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不再怨恨孙子的自作主张,给他吃点苦头就够了。再者,万事平安,心理上已经完全确立了优势,没必要再怄下去。老爷子越来越赏识孙子,有意立他为继承人。有一次,郑月兴冲冲地跑来对孙子说:"炜强,慕新书记答应了,让你去市委办公室工作。"可是等了很长时间,别人都各归各位,只有孙子的事还杳如黄鹤,不知长短。一而再,再而三,孙子也就不拿它当回事。做不做官,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说实话,刚一开始,听到自己一步蹬天,也愿地说:"师妹,找找老爷子吧!一家人,没什么解决不了的,有空,坐下来,陪老爷子好好淡一淡,千万后院别起火。"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耐人寻味,点醒了梦中人。思前想后,问题的根原来出在老爷子身上。"这个死老头,还跟我耍心眼。不顾及一点父女之情,暗中给自己小鞋穿。搞得自己灰头土脸,不明就里,一定要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居然跟我还嘴上一套,暗里一套,气死我啦。"心失去平衡,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一家人,还互相折台,演笑话给别人看,真是老糊涂。"炜强,晚上陪我去老爷子那儿。""有什么事?""什么事,我去砸他的锅,摔他的碗""怎么啦!要去你去,我可不干。"孙子惊讶地看着郑月,"外人不敢动我们,他倒好,给我暗中使绊子。""算了吧!为官之道,你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想为之,心灰意冷了。""我可是为了你,说得真轻巧。别狗咬吕洞滨,不识好人心。我一天到晚,低声下气去求人,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知道给我惹事生非丢人现眼。"孙子心中好笑,神经婆,你老爸给你不快活,有本事找正主,对我横睁鼻子竖睁眼算什么。唉!没有希望,哪来的失望。"现在不挺好吗?省省心吧!我可不愿你们父女反目成仇,忙乎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是瞎忙,空欢喜一场。怨不得老爷子,只怪我没那个福份没那个资本。""提不上墙的烂泥,"郑月气呼呼地进了厨房,她听得出孙子话中的玄机。心中别提有多别扭,暗暗痛恨老爷子,藏有私心。这个女人,别看心毒手辣,多年来居然一直下厨,真是少见难得。她认为,下到厨房可以消除她身上的戾气。提醒她,凡事不可轻举妄动,应该给自己留一片天空,去好好思考。另外,还可以甩掉一切俗事,专心致致地做女人。太多的时候,女人实在需要有实足的女人味,才列能栓住男人的心。与孙子同居快四年,日子过得温和融洽,虽然,也免不了心气不顺,想找个吵上一吵,发泄心中的委屈。对象自然是孙子。说来也怪,近年来,孙子居然变得宽心起来。对她的无理取闹,也一笑了之,不往心里去。他已经不再过问郑月的事,完完全全从那里边退了出来。有时间,想想心事。随着心境的变化,整个人显得深沉俊朗有涵养。郑月出国考察,他就四处云游。遍访名山古刹,聆听高僧妙语,钻研佛家经卷。他似乎颇有慧根,接触的僧侣多了,书中的禅理也悟透了许多。感触最深的莫过于佛家的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来,他早已准备就绪,半年前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自从顿悟这句话妙语之后,慈悲之心开启。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欧阳该死,他的家人是无辜的。因此,没必要再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恶事。似乎,一下子变得心静如水,与世无争,轻闲极了。
永宁原洛春雷的顶头上司,三个月前查出得了癌症,这个老家伙与欧阳串通一气,似穿一条裤子,实足的小人。洛家的事,他虽不是个主谋,却也是个摇旗呐喊煽风点火助纣为虐的帮凶。据说,此人什么都胆小,小心谨慎。就是有一点胆大包天,好贪小便宜,见钱眼开,见钱就走不动路。有缺点的人,就有破绽,或许,从他身上可以打开缺口。以此突破,灭了欧阳。只是此事绝对不能引起木鱼的疑心,要做到不着痕迹,何其难也。打定主意,他立即带上自行研制的新药去永宁。这种药属新成药,还停留在试制阶段,不太成熟,有些药性还不稳定。现在拿给木鱼用,实在是在行险。一方面死马当活马医,检验一下新药的可用性实效性和安全数。看一看是否还有其他存在的不稳定因素和反作用。另一方面,做个顺水人情,以此为钓饵,引鱼儿上勾。治好了,皆大欢喜,老木头对自己会感恩戴德,那样,事办起来就会容易得多。于人方便,于己也一样。同样,也证实了他研制的新药是成功的,血汗没有白流。那样的话,就可以扩大生产,真正地造福人类。治不好,就只能算他倒霉,谁让他干丧尽天良的坏事,死不足惜,死有余辜,也算是报应不爽。
