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李珺阳要的只是复国?不,他要的还有整个天下!”沈寒依说。
“有你辅佐帮衬,他自然想坐拥天下。”这一点,并不为奇。
“你错了,就算没有我,李珺阳的依然心意如此,就算我扶助的另有其人,李珺阳也不会有半点的改变。”沈寒依静静地说着,眼底是淡然的自信。
原来,李珺阳竟是这样的人!
是他,小看了李珺阳。
楚靖北想不到一个沦为亡国奴的人,心中想的,居然是整个天下!
看来,他的胸怀比不上李珺阳。而他的眼界,竟也比不过沈寒依。
楚靖北也不得不承认,沈寒依说得那句话并不是气话,而是真话。沈寒依说,离开他楚靖北,她会活得更好。
看来,是真的。
她在他的身边时,他给她的,只有伤害。
如今,他爱着她时,却不能带给她幸福。
他跟沈寒依,当真是无缘吗?
不,楚靖北不相信。
他是那么真切地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爱沈寒依。
沈寒依在楚靖北的眼里看到了沉重的沧桑,淡淡的哀愁,隐隐地无奈,这种眼神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向来意气风发的楚靖北眼中。
“世人只看到这几日薛轩宇的大军势如破竹,大败瑶罗,似乎是一段传奇的神话。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传奇与神话呢?薛轩宇会胜,并不是这几日的努力,在他攻下祈月之后,便一直在为夺取瑶罗做准备了。瑶罗会败,也不是败在这几日。”
薛轩宇的野心,楚靖北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薛轩宇。
他也曾派人四处寻找李珺阳,而李珺阳竟然就在瑶罗待了一年,他却丝毫不知。
这只能说明,他技不如人。
就算这段时间他没有中毒,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此时他身在瑶罗,也不可能力挽狂澜,拯救瑶罗。
这样想过之后,楚靖北深深在吸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似乎落了地,可是,他的心,却依然沉重,不减半分轻松。
“祈月的情形呢?”楚靖北问。
“祈月十城已经归于李珺阳了。”
“速度还真是快。”
“李珺阳具体是怎样得到祈月十城的,我就不详细跟你说了。也许,他的手段不是光明正大,不过,无可否认,却是最有效的。李珺阳不但拿下了祈月十城,而且,驻祈月的守军,也都被李珺阳一举拿下,如今,李珺阳打着天降明主,复生救世的旗号进行复国,民心所向,成功是指日可待的事。”
“薛轩宇呢?由着李珺阳复国?”
“是吧!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瑶罗。”
楚靖北对于这一切,都觉得无能为力,就像每天固有的头痛与昏迷,都是他无法控制的。
一个多月后。
楚靖北已经服用解药第四十天了。
薛轩宇攻克了瑶罗都城,齐泽熙服毒自尽。
沈瀚漠被困,拼死突围,壮烈殉国,昭阳公主得知这个消息,殉情而亡。
这样的结局,并不让人意外。
甚至是在沈寒依的意料之中。
沈寒依看得出来,薛轩宇千方百计将沈瀚漠困住,为的,是留他一命。
薛轩宇给沈瀚漠开出的条件,真诚而优厚。
而沈瀚漠的信念却只有一个:国在人在,国破人亡。
最终,薛轩宇成全了沈瀚漠的忠烈。
得知沈瀚漠的死讯,虽然是意料之中,沈寒依的心,却还是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毕竟,他是她的父亲。是她小时候,如太阳一般仰望多年的父亲。
在他打断她的脚的时候,在她因此差点丧命的时候,沈寒依的心里是那么恨他。现在想来,那么深的恨,又何尝不是深入骨的“怨”呢?
若不是企盼至深,爱入骨髓,又何来“怨”呢?
沈寒依告诉楚靖北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是在她得知消息的三天之后,也就是楚靖北服药的第四十天。
这三天,楚靖北没有见到沈寒依,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一直都没有问碧云。不知为什么,他越是这样重要的事,他越希望听到沈寒依亲自告诉他。
沈寒依三天之后才出现在清醒的楚靖北面前,是因为她用了三天的时候,才能让自己能平平淡淡地说出这件事。
睁眼,望见了沈寒依。
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发生什么事了?”楚靖北问,语气竟是出奇得温柔,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三年来,楚靖北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如果她在相府的时候,哪怕是有一次,她也不会到后来那么绝望……
“沈瀚漠……死了。”沈寒依说,就像是在简单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一样。
半晌,楚靖北缓缓开口,竟只是两个字,“节哀。”
沈寒依轻轻一笑,“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经意地、状似轻松地抬起头,突然对上了楚靖北那真挚、清澈的双眸,不知为什么,沈寒依那个笑容,竟生生地定格在了嘴边。
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灵。
楚靖北轻轻地递过一方丝帕,“想哭,就哭吧!”
我为什么要哭?沈寒依本欲脱口而出的话,竟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无法说出口。
而她的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沈寒依也没有想到,自然竟然真的会哭得稀里哗啦。
当楚靖北再醒来的时候,沈寒依虽然眼睛红红肿肿的,却对着他笑得很是灿烂。
“你醒啦!姐姐带你出去玩,可好?”
楚靖北怔怔地望着沈寒依,突然,他发现了一件事,他的神智依然是清醒的。
原来,在服药第四十天的时候,人,便不会再痴傻。
这个,韩逸墨居然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