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属下因不敢过分宣扬,只是找了十多个和自己要好的兄弟,换上了寻常百姓所穿的粗衣麻裤,蓬头垢面,背着砍刀,到附近的村子里征粮。村民们见他们如土匪一般,为了保命,纷纷将所剩不多的粮食交了出来。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这些村民中,胆小怕事的居多,但有血性的人还是有的。刚征了两百旦大米后,又到了一家住户门前。这户主是个高瘦的老头,早年因夫人难产,妻子双亡,郁郁寡欢,从此孤身到老,听到粗鲁的踢门声,闻声将破了好几个小洞的,沾满苔癣的木门打开,应声倒塌,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人闻着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臊味,提刀喝道:“瞧你这穷酸样,快快交出粮食,不然小心老子把你宰了喂狗!”
懒汉精神有些恍惚,抓了抓头,竟然给抓出团痱子来,道:“粮食是什么?”
那人哈哈大笑,将他推到一旁,道:“原来是个疯子,老子懒得理你,兄弟们,快进屋搜!”
众人正要进屋,举手投足间,那疯子已弯下身子,依次将他们腰间死死抱住,使了个过肩摔。十多人还不及反应,尽数给抛出老远,重重摔倒在地,身上被划出至少十道口子,从裂开的衣裤看去,清晰可见。没想到,此人手法竟然如此之快,如此之恨。
一人乘着毛发金黄的灵狮,停留在离这些伤兵不远处的半空中,正是隽遗雏来了。他看着周围七零八落的,手无寸铁的村民,道:“这些村民可没有得罪你等,你等为何欺人太甚?你等究竟是何人?如实召来,不然休怪隽爷爷我不客气了。”那狮子闻言,咆哮起来,作势欲扑。隽遗雏因仗着灵狮威风,也不惧怕。隽遗雏因害怕刚从无名镇上带回的九黎贼人被砍头的情景,独自骑着宠狮四处闲逛,没想到遇到这等事,便打算前来探个究竟。
这些人吓得浑身发抖,虽说身经百战,但此地毕竟不是沙场,若毙命于此,真是有点冤枉了。想逃跑,浑身骨折达十多处,哪还有半点力气?只得连连求饶,直把隽遗雏当成天罡地煞来敬重了。
疯子见状,四肢朝地,似猎犬向隽遗雏奔来,急如闪电,不停晃着头,直瞪着那些伤兵,不停地叫道:“杀了他,杀了他,快快杀了他……”
那些人浑身颤抖,使出吃奶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十指合一,上下晃动,跪倒在地,吓得说不出半个字来。一人急中生智,老半会才从脖子处中摸出一块生死名册,给隽遗雏递了过去,道:“我们是龙国的士兵,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到此地征粮的。”
隽遗雏将之拆开,只见数十页的小册子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什么张某某,李某某的,便对疯子道:“这些人不能杀,如果他们没干什么罪不可赦的事,就不再计较了吧。”
疯子神色恍惚,不停唠叨:“粮食,粮食,他们抢了我们粮食!”
那被打伤了的村民纷纷围上前来,都在让他们将粮食还给自己。
一伤兵道:“我们虽然粗鲁了点,但至少没把你们打成重伤残疾吧。为了得到粮食,带在身上的钢刀只不过吓唬吓唬你们罢了。”
隽遗雏看着七零八落的钢刀,果然寻不到半丝血迹,再看看周围的群众,顶多受了些皮外伤外,并无大碍,心中陷入两难境地,如果要帮村民求情,村民定会饿肚子,若要帮伤兵们求情,有担心这些士兵们没了粮食,没力气打仗。
此时,一村民站到人群中央,高举双手,按按手掌,道:“大家快静静。这些士兵们是龙国的卫士,若没了他们,一旦疆土被九黎吞并,我们将会被九黎族奴隶。大家,还是快快将粮食捐出来吧,我们可不能让着这些卫士饿着肚子上战场!”
一人道:“成为九黎的奴隶,那我们就当奴隶好了。被九黎征服的疆土上的人民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么。如果龙国主动投靠九黎,九黎哪还会伤害我百姓?”
那人抖抖交领,道:“乡亲们,你们看看,你们的衣领是不是都是右叠的?”
