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娇宠(1 / 1)

裴家在京城其实有自己的房子,但是因为与沈府亲厚,又是沈府老太太亲自邀请的,裴见远自然要带着夫人、儿女们过来小住。

赵夫人安排的这梨香院甚是安静,裴见远住得很舒心。他其实公事已毕,已经可以离京,但沈由仪不放他起身,说难得相见,定要多住一段日子再走。

梁夫人也说,不如再住几天。她倒不是舍不得亲戚,而是有心与沈府的小姐多接触几日。裴琅是她的心上珍宝,将来娶媳妇时,不求富贵,一心只要一个模样、人品、性子都好的。

“表哥家的姑娘们自然都是好的,江芷尤其出色。”梁夫人虽然出自江南,与京中家族不相熟,但是各式各样的闺秀总归见过不少,“容言德红无一不好,我看表嫂对她也是分外疼惜。”

裴见远与沈江芷只见过两面,但是满耳朵里听了不少关于她的好话,笑了一笑:“真是奇怪,自打住进来,满府里上上下下一直在赞她。”

夫妇俩相视一笑,如何不明白这背后意思?梁夫人说道:“她是表嫂亲生的。天下父母心,表嫂自然要多费心筹划。”

梁夫人喝了口茶,又叹道:“本来我心里是看中江芷的,莫说其他,单论模样,也得她才与琅儿相衬。”

虽然梁夫人这话听上去颇有些王婆卖瓜,但是裴琅的样貌摆在那里,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裴见远也只得笑着扫了梁夫人一眼。

“后来看她谦恭有礼,通文墨又擅刺绣,就更满意。但是后来观表嫂的态度,却让我有些不放心。她待江芷如此娇宠,我就疑惑,这样溺爱下,孩子的性子哪有不骄纵的?”

“琅儿才十六,不着急,慢慢看。”

梁夫人倒是一时谈兴大发:“你看江蓠怎么样?她今年十六,与琅儿正好一般大。”她摩挲着杯盖,脑中浮现起沈江蓠的样子:“就是容貌上差一等。”

裴见远一笑:“你既有这不满意,何苦又来问我?”

“也不是很差嘛,毕竟江蓠还是公主所出。”

裴见远喝了口茶,才说:“吃亏也就在这里了,毕竟没有亲娘。表嫂为亲生女儿这般尽心尽力,你想想,一个人能有多大精神?她的精神往一头偏得多了,往另一头自然就少了。”

梁夫人知道裴见远这话还是客气的了,继母待继女,不刻薄就不错了,哪肯费心教养呢?看江蓠如今出落得如此模样,已是赵夫人厚道了。

沈由仪公事繁忙,经常不在家,自然不知道这些日子赵夫人背着自己一直在梁夫人跟前显沈江芷的好。他对裴琅满意,是满意裴琅与沈江蓠结亲的可能。

眼下,听老太太委婉提起赵夫人的做法,他不由胸中憋了一股气。

当年娶赵夫人进门,就是看中她和顺周道的性子,不会亏待了江蓠。成亲之后,沈由仪还是不完全放心的。他虽然是个男人,可也清楚女人的那点小心思。江蓠不是赵夫人所出,自然难得她全副心神的照料。

可是几年下来,赵夫人与江蓠虽然不似亲母女那般亲厚,但关系也是不错的。尤其是赵夫人对江蓠的生活照料上,比待江芷更周到。于是,他渐渐就放心了。

若不是上次赵夫人装病,沈由仪还不会发现原来在她心中始终有个疙瘩。进主院的时候,沈由仪的脸色便不太好。

赵夫人自然是看出来了,知道丈夫是从老太太那边过来,猜测是老太太说了什么话让丈夫不高兴,不会跟自己有关罢?赵夫人心下惴惴,这一段时间以来,老太太也不知闲操的哪门子心,有事没事便在丈夫跟前挑唆。

沈由仪一来是气赵夫人有意抢江蓠的婚事,二来气她的做法。不管是江蓠还是江芷,都是他的掌上明珠,何愁嫁不出去?他才是要精挑细选的一方好罢!反观赵夫人,怎么一点矜持也无!

“你觉得江芷怎么样?”沈由仪不阴不阳问了一句。

赵夫人心下更疑惑了,望着沈由仪半天没说出话来,又见沈由仪一脸肃穆地望着自己,只得期期艾艾道:“芷丫头是我跟老爷的女儿,又得老太太、老爷悉心教养,就连我,为她也是操碎了心,自然是不差的。”

沈由仪听她这话将重点都引到老太太与自己身上,不好发作,又问到:“那你觉得江蓠怎么样?”

赵夫人更加紧张,手掌都浸湿了,半晌才说:“篱丫头既有皇家尊贵的血统,又继承了公府的家风,自然也是极出色的。”

“那你是觉得两个丫头嫁不出去吗?”

赵夫人赶紧摇头,急得脸都涨红了:“老爷,这从何说起?”

“那你为何上赶着处处夸赞江芷?”沈由仪正色道:“我一早已经向你说明,请见远一家来小住是因为亲戚间的情分。便是琅儿不错,也不需要处处显摆自家的丫头给人家瞧。况且,江芷年纪尚小,我不懂你急什么,还急得一点姿态也无!”

