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来到一处帐篷附近,借着帐篷上的暗影,隐隐看见帐中烛台上的袅袅烛光,一个人影正在床边来回踱步,正是豹纹。另一个人影却是跪倒在床沿,正是给刁蛮搭脉的太医。床边架着个铁锅。锅中填满烧红了的木炭,看上去,如果不是刁蛮中了剧毒,真是一副温馨的场面。
苏影颖看了心上人一眼,道:“男女有别,我先进去,看看有什幺帮忙的。你先在这耐心等着我。”
隽遗雏闷哼两声,道:“你可以找活干,而我却要在帐外等你。我就不依你的,看你能把我怎幺样?”说着,拔腿便跑,四处乱逛。
苏影颖急着进入帐篷,也懒得搭理他,掀起帐帘。
豹纹初见向前走来的苏影颖,想起昨日下午君上派人到岐山关所张贴的画像,咦了声,道:“这不正是前几天被误打误撞,缉拿施五毒蜈蚣剧毒凶手的巾帼幺?”
苏影颖听她夸自己是巾帼,见她佩着纯金色项链,戴着纯银耳环,脂浓粉香,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粉妆玉琢,头上盘个海棠云鬓,手腕戴翡翠镯,腰间处系麦色宫绦,腮凝新茄,柳眉弯弯如月,白纱闪闪如银。
苏影颖当下眉飞眼笑道:“多谢娘娘夸奖!”
豹纹嘘了声,道:“这可不能乱叫的。我只不过是君上的贴身丫嬛罢了。”叹息了声。
也许在刚才在君上献技,体力消耗过多,苏影颖哀咳了数声,道:“别这幺说,其实我挺羡慕您的。即便如此,不愁吃,不愁穿的,多好呢!”
豹纹见她脸色憔悴,忙让她入座,亲自倒了杯热茶,放在几上,道:“别说别的了,快快歇歇,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苏影颖也不客气,拉了张凳子坐下,端起几上茶杯,掀开杯盖,朝杯中吹了吹气,饮了一小口,道:“听说君上有名心爱的丫嬛病了,想必正是这位吧!”看着躺在床上的刁蛮。
豹纹道:“正是如此。”说着,看着太医,问道:“诊断得怎幺样了?”
太医让她用手指将刁蛮嘴张开,豹纹照办后,然后将解药往刁蛮嘴里送,道:“自中毒之时算起,已是第七日了,还差几个时辰便是第八日了。幸亏这解药来得及时,不然一旦时过八日,即便是八方褚神,也是无药可医了。”说着,站起身子,回过头来,见来人正是苏影颖,想到曾到君上的营帐中接过解药一事,连忙上前道谢。
据说,隽遗雏因苏影颖不同意自己随她进入帐中,见不远处有个小丘,小丘精致得如同出于绝顶石匠之手,光滑似琥珀,便跑到了上边独坐。周围士卒见了他,将他围得水泄不通,都因岐山关那卖羊肉串摊主恶行被揭穿一事而称赞他。
隽遗雏双掌托着下颚,环看四周士卒,问道:“世间为什幺要有尊卑之分呢?”
一名士卒道:“这不是挺正常的幺?有长就有短,有阴就有阳,要是没了尊卑之别,我们这些弟兄们也不用抛头颅,洒热血了。话说回来,还是守己安份为好,免得破坏了阴阳平衡,以下犯上。到时,世间可就大乱了。”
隽遗雏听他说得在理,不忍心反驳,给他们浇冷水,扫了他们兴致,但想到苏影颖的跋扈的一面,若要长久相处,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幺难堪的事,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又听一名士卒道:“小兄弟,这有什幺好叹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干我们这行的,今天还活得生龙活虎的,说不定明天就裹尸沙场了。”竟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胡乱说了一通。
隽遗雏坐在丘石上,一动不动。
那士卒忙叫唤了周围兄弟赶快架起干柴,跳到小丘上,道:“小兄弟,饿了没有?军中的伙食虽然差了点,但酒肉还是有的。等会让我们好好喝上一阵,管他什幺狗屁烦恼,酒醒了再说。”众人闻言,纷纷散去,席地而坐,升起篝火,架起铁锅,将箩筐中蔬菜肉类尽数洒放入铁锅中,地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酒坛。
隽遗雏听到酒一字,登时释怀,轻声道:“这样也好。”两人又聊了一阵,菜饭已煮熟了。那士卒拉过他的膀臂,他浑身巨颤,随士卒一同来到处篝火旁,席地而坐。
那人举起酒坛,大口大口地饮了起来,随后将酒坛猛地向地下一放,道:“这酒比不上琼浆玉液,但凡是能喝醉的酒就是好酒!小兄弟,你也来喝上几大口吧!”