众人纷纷低头,看着自己领子,果真如此,心中都是莫名,道:“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那村民道:“中土人民崇拜右,所以衣领是向右叠的,死者例外。而九黎族人衣领则是向左叠的。凡被九黎统治地区的人们,衣领必须左叠,意喻顺服,否则就会遭来杀生之祸。你们之所以看到被统治的地区人民和睦,那只是表面上的。其实,这些人虽丰衣足食,假如一个人出生在平民家庭,就注定一辈子是平民了,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就会被杀头。又比如,一个人出生在贵族家庭,不管他是否愚钝,都会注定他一生荣华富贵。”
一人面色疑惑,问道:“平民不是处于社会底层么?怎么还有丰衣足食一说?”
那村民道:“虽然九黎资源分布很不平衡,但九黎允许所载地区的人民到都城湖泽一带安家落户。湖泽一带资源丰足,所以这些人民虽丰衣足食,但却不免如丧家之犬,活得没半点尊严。”
原先那人又道:“难道我们不也是处于等级森严的国度了吗?”
那村民道:“龙国虽然等级森严,那也不至于你说这话的时候会被杀头吧?龙国所谓的等级不过是礼节上的,即便你深处底层,只要有能力,就能出人头地。这情况在龙国比比皆是,反观,在九黎,就为数不多了。”
众人听他如此说来,众人纷纷鼓掌称赞。
掌声未落,一女子从天而降,看似仙女,碧衣如波,明眸浩齿,椭圆形脸蛋,肌肤白嫩动人。众人见她落下地来,如潮水向两边退开。她走到人群中,挥动拂尘,道:“我是雨师仙子,我不仅能呼风唤雨,手中的器具,还能驱除田地中毒害。”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不仅能让村民们填饱肚子,还能龙国士兵们不会空着肚子上战场。村民们和那几个被疯子打伤的伤兵知遇到了救星,纷纷跪谢。
雨师道:“你们不必如此一直跪着,我只知呼风唤雨,驱除毒害,不太懂人间的凡俗礼节。至于这些伤兵,我是没办法医治的,还请这位小朋友让他们乘着你的金毛狮,另寻高明好了。”
隽遗雏和伤兵们回到军营已是午后,隽遗雏怀疑是军师给这些伤兵出的坏主意,打算先别把雨师仙女降临人间一事向君上汇报。这些伤兵忌恨军师,都听他的。君上因军师自作主张,让士兵们欺辱村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在那几个被疯子打伤的伤兵在随军太夫的医治下,已没了大碍,只是需休整几日,便能上战场了。不过黄帝还是因他扰乱军民关系,非但如此,还征不到粮的事,大发雷霆。粮草本是行军打仗最为关键之处,如果粮草被毁,士兵们就没了力气,哪还有心思卖命?不过,这也并非陷入到了绝境。比如向敌人传出假讯,让敌军误认为已方暂时不敢乱动。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的办法,苟延残喘罢了,顶多能拖延些时日,让兵败之日来得缓些。
如果用这办法,牵制敌方,以此争取时间退军。这样,虽然保留了军力,敌军很有可能趁机入侵,以九黎人性子,边境定会遭殃。军师左思右想,仍想不到个两全之策,一时无语,任凭君上大声训斥。
苦思无策间,营帐外传来滴滴答答雨声,换成平时,伴雨饮酒,社稷江山,谈兵论道,定有别样风情,可此时君上和军师两人心思更为烦躁。反观帐外,却是一番情景,欢呼声不断传进营帐。
凭着作为军师的直觉,军师原本脸上愁云密布,此时已雨过天晴,轻摇薄扇,笑道:“君上,您听听外边是什么声音?”
黄帝侧耳听去,果然是士兵们的欢呼声,长身而起,道:“快快随我前去,看个究竟!”重重在军师肩上拍了一记。
黄帝亲自掀开帐帘,军师也不客气,向前走出两步,随君上一同出了营帐。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大群村民早已将肩上的扁担扔到地上,装满粮食的箩筐摆堆积如山,军民打成一片。
军师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附近田地不是因为毒气,老长时间,长不出庄稼来了吗?”不明所以。
至于什么阴谋诡计,运筹帷幄这等繁琐的事,向来都由军师包揽了,考虑自然没他周到。黄帝道:“管它怎么回事?反正这下村民不仅不会饿肚子,士兵们也有气力打仗啦!”说着,正要踏出脚步,与军民同乐。
军师一把将他拦住,道:“君上担心,万一这些村民是敌军打扮成附近村民,混进来,也不一定呢!”