木鱼怎么也想不到,在永宁家喻户晓大红大紫的人物会屈尊来看他这个病人膏荒的人。对于他,这个年轻人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许多人巴结都巴结不上,鼎鼎大名的企业家竟会踏入他这方卑贱之地。感动地他受宠若惊,感,都像躲瘟疫一般。先前还装模作样来一二趟,现在,干脆没了音信。都各自打着算盘,忙着拍其他人的马屁,谁还会把他一个将死之人放在心上。失去利用价值的人,连死狗都不如。一群无情无义的势利小人,下流造作的混蛋。过河拆桥的白眼狼。他妈的,给老子不痛快。别忘了,老子还没死,还在台上,腰板还硬得很。一群孙子,这么快就忙于找靠山。小心老子哪一时不爽,临死前,也拉几个垫背的。反正,也快死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我都这样了,还怕谁呀!特别是欧阳图存,这个灰孙子,借自己的手除掉了洛春雷,又原形毕露穷凶极恶地要挟老子,把老子当傀儡用。这些年,老子受够了他的鸟气,瞧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还有胆子乘人之危,想把我弄下去,他来当头。笑话,我死了可以不闻不问。在我还未咽气之前就迫不急待地托关系找门子,活活把我气死了。我好不了,第一个倒霉的,首当其冲就是你欧阳图存,木鱼脸色蜡黄蜡黄,据老经验讲,得了癌的人,身体一旦泛黄,离死也就不远了。孙子瞧着木鱼,寒喧了几句,就开始给木鱼看病。然后,留下药,告诉了服用方法,就离去。木鱼一家人就象溺水人,手中忽然捞住了一只鱼鳔,以为是救生艇,欣喜若狂。木鱼昏花的老眼望着离去的孙子,心中有些怪怪的,好象在哪见过孙子,只是想不起。孙子给的药,还真管用,二个星期,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相反,还有了明显的起色,癌细胞正在减少。木家别提有多高兴,木鱼的病,已经把多年来伸手要的昧心钱花了个尽光。再这样不死不活地下去,一家都得喝西北风去。没想到,正在这节骨眼上,天降下个救星。来了平素未曾交往过的孙子,而且,还送来灵药。眼瞅着自己的命悬一线之时,又被人从悬崖边生生地给拽了回来,木鱼的心情开始了变化,正在他憧憬未来,病大见好转之时,孙子却不见了,药也用光了。这一下,可急坏了木鱼。"孙大少,孙大爷。你在哪呀?发发慈悲,快快来救救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千万别半而废,半空中一松手,把我给丢下来。我还没有活够呢?重新看到生的希望,让他更加怕死。整天求佛,希望孙子再次降临,孙子不来,就没有药,没有药就意味着没了性命。一家人苦水喷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计可施。孙子告诉他要心胸开阔,忘掉那些有愧抑或是无愧之事,那样有助于恢复,可是,现在什么也没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也不知道去哪买。看来,只有等死。唉!难不成,这就是报应。这阵子,洛春雷天天在梦中出现,纠缠着他。只怕是在劫难逃。"木鱼不敢合眼,一闭上眼,就的看见被他抗害过的人指责他咒骂他。特别是含冤而去的洛春雷,唉!悔不该当初受了别人的蛊惑,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铸下滔天大错,追悔不及。好好的一家人,被欧阳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弄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我对不起你,老洛。木鱼深深地感到了死的悲哀。那么精明的人却裁在卑鄙无耻的小人手中,可惜呀!可叹。躺在床上的日子里,他无需再忙碌,有时间回味着早年的一幕幕。想一想,自己不正是活在自己设下的套子吗?所有一切,并不是别人给你的桎梏。之所以,争权夺利,处心积虑地去害人,只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弄得好,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弄不好,事情败露,被别人踩在脚下,痛苦地死去。