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雪,南楚荆城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似乎一切都被雪掩埋。除夕瑞雪,定然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一身锦缎棉衣的信公公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看着安静地站在两旁的六个妙龄少女,恭敬地站在门口,丝毫不敢疏忽。上次来这的那个小公公既没有带圣旨回去,也没有把自己给带回来,在宫中引起了相当厉害的恐慌。宫中众人,帝妃臣吏们他不敢说,但是他们这些宫女太监没有一个是不怕澹台亦筱的。你也不想想,敢夺圣旨还杀了传旨太监的女子,不说被罚,陛下连一个字都没说,权当这没发生。况且让表妹决定表哥下落,这澹台亦初--能死才怪!
信公公下垂的眼角微微上移,瞥见了一个与圣旨同色的女子,匆忙行礼:“澹台小姐可算是下来了,把奴才这一通等啊……”
“信公公若是等不及,差人上来唤亦筱便可,何须劳动您呢。”澹台亦筱微微敛衽,低眉含笑。说不出的谦恭有礼,眉目间流淌出来的温柔婉约,让阅人无数的信公公都难以相信她会杀人。
“澹台小姐莫要折煞奴才了,还是先随奴才进宫吧。”见她如此从容淡定,信公公心中微微考量,暗道这澹台小姐将来嫁给乔羽曦做乔家夫人,怕也是澹台亦初将来的一个得力助手。然后,信公公便将手中明黄的圣旨敛起来,似乎没有这回事一般。
“公公请头前带路。”澹台亦筱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信公公先走。不过澹台亦筱心中也是微微诧异,信公公虽说是来传她进宫的,可为什么带圣旨来?这张圣旨,到底是不是给她的?
一路上,澹台亦筱的车少不得碰上其他家中的马车。其他人家见了她,也都没了以往的拒不来往,反之,十分亲热地同澹台亦筱和信公公搭话。一边问着进来的境况,一边打探着澹台亦初和齐季暖的消息。信公公熟稔地打发着马车上的命妇小姐们,催促着车夫再加快速度,向朱红的宫墙驶去。
金瓦朱墙,白雪黑树,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丽。数十里三张高的皇宫外墙,顶着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金瓦,静谧而庄严。澹台亦筱睁开了闭上很久的双眼,眸底有波澜汹涌。龙丘雅掀开车帘,遥望着那道看不见头的朱漆方墙,微微眯眼,道:“皇宫的朱墙,挡了人心的一切啊……”
“人心本来就易变,何况是在皇宫呢。”胡非清和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瞥了一眼,很快地收回目光“对吧?”
钟离柔和穿封若冰手里把玩着几个流光溢彩的瓶子,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今日齐季暖很有可能和亲楚子凯,陵阳沐内心不爽,本身所蕴含的冰寒气息更是凛冽了几分。几人都不答话,齐季嫣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看她一眼,道:“人心叵测,龙丘不过能感觉到一般人的气息,帝王天家,又岂是我们能知道的?”
“你不也是天家女?今天见着第一个亲妹妹,心里又激动又不甘吧?”龙丘雅看着面前的青衣女子,眼里是掩不住的认真。澹台亦筱转眸,看着齐季嫣缓慢道:“你娘亲生了你们姐妹,俪妃的儿子女儿却夺了你们的尊荣。逃亡十几年,连名分都没有,一年前才得知自己的身份。现在齐季暖回来,还直逼你表哥的命!不过,钟离也告诉过我,齐季暖聪明伶俐,并不如晓妃一样尖酸刻薄,倒是很可人。你现在怎么选择,我不管。但是你必须给我记住,今天我哥要是没事,你要去北齐还是回天山我半点都不管你,但要是我哥出了事,你就再也别想找找你姐姐了!”
齐季嫣沉着脸,半句话都没有说。她知道,自己两头都顾着的。澹台却也是及其看重自己哥哥的,一旦两方有了矛盾,澹台会帮谁,就不一定了……
思绪流转间,马车已经停在侧门口。三个粉衣宫女站成品字形正在那里等着迎接七人。
“几位小姐安,奴婢们奉陛下旨意带几位去正殿。”打头的一名主事宫女率先开口。
“有劳了。”澹台亦筱微微点头,又对一旁的信公公道:“信公公,劳烦你了。”
信公公抖抖拂尘,双手掂了掂手里的圣旨,拍了拍回云纹的棉袄,也客套道:“澹台小姐哪里话,老奴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既然没事,老奴就赶去伺候皇上了。”
“公公慢走。”
打头宫女梳着宝塔髻,一步一顿地走在澹台亦筱之前,另两名宫女则是灵蛇飞天髻,粉衣俏丽,跟在最后的钟离柔龙丘雅后面。
澹台亦筱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宫女,今日她一袭黄衣似阳,令满园的冬意都去了不少,白色蝴蝶自肩头由密到疏地排列到裙摆处,杂乱无章的蝴蝶竟在衣上姜黄祥云纹的衬托下,显得活灵活现。头上仅戴一枚黄色蝴蝶步摇,常人难以驾驭的颜色竟让她搭配得清新无比。再看身后的六名女子,衣饰与她大都相同,仅是颜色不同,头上簪着的蝴蝶步摇,也是如出一辙。但唯一不同的是,澹台亦筱的蝴蝶周围有一圈黄色的花边,至于那花是什么,她们看不出来。
金瓦流光映玉颜,朱墙自威锁佳人。楚高邈的宴席,最不缺的就是佳人。尽管她没参加过,但每年澹台亦初来天山看她时,总会告诉她一些京中的大事--比如每年的除夕宴。南楚最看重除夕,每年都要大办宴席。到了楚高邈这一代尤甚,而且,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之外,他还会召皇后、皇贵妃和四妃同来与宴。
楚高邈当年暗恋小师妹江百合,太皇太后据说当年是十分支持江百合嫁给自家孙子的,积极撮合。而太后则相当反对自己儿子娶这么一个江湖女子,竭力反对。最后江百合不得不被赐予静宁公主封号,下嫁澹台林新,剩下一子一女,含恨而终。
不过,今天由齐季暖来决定澹台亦初的生死几乎是玩笑般的举动。这个一向高明的南楚大皇,到底在想什么?
“亦筱,你还好吗?”澹台亦筱刚踏入殿中,就听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不用想,定然是乔羽曦了。澹台亦筱抬头看他,还是以往的白衣,银色丝线绣着天山的不老松,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还好,我还扛得住。我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我相信他。”澹台亦筱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答。或许她从未想过,这句话,会有很大的影响,甚至到很多年之后。
乔羽曦倒是出乎意料地笑了,眼眸里的笑意似乎藏不住。点点火光映在其中,似乎起了火海。但他面上的笑容还是未改,依然笑道:“嗯,我也相信亦初。他做了这么多年右相,一定不会做那种事情,你也一定会有办法的。”说罢,他顿了顿,又道:“无论出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澹台亦筱知道他是好心开导,也摆出一副戏谑的样子,挑眉道:“你会有那么好心?本小姐有龙丘她们陪着,这辈子怕是用不着你。”
乔羽曦摇了摇头,状似无奈道:“没办法,谁让你会嫁给我呢……”
“切……”澹台亦筱白他一眼,按着位分回了自己的座位,传音入密道:“娶不娶是你的事,嫁不嫁是我的事。”言毕,转脸和陵阳沐聊起来。
“皇上驾到……”信公公保养得很好的公鸭嗓在朱红色的大门外响起。
未等他的尾音落下,澹台亦筱很灵敏地闻见,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味混着几丝龙涎香的味道,从门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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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星期二为毛要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