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秋天,南竿岛的哨卡修了起来。哨卡建成之后,钟勇当即派了一个旗的兵力去驻守,每五天为一值,轮流当值。
但是这一年余下的日子,南竿岛的哨卡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在成功截获了三次倭贼小规模来犯的消息之后,倭贼便消失了好一阵子。
究其原因,还是长乐之役发挥了相当积极的作用。都指挥使司将倭贼的十二名头目押送进京城的时候,正巧赶上倭国遣使来朝觐见。
皇帝便将这十二名倭贼头目交由了倭国使节处理,倭国为了表示臣服,就地处决了十二名倭贼头目,以表他们支持剿灭倭贼的决心。这一事也多少表达了倭国当权者的态度,倭贼也多了点顾忌,故接下来沿海百姓获得了短暂的太平。
俞思冕和莫尽言也有了一段非常平静的生活,他们朝夕相处,这是两人自相识相爱以来相处得最久的一次。
因为战事平静,莫尽言很长时间都没有出门了。
俞思冕看在眼里,每天想着法子找些新鲜事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以免他无聊,但新鲜主意总有用完的一天,俞思冕害怕有一天莫尽言会跟自己说无聊。
俞思冕本意是要小莫过得快乐,和自己在一起,但并不想钳制他,让这块璀璨的珍宝蒙上尘灰,黯然失色。
终于有一天,莫尽言欲言又止地看着俞思冕,俞思冕心里一紧,有些紧张地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想说什么?”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一个笑容:“俞大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俞思冕心道:终于要来了。他抢先说道:“言儿,有个事我一直都很想问你。”私下无人的时候,俞思冕一直都是管他叫言儿的,也算是昵称。
莫尽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俞大哥想说什么?”
俞思冕斟酌了一下词句:“我就是想知道,言儿对将来是怎么打算的,若是有一天,倭贼没有了,我们不用再抗倭,你准备去做什么?”
莫尽言面色一喜,旋即又有些不确定地对俞思冕道:“俞大哥,你不是哄我吧,怎会没有倭贼的那一天?”
俞思冕伸手摸摸他的头:“也许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看,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犯了,说不定以后就没有倭贼了呢。”
莫尽言点点头:“对啊,还真是很久没来了。那要是没有倭贼了,我就去、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真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俞思冕和蔼地说:“那你现在想想,也可以。”
莫尽言锁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说:“我想去行走江湖,到处去看看,还想去造大船,坐着大船去很远的地方看看。但是俞大哥你能走得开吗?若是我一个人,我哪儿也不想去了,跟俞大哥在哪儿都好。”他虽然很向往那种天大地大、无拘无束的生活,却并不想一个人去。
俞思冕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起码,在莫尽言的心里,自己还是第一位的,他点点头:“我也很想到处去走走看看,天下之大,还有好多地方我们都没有去过呢。建功立业是男儿的心愿,但是好男儿更应该志在四方。若是真的没有倭贼了,我便辞了官陪言儿去行走江湖,咱们做一对神仙眷侣。”
莫尽言也被俞思冕勾画的蓝图吸引住了,但是又有些不确定地说:“这样好吗?俞大哥你真要辞官?”
“言儿你想我一直做官?”俞思冕挑着眉看他。
莫尽言想了下:“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俞大哥做官很威风,但是好像做官并不大自由。俞大哥你喜欢做官吗?”
俞思冕想了一下:“说不上喜欢,但是有些时候却能做不少事,也就是我刚才说的建功立业。但是比起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莫尽言抿了嘴笑了,原来他们的心意都是相通的。
“言儿,哥一直想问你,你在我这里,会不会觉得很无聊?”俞思冕小心翼翼地问。
莫尽言睁大了眼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莫尽言不知道俞思冕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无聊。
俞思冕拉着莫尽言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最近并没有什么战事,我的公务又是走不开身的,不能陪言儿出去玩,你一身的本领,跟着我拘囿在这小地方,我怕你会觉得闷。”
莫尽言笑起来:“俞大哥你别乱想,我其实挺忙的。你让陈良陈大哥给我找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来,是给我解闷的对吧?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最近在琢磨着做新的船模呢,一直都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上次我送到福州船厂的那些船模和图纸,林师傅十分欢喜,如获至宝。他将那些船模和图纸都好好研究了一番,托人捎了封信给我,说船厂准备造万斛的大船,问我有什么想法没有。这不,我这阵子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事呢。”
笑容漫上俞思冕的脸,他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太小瞧莫尽言了,这孩子颇能自娱自乐呢:“那你这是已经有想法了?”
莫尽言笑弯了眼:“我做了个船模,想让俞大哥也来看一下,帮我提点意见。”
电光火石间,俞思冕想到了一个问题:“言儿你刚才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呢?”