赵夫人何尝被沈由仪这样疾风骤雨地说过?一张桃花脸上满是泪水,哽咽到“老爷……这从何说起呢?便是我夸赞了芷丫头几句,不过是做娘的以孩子为傲,绝没有其他意思啊!”

若是以前,见赵夫人掉了眼泪,沈由仪必有两分心疼,如今却一点感觉也无,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不管你有没有其他意思,既然这样做不妥当,往后你就收敛点,大家都好看。你妇道人家,认识的人家有限,往后江蓠的亲事,自有我来相看,你就不必操心了。”

赵夫人赶紧掏出手绢来擦眼泪,因为尽力想收起委屈的样子,眼泪反而掉得更凶:“要老爷事事操心,是我无能。”赵夫人哭得可是情真意切,一来是因为沈由仪摆明了不相信自己,二来是心痛沈江蓠的嫁妆。

她自己出身不高,手头上没有太多好东西,生怕将来女儿出嫁的时候不好看,就有心趁沈江蓠出嫁的时候,从中留一两样东西将来给沈江芷做嫁妆。她想要的也不多,开阳留下那么庞大的嫁妆,估计沈江蓠一辈子也用不完。她只想从中留两三件名贵的让自己女儿更有脸面而已。

可是现在,沈由仪连亲事都不让自己沾手,将来整理嫁妆哪还有自己的份?一想到这里,赵夫人心下一恸,险些哭出声来。

沈由仪心中不痛快,便不在主院留宿,抬抬脚就走了。

可怜赵夫人,人去楼空,剩她一人在此心痛不已。她越想心中越不痛快,沈由仪这样寻衅必是受了老太太挑唆。扪心自问,她在老太太跟前一向恭敬柔顺,可这么多年了,老太太始终就看自己不顺眼。

还有那个沈江蓠,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副越来越精明的模样,世人都只担心自己刻薄了她。殊不知她和江芷不被沈江蓠生吞活剥了就不错了!想起上次装病结果被沈江蓠灌了那些药,她就气得想挠沈江蓠那张脸!

辗转了一夜,第二日见到梁夫人时,赵夫人的眼圈便是黑的。

梁夫人见赵夫人面容憔悴,当然得关心两句。谁知不问还好,一问赵夫人的眼圈都红了。

她拉着梁夫人的手,压低了声音:“姐姐也不是外人,这几日与姐姐相处,我是拿姐姐当亲姐妹待。”

赵夫人擦了一把眼睛:“也不怕姐姐笑话,我娘家门第不高,自从嫁进国公府以来,我是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连一步路都不敢多走了去。我不是大家子出来的,小时候,我娘……”赵夫人的哽咽声更重了些:“我娘就没教过我怎样打理偌大一个国公府,只得一点一点从头学,说不得其中多少辛酸。”

“老太太、老爷那是没得说的,可是家中人多,众口难调,我已是打点了十二分精神,可也难以让人人满意。”

梁夫人出自世家大族,自然明白其中龌蹉,拍了拍赵夫人的手:“过日子,哪有事事顺心的?难免有点小风小浪。”

赵夫人点点头:“就是想起来让人伤心。便说我们家大丫头,姐姐也知道,她非我亲生,乃是开阳公主所出。我待她,可真是比亲生的丫头还尽心。饭桌上,哪怕她只多看了哪样菜两眼,隔日我就叫厨房做了给她尝。我知道,人人都担心我刻薄她,可是莫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是没人看着,我也是真心疼惜她。就这样,背后还有无数的人嚼说。”

“别人背后说我,我不寒心,最寒心的莫过于丫头她不跟我亲近。我知道她身边也有很多人,必定要说些什么话,她不亲近我自然有她的道理。我虽然是继母,也是做娘的,有时看她些微有些不妥,便是指出来也是为她好。她还小,可能不明白,可是大人也不明白么?我的姐姐,你也是做娘的,难道看着孩子犯错不说才是待她好么?”

见赵夫人伤心得厉害,梁夫人虽然不想在背后说人是非——尤其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但看赵夫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她又是天生的热心肠,便安慰道:“我明白,你教导她,你自己反而更受委屈。”

赵夫人一听这话,抹着泪说:“有你这句话,我的委屈就没白受。”

梁夫人又细细安慰了赵夫人一番。赵夫人的情绪才逐渐平稳:“我一时感触倒叫姐姐笑话了。”

赵夫人这番话真实程度有多高,梁夫人就不得而知了。说话时,她自然是心疼伤心的赵夫人的。可是待说完后,自然要思索一番,看来这沈府中弯弯绕挺多。家庭关系太复杂,只怕将来做女婿的也不得安生。

赵夫人一番哭诉本意是想再梁夫人面前委婉地诋毁沈江蓠,哪知梁夫人反倒对沈府的小姐们都失去了兴趣。

那边,裴琅对沈江蓠的兴趣日渐浓厚。

没两日,沈江蓠也感受到了裴琅的殷勤。她实在疑惑得紧。裴琅这样三不五时来找自己,说话就算了,还以裴玥的名义送东送西,虽然送完之后,话都说得不好听,可是怎么看怎么像在别扭地献殷勤。

想到此,沈江蓠的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活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男人的示好,尤其还是裴琅这么个出色的人物,虚荣与满足让她一时之间来不及去想自己是否也满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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