黄帝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道:“这些村民们身子虽高,肌肉很是壮实,却比不上九黎族人,交领都是右叠的,怎么可能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军师闻言,无言以对,以防万一,再次伸手将他给拦住。
黄帝面色略带不喜,沉声道:“连你也想阻碍朕已军民同乐的机会不成?”
军师没了主意,胡乱道:“交领右叠也不一定不是奸细。假如我是九黎首领蚩尤,定不会选穿着衣领左叠的衣服,模样和龙国人相差很远的人当奸细。”
正在此时,一人骑狮,从天空中落下,正是隽遗雏来了。他翻身下狮,道:“这些村民确实是本国村民。前不久,我到了附近的村庄游玩,遇到了自称从天上来的雨师仙女。”
黄帝和军师都是大惊。
隽遗雏怕他两不信,道:“你们若是认为我的话是假的,我马上让她现身。”
黄帝龙颜大悦,道:“请她快快到朕军营来,外边下着雨,担心着凉了。”激动得,竟忘却了自己身处营帐外,衣袍早已被雨水打得尽湿。
隽遗雏两眼望着天际,喊道:“雨师姐姐,快快现身吧!”
忽然,一貌美令人惊目结舌的女子从天而降,正是雨师仙女来了。那些细雨即将落到她身上,刚触碰到她手里的拂尘,便蒸发掉了。她看着隽遗雏,道:“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就在附近的?随意跟踪别人,是不礼貌的哦!”
隽遗雏道:“我哪有!你是神仙,想要听到我说的话,那不如吃饭睡觉那般简单?”
雨师道:“你所说的千里传音,那我是不会的。只是见了村民们都来到这里,所以就跟着来了,这听到你喊话的。”
说着,不再理会隽遗雏,目光转向黄帝和军师,左瞧瞧,右瞅瞅,道:“你两个怎么愣在这里,跟木偶似的,你们瞧瞧,那些人多么欢乐,你两怎么去欢乐欢乐?”一手指着人群,另一手指拉过黄帝衣袖。
军师虽见她大为不敬,但如果能有此人相助,对于龙国和九黎交战,白利无一害。想到次节,呆立一旁,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一士兵大声道:“谁敢这般搬弄是非,在我们君上面前,连大礼都不会行么?”
雨师莫名看着不远处那士兵,道:“大礼是什么意思?是上了茅厕,必须带手纸么?”
那士兵暴跳如雷,道:“你再继续如此胆大妄为,老子手上的兵器可不长眼的!”握紧手中长矛。
雨师见他这么一闹,动怒道:“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大礼,你还这般羞辱于我。就凭你,也想和本仙子较量?若你能动上本仙子半汗毛,本仙子就叫你爹爹。”
那士兵忍无可忍,欲挽回颜面,暴喝一声,使出蛮力,挥动手中的长矛,大步冲来。眼看矛尖就要触到眉毛,雨师轻挥拂尘,脚步不移丝毫,那士兵被长矛巨力带过,空中打了几个筋斗,重重摔下,几名士兵躲闪不及,被他撞得东倒西歪,苦叫连连。
周围的士兵见了,都纷纷握紧武器,围了上前来,仗着人多势众,料想雨师也占不到便宜。唯有送粮食来的村民不断为雨师求情,可这些士兵们血气方刚,视若罔闻。
雨师拂尘四扫,士兵们尽数倒地。此时的雨师正气在头上,连踢了两名的头颅,走上前来,指着黄帝和军师鼻子骂道:“这些就是你们所教的手下,欺负我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弱女子。”之前,听士兵口口声声说君上君上的,想必他两就是这些士兵的首领了。
黄帝正要回话,军师轻摇薄扇,示意他不要多言,转过头来,笑看着她,道:“仙女,在下给您陪个不是。我们之所以阻拦这些士兵,只是想欣赏仙女身手,大饱眼福,并无恶意。这些士兵大多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请仙女别要介意。”
雨师毫无理会他,重重哼了几声,道:“在下是什么意思?又该不会是再侮辱本仙子吧?”
军师连连陪笑道:“仙子说哪里的话,在下的就是孙子的意思。”
雨师怒气并没因此而消,反道:“即便你现在给我求情,那也晚了。”说着,急转身子,轻挥拂尘,飞到空中,似受尽了血海之屈。
黄帝急得直叫:本仙子,请留……”那“步”未说出口,哪还看得到雨师影子。
军师自信满满,笑道:“别叫了。若君上您需要她的帮助,我自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