再者,就是落个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到好。人算不如天算,举头三尺有神明,阎王债上已标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活着,一点劲头也没有,白来这个世界走了一遭。最近,他总是被一个问题困挠。他决定,等病好了,就去洛家一趟。不能死后也不得安生,他要向洛家的人坦白,求得那一家人的谅解。唉!都快死的人,也不计较那么多了,这一生就是叫名声给拖累了。再说,自己又不是主谋,该死的是欧阳。这样歹毒的人不除,又不知有多少人坏在他手上,要是能为洛家尽一点心意,除了欧阳,算是临死干了件好事,为民除害。可是,真要去时,老木头又磨不开面子。毕竟,我也是跟着喝汤的人。洛家领情不计前嫌还好。若是再不领情,抓住我不放,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进退维谷,决择不定呀!想到几年前的那一天的事,其中细节都历历在目。洛春雷来划账,交换单据。欧阳乘着洛春雷忙于他事。偷梁换柱,以假乱真。洛春雷哪里知道其中的鬼门道,认为钱交了,单据也收回消毁。按部就搬,从头到尾也没见出什么差错。这一柱子事就告一段落。没想到,心机歹毒的欧阳,在几年之后,才旧事重提,杀了洛春雷措手不及。被陷害,步入囹圄,家破人亡。到死才想透其中原委,知道中了欧阳损招。偷龙换凤,移花接木的鬼计。苦无证据的洛春雷有口难辨,死于非命。而自己呢?当时,也留了一手,乘欧阳得意忘形之时,偷偷地藏起了欧阳正欲销毁的证据。当时,自己赌骂发誓,才让半信半疑的欧阳相信他。唉!看看现在,自己这个鬼样子,真是报应不爽。良心的发现,让他祈求洛春雷别伤害他的家人。将死之人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木家的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想按图索翼找救命良药之时,失踪已久的孙子,又一次热忱地来看望木鱼。"木老,吃了药后,感觉如何,有效吗?"其实,孙子在惺惺作态。木家的情况,他了若指掌。这样做,只是在钓鱼的味口,一下子把鱼喂饱了,鱼还会上钩吗?"孙总,你的药,太管用啦!我的病大见好转。可惜……唉!"说到这里,木鱼实在说不下去,脸居然有点飘红。说话也不似先前流利,吞吞吐吐,结结巴巴起来。孙子心中好笑,这个老家伙竟还有廉耻之心。看来,求人的人都是这付嘴脸。"木老,一定得静下心来养病,精神好,心情宽松,是有助于治疗的。我看你精神不是太好,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来的。千万可别憋在心底,有碍病情的恢复。""唉!"木鱼叹了口气,把家人都撵到外边,关上门,轻声略带自责地说:"不瞒你,孙总。人做了亏心事,总是怕有鬼叫门。几年前,因一时贪念,助纣为虐,害了个老好人。虽说不是我主谋干的,可是,一想到搞得别人家破人亡,心中总是后悔不安。现在,想帮一帮那家人,可是,你瞧瞧,这有死没活的,心有余,力不足呀!想到死去的人在梦中骂我,唉!真是愧煞人也。""木老,你说的是不是洛家的事?""咦!这事,你也知道。""这算不得什么,听说此事可是永宁百年来仅有的大事。刚到永宁时,就有朋友给我介绍了永宁的奇闻轶事。"孙子强忍悲痛。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出奇的轻松,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对,对,要是连这事你都不知道,你也就不是孙子啦!唉!我的病只怕是没救了。但是,我却绝不能于任由欧阳再猖獗下去。他如今得势得风,要扳倒他替洛家正名,也不容易。不过他有个把柄握在我手中,我能证明他是罪魁祸首。我的时日是不多了,年轻人,你有没有胆量去打狼。"木鱼喘着气说,"木老,你高抬我了。我一个外地人,来此投资,只是以赚钱为目的。商人是不参与政治的,况且,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人生地不熟地,又怎是此君之敌手。他与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苦结怨他人呢?只怕,你挑错人啦!"木鱼嘿嘿一笑,"为,孙总,我活了一辈子,眼中也揉不住沙子。按理来说,是不该让你卷入这场是非。但,不是猛龙不过江,我看得出你是什么人!冲你对洛家的事如此清楚,你敢说,你不关心洛家的事。一个专于经商的人,为何对毫无关系的人那么关切,这不太可疑了吗?"孙子心中一动,这个老家伙,眼光竟这么毒,不错,自己是另有身份。