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沈寒依似乎发现了楚靖北的异样。
“噢,没什么,姐姐,我们出去玩!”楚靖北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如果,沈寒依知道他已经完全清醒,怕是不会再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了吧。
楚靖北突然间不敢去看沈寒依。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楚靖北也说不清楚。
一直以来,楚靖北都是极为理智的,无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可是,这一次,楚靖北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瞒着沈寒依。
借口要吃面,楚靖北将沈寒依支开,自己独自一人在院中堆着沙子玩,据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
“哥哥,我们两个一起玩!”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突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男孩蹲下来,跟楚靖北一起堆着沙子。
楚靖北讶异地抬起头来,男孩身边,站着一位华服女子。
那女子,目光高傲清冽,尤如高山之巅的寒松。
这世上的女子,能有这样目光的本就稀奇。何况,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痴傻的儿子。
她的身份,并不难猜。
只是,玉婉言和韩书棋为什么会来祈月?
按原定的计划,应该他和沈寒依明日启程去青宵才是。
玉婉言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楚相,久仰大名!”玉婉言含笑点头道。
楚靖北别过头去,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玉婉言的嘴角依旧挂着笑,笑得很美,很真诚,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她眼底清冽,就像是千年寒潭中的微微寒光,亘古冰寒。
理智告诉楚靖北,还是跟这个女人少做纠缠为妙。
玉婉言,是改变了青宵历史的女人。
这个女人,聪明,冷静,历经磨难,意志坚定,几乎是无坚不摧。
这样的女人,无疑是危险的。
一丝笑容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在玉婉言嘴角荡漾开来,玉婉言蹲下身来,就在楚靖北的身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像楚靖北一样,在地上乱画着。
“我知道楚相现在这个样子是装的。这种解药的药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玉婉言轻声说着。
楚靖北依然玩着沙子,仿佛完全听不懂一样。
“如果不想沈依知道的话,今晚子时来找我。”玉婉言依然轻轻地说着,语调古井无波,一成不变。
此时,沈寒依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
玉婉言起身迎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似乎又重了几分。摆明了是想讨好的姿态。
这便是玉婉言聪明的地方。
这个女人,便是玉婉言。在看到玉婉言第一眼的同时,沈寒依便认出了她。
她跟韩逸墨描述得一样:有如一株开在冰雪中的寒梅。
玉婉言也完全跟她想象中的一样清冷,孤傲,狠绝,执着。
“你就是沈寒依?”玉婉言面带微笑。可她的笑,纵然笑得再灿烂,都带着一丝冷冽。
“我是。你就是玉婉言?”
“是的。哟,妹妹的手艺可真好!这面做的,色香味俱全,看样子,是用了不少心思,难怪会让楚相恋恋不忘!”
玉婉言这转变也还真是快。从直呼姓名一下便到了“妹妹”。
“姐姐要不要先尝一尝?”沈寒依笑道。
玉婉言直接叫她名字,沈寒依便叫了玉婉言的名字。玉婉言称她为“妹妹”,沈寒依便顺着叫了她一声“姐姐”。
沈寒依记得韩逸墨曾经跟她说过,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像玉婉言这样聪明执着而又记仇的女人!
“姐姐我还真是忍不住想尝一尝呢!不过,我若吃了,怕是楚相会不高兴了!”然后,玉婉言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楚靖北。
楚靖北依然在堆着沙子,似乎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一般。
“楚靖北,面好了,吃面吧!”沈寒依对楚靖北说道。
“噢!”楚靖北答应着,站起身来,拍拍双手上的泥沙,雀跃地蹦跳着来到沈寒依的身边,伸出手便要去吃面。
“去洗手。”
“噢。”
楚靖北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低头向水井旁走去。
玉婉言轻笑,“妹妹对楚相还真是一往情深,他如今这个样子,妹妹依然不离不弃,他日,楚相若是清醒,定然感动至极,希望有情人终在眷属,妹妹和楚相能够情深不渝,相守白头。”
“我对他的情,早就放下了。如今照顾他,不忍心而已。”沈寒依淡淡地说道,不是解释,也不是说明,只是陈述。
“真的?莫非这就是爱到浓时情已殇?男人啊,总以为女人的爱就该是一辈子,无情地挥霍着。殊不知,爱到至极,受伤后,恨也会极至。我和韩逸墨便是如此。”
沈寒依没想到玉婉言如此轻易地便提到了韩逸墨。
“你恨他?”沈寒依记得韩逸墨说过,玉婉言恨他,视他为仇人,一心只想为丈夫报仇。
“恨。”玉婉言答得干脆。
“如何才能不恨?”
