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安宁又补充,“三叔不但是你的好父亲,我们都很尊敬三叔。”
“我晓得啊……”汪华奉语气里透出深深的痛苦和悲哀,“所以我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放弃我父亲的生命,这个决定有我来做出。因为我不想再让跟我一样敬爱父亲的人,也一起承担这份罪恶和痛苦。”
“你……节哀顺变。”
“谢谢你。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九处能够试着营救一下我的父亲。但如果需要牺牲代价太大,就算了。如果我父亲知道的话,他也不希望九处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只救回来他这个已经时日不多的人。”
他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也是猜到了他父亲的回答。
“你想哭就一个人哭一会儿,我不打扰你了。”
“多谢夫人的理解。夫人,我是不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儿子?”
他做好了汪家的族长,可他却愧对于他的父亲。
忠孝难两全,他真的……太失败了。
他是父亲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人,他是一个完美的汪家族长,也是一个完美的学生,可他却不是一个好儿子。
哪里有儿子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就要放弃父亲生命的儿子呢?
安宁知道以汪华奉的性格,他是绝不会向一个不亲近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汪华奉能跟她说这话,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是会做出一些与自己性格不相符的事情。
安宁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汪华奉不是一个好儿子吗?他如果真的不是一个好儿子,他就不会按照汪三叔的意愿做出这个决定。汪华奉就是知道汪三叔的答案,所以他才不愿意违背父亲。连她都清楚,如果是汪三叔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们放弃营救他。
可汪华奉……毕竟是亲自放弃了他父亲最后的生路……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力去营救三叔。”
“有夫人这一句话,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夫人尽管开口。”
“暂时先这样吧,你自己舒缓调节一下情绪。”安宁狠下心说道,“汪二叔那边……你还需要操心。”
“夫人请放心,我二叔是不会知道我父亲被人掳走的消息。至少我可以保证,我二叔是不会跑出来搅局的。”
“真的为难你了。”
父亲去世这样的痛苦,汪华奉还没能消化掉的时候,又要勉强他提起精神按捺下痛苦,去解决汪二叔这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真的,真的太为难汪华奉了。
“夫人,我似乎有点控制不好情绪了,就这样——”
话还没有说完,汪华奉急匆匆的掐断了电话。可安宁听的清清楚楚,他最后的几个字,都已经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啜泣。
沉重的放下电话,安宁已经绝望了。
“郝助理,你说我们还要经历多少劫难,这件事情才能够彻底的结束?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也才不过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而已。我们,到底还要经受多少劫难呢?”
郝亦花无法回答。
似乎幸运女神就是喜欢捉弄人,昨天才让他们开了庆祝茶话会顺利成功的庆功宴,今天就传来了汪三叔被人在书房掳走的坏消息。
好像只要出现一件好事情,就会立刻又一件坏事请降临在他们的脑袋上。
这样情绪上的大起大落,真的太伤神了。
“先等等看赌场主人的消息吧。他神通广大,或许有办法把三叔给平安的接回来呢?”郝亦花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可能让安宁相信呢。
安宁不说话,只是疲惫的闭上了狐狸眼儿。
太难了……
她好像已经到了临界点,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权煜皇或许有些太高估她了,他总说他相信她,她是没有问题的,她可以撑下去。
可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一点点的把肩膀耸下去,让自己在办公椅中蜷缩成一团,这样的安宁看上去,弱小又无助。让人心疼。
郝亦花一拳头狠狠的砸在办公桌上,双目充血。
到底是谁,要掳走汪三叔?!
他真的想不出来有人会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却掳走一个无法左右和影响局势的汪三叔!
如果是因为汪家帮了夫人解决掉了海雨晴命案的影响,那么要掳走汪三叔,他还尚且可以理解。但问题是,陆越川办不到这件事!如果不是陆越川的话,那会是谁呢?汪三叔只是长了一张阴险狡诈的脸庞,他为人是非常和善的。他不会有这样的死敌!
就在郝亦花没有一个头绪的时候,大姐带着沉重的神情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安宁立刻睁开眼睛,“大姐!”
可她一看到大姐沉重的表情,瞬间明白了。
“赌场的主人不愿意帮忙吗?”
