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吟秋满口答应,“那么刚才的那位秦姑娘,公子觉得如何?”
江遥不悦道:“在你眼里,我莫非就是一个看见女的就非要弄到手的那种人?”
安吟秋歪着脑袋瞧他:“可如果公子对她没好感的话,又怎会一见面就把她认出来,而且还记住了她的名字?公子跟她以前,应该是见过的吧?”
“见是第一次见,不过,我以前倒是看到过她的画像……”江遥伸出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摸索着下巴,脑中又忆起了在绿洲木屋中的那段时日。
当时侏儒留下来的东西,除了满墙壁的功法秘籍之外,还有许多幅画像,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所以江遥才会对秦红衣觉得眼熟。那些画上还有很多被利刃扎刺过的痕迹,可见韦英童子对于秦红衣的背叛,确实是耿耿于怀了许多年。可他临死之时,请求别人替他报仇,却只说了丁纶的名字,对于秦红衣只字未提。这是否表示着,他终究还是藏着一份爱意?秦红衣若能看到那一幕,又会不会为十二年来的冷漠生出些许悔恨呢?
在侏儒与秦红衣的命运中,江遥只是一个看客,感慨几声,很快就会忘了这个故事。可若换成他自己的命运,谁又会是他的看客?倘若他在曲山驿中死于孔雀大明王之手,谁会为他的结局发出一声叹息?也许,就只有那么寥寥数人吧……
思及往事故人,竟不觉有几分惆怅。在这静夜深山,除了两人的呼吸,就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江遥感到一阵疲乏,慢慢地朝后躺下,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任由那片茫然逐渐将内心填满。
太多纷杂的念头,难以梳理,索性,就让它们绞成一团乱麻。
“累了么?”安吟秋直起身子,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江遥的额头,“是不是赶路太辛苦,明天我们多歇息一天吧?”
“不了。”
“可是,公子你……”安吟秋在江遥身边躺下,一只手捧起他脸颊,慢慢将嘴唇凑近。
江遥不躲闪也不回应,只在心里冷笑。这女人此刻看起来与自己是多么亲密,甚至就连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林曦,都没有像她这么近得自然。可是,谁知道她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呢?曲山驿一战,一方是接近元真的孔雀佛母,一方是五名人仙战力的顶尖强者群体,她参与进来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所以索性置身事外。她对孔雀佛母的死没有表现出半点悲伤,就是为了继续潜伏在自己身边,寻找自己最为松懈的时机吧!
或许,她已经发现了我身体的一部分秘密,就等着我突破人仙之时,也是最为虚弱的那一个刹那,才会亮出真正的獠牙?
凉凉湿湿的触感贴在江遥脸上,停留了一阵,又悄悄离开。江遥睁开眼睛,看见安吟秋的眸子映着火光,半是幽暗半是璀璨。
两人对望了一眼,安吟秋避开了视线,气氛维持着沉默。洞外风声越来越凌厉,洞内呼吸声低不可闻,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劈啪声。江遥看见火焰的影子在安吟秋脸上跳跃,那或许就是她此时的内心写照,凌乱躁动,却又故作平静。
这一个晚上,注定是难眠的一夜。
次日,江遥睁眼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他揉揉眼睛,便看见安吟秋坐在自己身旁,脸上漾起动人的笑意:“公子昨晚睡得还好吧?”
“好。”江遥含糊地应承一声,脑勺微微发痛,心想自己的脸色一定不怎么好看。篝火熄灭之后,后半夜冷得发抖,只好把安吟秋当做暖炉,而安吟秋也像只小猫一样不肯安分,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睡着。
他勉强打起精神,吃了点东西,招呼两人一起上路。
山路蜿蜒,渐有人烟。
在这种荒芜山岗中坐落着的酒家,却显得格外热闹。过路行人远远望见葱郁枝叶间招展的那面酒字旗幡,大概都抵抗不了进去喝一碗的念头。披甲的骑士,歇脚的兵匪,运货的行商,都挤在并不宽敞的木屋中,各自相安无事地喝酒吃肉。
安吟秋走进去时,惹来了众多关注的目光,角落里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安吟秋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泰然自若地寻了个偏僻角落,用衣袖为江遥擦了擦座位上的尘土,道:“公子坐。”
江遥坐下,侧脸望着窗边的一个人影,视线久久未能移开。这屋子里的大多数人也跟他一样,或明或暗地关注着那人的身影,这或许也是他们能够各自相安无事的真正缘由。
那个背对着江遥,目光眺望着窗外,如同雕像一般的孤独身影,赫然便是现任英杰榜首——「极冰玄雨」北丰丹!
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寒意,比起江遥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却又收敛了许多,可见他的修为愈发精深了,离人仙之位又近了一步。
桌上摆着的美酒和菜肴,连一根筷子都没动过。看起来,他似乎是在等人。
附近的一些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悄悄将目光瞥过来,与同座窃窃私语,谈论着这位极冰玄雨当年以一柄碎风宝剑大败桃花刺客的壮举。那些夸张怪诞的说辞传入江遥耳中,听得他直皱眉头,心想云素能一直忍受着这样的言论而不大开杀戒,也算是好脾气了。
话说回来,能让北丰丹在这种地方等候的人,会是谁呢?江遥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之心,暗想他该不会像某些人说的那样,约桃花刺客来此决一死战吧?
“公子,我们吃什么?”安吟秋问。
“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公子想吃烤麦雀吗?”
“随你。”
“那么……”安吟秋刚要伸手招呼小二,忽见一个独臂女子朝这边走来,不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曲姐姐?”
独臂女子径自走到这一桌,在仅剩的空位上坐下,朝远处的小二一招手,道:“一串烤麦雀,一碗阳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