才修炼得到他那境界。”
“如果会御剑术的人多那才叫灾难。”尉迟恭道,“不说战场上影响到战局吧,便是在城里闹将起来,民众的伤亡可就大了去了。”
“嗯,正因为如此,我们剑宗才有不得持强凌弱,伤害平民百姓的戒律。”孙宾点头道,“放心吧,俺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你看某大哥有过欺行霸市的举动?没有吧?越是修行到最后,对自己的自律性就越高,当然,真有不长眼的惹上来,教训一顿也就是了。”
尉迟恭老脸一红,怒道:“你的意思,老夫就是那不长眼的?”
“某说的是太行山匪罢了,你要自个儿凑数,那也算。”孙宾和秦怀玉当场笑了个前合后仰。
“哼,你小子不地道,说话还挖坑。”尉迟恭悻悻地咬了一口烤肉,“某不与你一般见识!某上茅厕去!”
“去吧去吧,出了拱门右手边。”
尉迟恭一摇三摆地溜达了过去,过了拱门找到了茅房,打开一看,哟,干净!居然没太多异味,看看中间洁白的葫芦形陶瓷茅坑,脸皮抽筋般动了动,左手边还有个陶缸,里面装满了水,上面还有个水瓢,显然是如厕后用于洗手冲水的。
再看看右手边,尉迟恭瞪大了眼睛,立时爆了粗口:“卧槽!竹筹呢?”
没多久,正喝酒谈笑的孙宾与秦怀玉看到尉迟恭风风火火地大步走了回来,疑惑间便听得这黑大个嚷道:“你们家也太奢侈了,拉个屎居然用宣纸来擦屁股!”
“晕,拜托能不能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这个?影响胃口,再说那是竹纸,最差的那种。”孙宾哭笑不得地道,秦怀玉看了看手中的烤肉,很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这竹纸也是纸哇,可以写字的!这也太败家了!”尉迟恭一本正经地道。
“得,你个大老粗还挺重视写字。真服了你,我们家不差这点纸钱啦。别告诉某身为国公你家里还用厕筹,那也太假了。”
“某家便用厕筹咋了,这纸张得之不易,自当珍惜。”
“纸张有粗陋精细之分,在经济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将粗陋者用于如厕有何不可。”孙宾奇怪地问道。
“这……终究是对纸张的一种浪费!”尉迟恭语塞,气急道。
“这珍惜纸张吧,某认为不能矫枉过正,该用就得用。”孙宾笑道,“坦白说了,厕筹是真心难用,用它还不如索性用水洗。”
“尉迟叔叔不必介怀,启郎和二哥等人都是实用至上的实在人,必然不会造成浪费的,便是如今某家里也是用劣质竹纸如厕,干净,卫生。”
“唉,只是正吃着东西的时候讨论如厕的问题,你们就不觉得恶心嘛!”
正说着,脸上忽然滴上了水滴,秦怀玉举头一看,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乌云满布,不时有稀疏雨滴落下。
“下雨了,快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