见孙子没有什么表示,他又接着说:"这就是那个证据,交给你。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孙总,只怕你不光叫孙子,可能你还有另一种身份,那才是你的真正身份。你就是洛家的老儿子,洛尘。"说到这儿,他停下来。目光闪烁,紧盯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连眼也不眨一下。仿佛要看穿孙子的心。狡黠,又有着猎犬敏锐的嗅觉;却还摆出老水牛的愚笨。他没有躲避那直射过来,非常有压力,异常世敌的眼神,心底虽感到了一丝张。反而,抬起头来,双眼异常明亮,竟不掺杂丝毫的感情,烁烁放着光,有如利剑一样,迎着那昏老的眼神,直刺下去。一场面对面的短兵相接,彼此的目光交织,火星四溢。一股年轻的朝气流动在孙子自信而坚毅的目光里。木鱼哀老的眼神最终暗淡下来,如受到重创一样,闭上眼睛。孙子眼中的严厉刺得他眼睛发痛,他看不透眼前的人。仿佛有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充彻着那双精光四射的双眸,似问心无愧,顶天立地之人才能有这种逼人的气魄。这类人,不是尚未入世,就是已经饱经风霜之后,才历练成拥有这种气质,大智若愚。"木老,只怕,你此次认错人了。天底下,相貌相似之人甚多。看来,那个叫洛尘的人长得很像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后,千万别认错人,容易造成误会。"木鱼闭着眼,刚才的交兵,已耗损了很多有限的精力。一分钟,二分钟,……七分钟的沉默,又被木鱼颤抖的声调打破。"不管你是谁,也不论你目的何在。总之,我十分感,实在是将死之人,无能为力呀!"说完,他闭上眼,不再吭声。孙子按住心头的狂喜,不动声色地展开纸条,又小心地折好。"木老,安心养病,我会时常为你看病的。照此下去,不出半年,你就可以康复如初。到时,孙某可要来讨喜酒哟!"说着,留下一大包药,走了出去。上了车,哪里都没去,立刻回到自己的别墅。他的手紧紧地捂住口袋,按在胸口,生怕纸长了翅膀再飞走。英俊的脸,因兴奋而涨发红。天上的掉下来的大喜,看来老天待他洛家并不薄。他小心翼翼地掏出纸条,纸条干净得有点发黄。打开纸条,展开来看是一张收据。上边清楚地写着:今收到洛春雷人民币参拾伍万元整,系退还经委公积金,下边注着日期,经手人:木鱼,欧阳图存。看完,他忍不住胸中陡然生出的悲愤。一拳砸在桌子之上,泪水飞溅而出。一张小小的纸,就惹得人贪心大起,搞到人身败名裂。一张小小的纸,毁掉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不,应该是数不清的家庭。眼前浮出现欧阳该扁的脸。洛尘恨不徨用刀剐了那张小人的脸,拿去分析一下,那张脸是用什么特殊的村料铸造成的。兴许,是狗屎也说不定,人面兽心的家伙。唉!一张纸就能洗刷洛家的不白冤,想到气死的爷爷,屈死的父亲,怒气在丹田内燃烧,额头青筋突突地直蹦。心也忽上忽下,非爆发出来才能平息心头的怨气。境子中的男人脸形扭曲,类似魔鬼,让他大吃一惊。冷静,千万别冲动,记住慌中出乱。意气用事,只会把事情弄砸。他不停地劝告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有等到水落石出,方能盖棺定论。一切,都要感谢孙子,是他在冥冥之中保佑自己。去掉侮辱只是指日可待,可是,他却似乎完全忘记了,他要为还孙子的恩付出怎样的代价。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下发烫的神经。激动的心渐稳平静。他把纸条贴胸口放好,稳下心神,躺进沙发,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甚至,是更长远的计划,也包括丰都。木鱼用完药,独自一人睡在床上,盘算着即将刮起的风暴。欧阳算是死定啦!可自己呢?恐怕也逃脱不了干系。这样做到底值不值?难道人只有面对残废时,都会变得脆弱不堪一击。难道人只有死的时候,才能良心发现,忏悔。说实在的,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把证据交给一个太熟知的人。难道仅仅是为了以此交换那可以挽救自己性命的药吗?他为何那么信认他,那么毫无犹豫地把一个家庭的荣辱放心地交给一个只有二面之缘的人。假如,他要被欧是收买了怎么办,假如……,唉!真是鬼使神差,在报恩了吗?报谁的恩呢?是姓孙的还是姓洛的。他陷入了极度的思考之中,假设孙子真的被欧阳收买,洛家一辈子也别想翻身。就连自己,也极有可能遭到连累,被丧心病狂的欧阳反咬一口,贼咬一口,入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