莫尽言点点头:“是啊。不过有个事想麻烦一下俞大哥。”
“什么事?尽管说。”俞思冕心情好了,立即大包大揽起来。
莫尽言忸怩着说:“就是,我想让俞大哥给我找个教书先生,最近我在你的书房找书的时候,发现好多字都认得,但是却不能理解它们的意思。”
俞思冕顿时心花怒放:“还请什么教书先生啊,家里不就有现成的?”
“啊?”
俞思冕指指自己:“哥哥我给言儿当先生,保准比任何教书先生都尽心尽力。”
莫尽言红了脸:“要是不耽误俞大哥的事,那以后我遇到不懂的就都来问俞大哥。”
俞思冕伸手搂住莫尽言的肩:“我不仅可以教你读书,以后我还教你练武,咱们每天都切磋一下,有利于功夫长进。”切磋是次要的,培养感情是主要的,这样好的机会,俞思冕怎么舍得拱手让给别人呢。
尽管莫尽言事先同俞思冕打了招呼,俞思冕见到万斛船的船模时,还是大吃了一惊,这个船模跟他印象中的船模太不一样了,长约六尺,宽二尺,简直就是一艘小型船。
那船昂首尾高,中间稍低,也是大福船的形制,尖底阔面,甲板之上足有四层之高,桅杆有五,一个主桅,四个副桅,船体两侧有上下双层出桨口。
俞思冕看得直咋舌:“居然有这么大?我还从没有见过五桅船。”
莫尽言道:“这是远洋航行的大海船,载重量达万斛,需要极大的推力才能带动这船只,所以我设了五个桅杆,风力较小的时候可以张五张帆,也很安全。而且也安排了上下双层桨手。到时候这船上能容载上千人,还有好几千斛的货物,速度不受影响。这么大的船,遇上普通的飓风都是不怕的。”
俞思冕津津有味地听着莫尽言的描述,不由得感到分外自豪,这是自家的孩子设计的,连飓风都不怕的大船呢。
“言儿真了不起。”俞思冕笑盈盈地看着莫尽言。
莫尽言红了脸:“这只是我的构想,还没有来得及和林师傅他们验证,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是不是想去福州船厂?”
莫尽言嘿嘿一笑,并没有答话。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俞思冕拍拍手,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就赶紧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去福州。”
莫尽言意外地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也一起去吗?”
俞思冕斜睨他:“我的言儿要有大作为,我当然要亲自去支持的。最近很太平,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福州。”
莫尽言兴奋得有些脸红:“那就太好了,谢谢俞大哥。”
造大船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有了构想,还得去论证,否则等船造出来了,也未必能够在水面上浮得起来,要经过反复的计算、论证和修改,以保证船的可浮性和稳定性。
故莫尽言要去船厂找林师傅帮忙,和大家一起来做这艘船。
将六尺长的船模带过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莫尽言将船拆开来,分类装好,然后用马车拉着去了福州。
这一次是直接去的船厂,如果时间有余裕,再去江府拜望一下江氏夫妇。
比起造大船,俞思冕更关注为什么造大船,谁要造大船,这也是他此次和莫尽言一同北上福州的原因。
林师傅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莫尽言,将他们安排在船厂的客院内歇息。
莫尽言也不愿意歇息,一到船厂,便将自己的船模拼装了起来。这么大的船模,包括船底的土石舱和储水舱,没有一处是偷工减料的,拼装起来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当这艘船模完整地展现在船厂师傅们的眼前时,所有的人几乎都惊呆了。林师傅激动地问:“小莫,这船模是你自己设计的?”
莫尽言点点头:“是啊。”
“花了不少功夫吧?”有人问。
莫尽言笑笑:“从接到林师傅的信开始,到现在正好是三个月,时间有些仓促,恐怕还有许多不够完善之处,所以想带过来给各位师傅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众人的目光分外复杂,有欣喜的、羡慕的、嫉妒的,但是无一不敬佩。
莫尽言见大家不说话:“不知道船厂这边的进度如何了,我可以看看大家做的船模吗?”
他这么一问,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林师傅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将莫尽言拉到一边,悄悄地说:“是这样的,小莫,上次我给你写信的时候,是京城龙船厂那边派来一位大人,说圣上想要造一批万斛海船,问我们这边可有什么想法,能不能够造出来。我和船厂的其他师傅想了许久,都没拿出确切的方案,我便想到给你写信,让你也提点意见。”
莫尽言恍然大悟:“那船厂这边是还没有方案了?”
林师傅点点头。方案都没定,船模就更不用提了,这便是个人和团队的区别,同一件事,交给个人和一个团队来完成,个人必定要完成得比团队要快。毕竟中间许多衔接和磨合的环节可以省略了,也不会出现消极怠工的情况。
一位船匠师傅道:“莫师傅,你的船模借给我们看看吧。”
莫尽言刚想点头答应,俞思冕开口道:“借给各位看是可以,但是东西要交给林师傅保管,这船将来若是能造出来,不管是不是完全按照这个模型来,我们有一个要求,必须要署上小莫的名
作者有话要说:蛇年第一天,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和小莫一样事业有成,爱情美满,生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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