“两分钟,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他就查到了掳走三叔的人是谁。可他却告诉我,他不能说。”大姐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哪怕是知道权煜皇被关进了本部的监狱,大姐也不曾流露出情绪,可现在的大姐,却明显的愤怒了,也绝望了。
安宁绝望的瘫靠在办公椅之中,“看来真的是老天爷都不放过时日不多的三叔……”
赌场主人手眼通天,在她的心目中,赌场主人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权五爷。他查到了是谁,却不能说。原因无非有两个。
第一,对方是九处所解决不了的人物,赌场主人为了大姐的安全,选择隐瞒。但这个不太可能。以赌场主人和大姐的交情,赌场主人又欠了大姐一个人情,如果他有这个能力的话,他会主动救出三叔。
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解释了。对方的来历,是连赌场主人都无法搞定的可怕。赌场主人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也不愿意让大姐去冒风险,所以他选择了隐瞒。
面对这么一个未知又可怕的敌人,安宁真的感觉有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是她无法翻阅的大山。
知道安宁情绪非常不稳定,郝亦花只能硬着头皮向大姐说明了,汪华奉选择主动放弃营救汪三叔的消息。
大姐听后,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只说,“我跟华奉那孩子接触的很少,他从小就被三叔带离了京城。可我知道华奉那孩子的性格。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奇怪。”
郝亦花摊了摊手,没有话可以说了。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被绝望所笼罩。
不单单是因为汪三叔的‘死’,更加是因为又出现了一个未知的且强大到连赌场主人都不愿意去招惹的隐藏的敌人。
……
“……操!权五,老子跟你没有交情,老子凭什么这样帮你。为了你的计划,我明知道汪三叔是你带走的,可我却不能跟大姐直言相告。权五,老子真想一刀一刀剐了你。”
“冷静点,五爷跟你也没有交情。况且五爷并没有逼你,是你自个儿选择隐瞒大姐的。别跟五爷骂骂咧咧的,咱们俩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因为你,我让大姐哭了。”对方语气中的阴鸷与凛冽丝毫不落于权煜皇。
大姐哭了?
权煜皇的心尖儿疼了一下。
他从没有见过大姐掉眼泪儿,从他有记忆起,大姐就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就算是给爸妈祭拜的时候,大姐最多也只是红了眼眶而已。可这一次,大姐掉眼泪儿了。
“汪家老三和大姐的感情,你这个当弟弟的比我清楚。”
“你跟五爷没有交情。”
“可我把大姐当自个儿唯一的亲人。”
“所以,你必须给五爷帮忙。”
“权五,如果不是为了大姐,老子一定要了你的命。”
“你搞清楚,如果没有大姐,五爷早就要了你的命。你已经是个死人,明白?”
“我们两个人都是因为大姐,才没有杀了对方。所以,你现在没有资格要求我帮你办事儿。”
权煜皇就四个字儿:“为了大姐。”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为了大姐,我帮你这一次。就一次。”
“地址你知道,过来接汪三叔。就跟大姐说,人是你想办法救回来的。多余的废话,一个字都别说。”
“你要堵住的不是我的嘴,而是汪家老三的嘴。等回去之后,让汪家老三别说漏嘴才是你的当务之急。”
“五爷的事儿,自然不需要你操心。你想好怎么跟大姐道歉吧!”
挂断了电话,权煜皇转过身,看向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汪三叔,“五爷失算了。”
他算错了大姐对汪三叔的感情。
至于赌场的主人,一直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赌场主人一早就知道他的全部计划,当陆越川去请他帮忙保自己一命的时候,他便知道,以赌场主人的聪明,一定洞悉了他的全部计划。对方之所以会留在京城这么长时间,无非就是一个原因:放不下大姐。
尽管他没有去问过对方,可他就是确定。
因为对方出现在京城的时间,与大姐回到京城的时间太巧合了。巧合到了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的京城。从此便不难看出,对方与他没有交情,却因为放心不下大姐,所以选择留在京城。
可他清楚赌场主人哪怕是对大姐有求必应,他的条件也绝对不是那么轻松可以完成的。他更没有想到,大姐为了汪三叔居然会找到赌场的主人。
为权家翻案,也是大姐的夙愿。幸好因为这一点,赌场主人明知道汪三叔的下落,却没有跟大姐直言相告,反而帮他隐瞒了大姐。他倒是不会感谢对方,因为对方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大姐。
本以为汪三叔本就时日不多,他的‘死亡’并不会让大姐……掉眼泪。可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他选择了。
权煜皇伸了伸手,狱警愣了几秒钟,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儿,“五爷您找我?”
只从鼻尖儿‘嗯’了一声儿,权煜皇指了指狱警腰间的警棍。
狱警不明所以,却还是迅速的把警棍双手递给了权煜皇。
“三叔,对不住了,你不吃点皮肉之苦,我是没有办法放你回去的。”
话音未落,权煜皇便将警棍高高的向汪三叔的右手砸了下去……
“啊——”
痛苦的惨叫声,凄厉的回荡在整个监狱的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