“除非他死。”玉婉言平静地说,“我跟你不一样,韩逸墨,我是真的爱过他。可是后来,我也是真的爱上了别人。”
竟然跟韩逸墨说得一样。
她的心思,韩逸墨都懂。
可是,韩逸墨却依然为了她们母子在战场上拼杀,不是为是自己,也不是为了青宵,只为她们母子在这乱世中有坚厚的基础,立足于世。
第一次,沈寒依觉得韩逸墨可怜。
韩逸墨狂放不羁的外表下,那份孤冷与清傲,此刻,沈寒依突然间懂了。
很快,楚靖北便洗净了双手跑了过来,接过沈寒依手中的面,“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玉婉言望着楚靖北问道。
“什么?”
“你和他,还有可能吗?”
沈寒依摇了摇头。
“看来,他的确伤你至深。”玉婉言叹道。
“是绝望。三年来,我一直忍受着他的冷漠、无情、厌恶,是因为我一直都怀着希望,我相信,他知道真相后,会爱我的。”
“那又为什么等不下去了?”
“太痛苦了,心,就像是被撕裂一样。”
楚靖北吃面条的“呼噜”声突然顿了一下,很短,短到沈寒依完全没有发觉。
“有件事,可以向姐姐请教吗?”沈寒依突然转了话题。
“妹妹太客气了,说什么请教!妹妹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
“沈瀚漠的事,想必姐姐已经听说了。”
“沈将军忠烈无双,为国尽忠,还请妹妹节哀。”
“他那个人,一生为国,战死少场,马革裏尸,本就该是这样的结局,却若他投降,或让他亲眼看着国家沦陷,他会比死更难受。”
这一点,玉婉言当然也清楚。
她还真不明白,沈寒依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
“沈瀚漠临终留下遗言,一生无愧国家苍生,唯欠一人,便是我的母亲叶秋池,希望死后与我母亲合葬一处,来世再为夫妻。”
“这个,我也听说了。”
沈瀚漠要同叶秋池合葬,这的确是世人都没有想到的。
因此,也有人开始质疑沈瀚漠和昭阳公主的爱情,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坚贞不渝。
后来,昭阳公主听到沈瀚漠的遗言后,依然殉情而死。也有人说,沈瀚漠之所以留下这样的遗言,就是希望昭阳公主在他死后能够活下去。
若真如此,这样的爱,更让人唏嘘不已。
“你觉得沈瀚漠是对我母亲觉得愧疚,还是像有些人说得那样,是为了让昭阳公主能够活下去?”沈寒依问得很是认真。
听到沈瀚漠的遗言后,沈寒依一直想不明白。这些天,她冥思苦想,却也始终猜不透沈瀚漠的心思。
“为什么非要弄清楚这个?”
“如果沈瀚漠真的是为了昭阳公主,临死都在为她着想,我不想让母亲那么委屈。如果母亲得知真相,一定也不愿意跟沈瀚漠合葬。”
因为沈寒依问得认真,玉婉言也十分慎重的考虑了一下,然后,慢慢开口道,“如果我是沈瀚漠,一心爱着昭阳公主,想让她活下去,也许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毕竟不是沈瀚漠,而且,我是女人……女人的想法,跟男人的想法并不相同。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楚靖北的看法?对于沈瀚漠,他应该更加了解才是。”
“他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如何给我答案?”
“他每天不是都一刻钟的清醒时间吗?为什么那个时候不问呢?”
“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来不及说。”
将心事告诉楚靖北,沈寒依并不习惯。
这些年,在楚靖北身边,她习惯的是隐忍和等待。
“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寒依回头,只见李珺阳正缓缓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