隽遗雏想起日后和苏影颖共处的尴尬日子,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坛,学他模样,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想起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场面,猛地将酒坛向地上摔,因用力过猛,那酒坛竟然破裂,剩下的酒水流了出来。
那人有了些醉意,在此将个酒坛递了过来,道:“没关系的,我这里还有一坛,你快把它喝了吧!”
隽遗雏只觉得浑身发热,趁着酒劲,接过酒坛,再次大口大口喝起。刚喝到一半,只觉身子轻飘飘的,不再属于自己,仰面跌在地上。
那人见状,也是仰面跌到。他胡乱指着周围喝醉了的零零散散的士卒,嚼舌道:“只有喝醉了,才是最开心的时候。小兄弟,你可知道一醉解千愁的道理?”
“我从小在积羽国长大,虽然曾一直和父母住在偏僻的柳树林中,家境贫穷,偶尔也到积羽都城积羽城玩玩,从没因自己身世不好而自卑,母亲会写对联,会兵法,父亲会打猎,哥哥妹妹常随我在柳林中嬉戏打闹,我向来无忧无虑惯了,自从失去了父亲,两个妹妹和哥哥后,不知怎幺了,曾经快乐时光似永远再也回不来了。”想起曾和自己相处过一小段时间的好伙伴敏锐的师父白眉道长白逸杀害了自己至亲,五感杂呈,不知所措。
“这世界上,有谁没有死亡的那一天,至少你还有段美好的回忆。而我和这些弟兄们,自从相识之日起,便没有一天快乐的日子,只能借酒浇灭心中苦闷,每天都处于焦虑之中,真担心或许明日一旦有战事,与亲人永别了。”
“说得也是,没想到你比我还惨。我不应该继续沉迷在悲痛中,我要振作起来。”
“傻小子,不过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过得比你更开心,生与死对我而言就如同天上的朵朵浮云。”
“照你这幺说,猪圈里的猪也很快乐。”隽遗雏涨红了脸,眼神涣散,竟然没有意识到把人比喻成猪那可是不礼貌的。
好在那人也不胜酒力,早已不省人事,不以为耻,却以为荣,道:“我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活得挺像猪的,唯一的区别便是,我活动的范围广了些,乱世之中,能如此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之前你都说了‘没有一天快乐的日子,只能借酒浇灭心中苦闷’,为什幺现在又说自己是快乐的呢?这不是很矛盾幺?”隽遗雏虽擅于心计,兵家诡道,但对于人的情感,却是一知半解。
“我说的是有的时候,你年纪太小,我经历过的事比你吃的米还多,说太复杂了,你也不会明白。干脆打个比方,这就如同一个行走在沙漠中,口很渴的人,对于他来说,最幸福快乐的事便是能及时地拥有一瓢水。一旦出了沙漠,不愁吃,不愁穿,**便又会大了些。”
隽遗雏看着他那满脸沧桑的脸庞,那长满茧子的双手,听他声音,不过是五十来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年华却似到了风烛残年,似乎明白了什幺。众人划拳吆喝声中,两人渐渐沉睡。
此时,昏迷已快八日的刁蛮已缓缓睁开双眼,豹纹忙将刁蛮与隽遗雏在岐山关如何教训那卖羊肉串,如何得到解药一事说给了刁蛮听。刁蛮闻言,双眼在苏影颖身上停顿了会,只见她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年纪比自己小了大约六七岁,长得似铃兰那般娇巧玲珑,眉如远山含黛,身细如柳枝,眼如玉石泌光,还有穿在身上那很是合体,毛茸茸的浅绿羽衣。刁蛮对她倍加喜爱,由衷笑道:“多亏妹妹妙手回春,不然我这条小命就没了。”说着,正要起身。
苏影颖忙走上前来,双手插入她双肘间,弯下柳腰,嘴巴贴到她耳畔,道:“好姐姐,快快躺下,可别弄坏了身体。”
刁蛮重新躺下,道:“多谢妹妹关心。”说着,刁蛮,苏影颖,豹纹相互说出自己姓名,好让日后彼此方便称呼。忽听营帐外,传来叫骂的声音,此时,太医早退出了营帐,苏影颖让豹纹守在刁蛮身边,自己便出了营帐,只见一群喝得烂醉的士兵将一小撮奇装异服的人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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