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光阴,弹指一挥间。
孟超和阿力这对衿契兄弟扔下锄头,卸下了劳动一天的繁重,随着“小秃山”耕地劳动大队踏上了返回矿场营区的路途。
二十余名矿场护卫无精打采地踱步两旁,疲惫不堪地力役囚犯拖着沉重地步伐在中间左摇右摆,这支周伟私自组建的耕地队伍犹如一群无魂僵尸般游荡在东九寨的田间道路。
天旰气爽,春意撩人。
三月春风中夹杂着泥土嫩草的阵阵芳香,令人心旷神怡,暂忘烦恼,孟超深吸口气,被这股清新沁入脾肺,因修炼《青德心经》之故,孟超对于气候四季变化极其敏锐,哪怕是最微小的改变都难逃孟超的感知,这便是以自身胎炁引天地之清炁所产生的万物共鸣。
起初,孟超还以为修炼《青德心经》之人均有此明锐洞察,但询问过阿力和囡囡后,得到二人否定答案后,孟超不得不感叹《青德心经》的神奇之处,白纸黑字的一本古朴心法居然能够做到因材施教,让修炼成果因人而异,实在鬼神难测,随之孟超顿生一丝疑惑,如此玄妙入圣的神功为何无人知晓,无人洗练呢?
孟超心智成熟度虽远超同龄人,然并不是学贯古今的贤者,所以只能感慨一番“越长大,越烦恼”,等待日后寻求《青德心经》背后的故事。
“游魂僵尸”队伍晃悠到矿场营地附近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天色愈加漆黑,好在繁星闪烁不懈,仍可勉强视物,身披夜色而行的孟超,阿力等众力役们按照惯例都应先被送到食棚,简单用餐后再返回自己宿舍休息,毕竟第二天要早早起床,前往地间劳动。
就在数十人队伍距离矿场营地不到半里地之际,猝然发现此时应该灰暗安静的矿场营区里却火把冲天,喧闹不已,如此反常之景,着实将押解护卫们从迷糊混沌中惊醒,人人吓得肝胆俱裂,还道是塞北胡人举兵来袭,在此生死攸关之际,根本无须招呼,大部分护卫鬼叫一声,转头便跑,动作迅速灵敏,丝毫未见返回路上的懒散拖沓,尚未逃走的护卫并非英勇果敢地准备与胡人拼杀,而是腿软脚麻,想跑却跑不得了。
不幸中万幸,这帮乌合之众的长官军候赵平乃多年行伍的老兵,颇有些胆识,在起初慌乱后,瞩目观望,定神思量:“如若真是胡人来袭,营地中应该骑兵乱窜,箭雨四射,喊杀声不断,而且自己这帮人如此行大摇大摆地靠近营地,早应冲出胡骑斥候对己等挥刀屠杀啊。此事定有蹊跷啊!”
思此,赵平心中大定,脸色稍缓,正打算出声召集逃窜出老远的属下们,只听一个洪亮声音从身后响起:“不要慌!大家不要慌!不是胡子袭击,是咱们自己人在拆房子呢!”
赵平好奇地回头看去,蓝黑异瞳子孟超正张牙舞爪地连蹦带跳,招呼四处逃散的护卫和力役,异常活跃。
与此同时,矿场营区那边已然注意到赵平押解队伍的混乱状态,营门缓缓打开,登时冲出数十骑快马飞奔向四面八方,追赶那些慌不择路,拼命逃跑之人。
赵平收拢小部分瘫坐原地“坚守岗位”的士卒,汗颜内疚地来到营门前,孟超和阿力二人自然尾随其后,此时已有一小队人马恭候在营门处,为首之人便是令各别力役囚犯耳根剧痛的“快刀”都尉刘昉。
孟超和阿力自然不会随那般惊弓之鸟一样四处乱跑,孟超如今五感灵敏异常,如若真有厮杀,必有浓厚血腥味弥漫四周,再者营区内火光明明是照明火炬所产生的,怎么看都不可能胡人袭击营地,混迹塞北多年的孟超深知胡子骑射何等犀利夺命,就“小秃山”矿场那点兵力,顷刻间就会被屠戮殆尽,何须拖沓如此之久。
而阿力完全是盲目信任孟超,见孟超神情淡定,原地不动,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之人歇斯底里地狼狈逃窜,阿力就坦然自若地站在孟超身旁,共同看起热闹。
孟超和阿力殊不知两人下意识地跟在赵平等人身后走到营门口,却让刘昉无视眼前满脸憋得通红,费力组织语言请罪的赵平,率先注意起他俩来,毕竟只有此二人身穿力役囚服。
刘昉比孟超两年前所见更加忧郁惆怅,他的忧郁似乎入骨难消,即便是平静自若也会让人产生一种苦闷横生的错觉,孟超料定此人定是诸事不顺,而且常年郁炁沉压于胸,以致面生心意,再观其年至中年,身手不凡却屈居都尉官职,九成是因其性格刚愎呆板,不懂谄谀献媚被上级和同僚所不喜,升迁无望,一生抱负难展。
“也是个命苦之人。”
好奇心重的孟超还待观察刘昉穿衣新旧状况,揣测其是否成家时,刘昉已然绕过极力辩解失职之责的赵平,走到孟超和阿力面前,好奇地问道:“囚犯们都跑了,惟独你俩未跑,为何啊?”
“草原茫茫辽阔,小人该逃往何处?”孟超弯腰抱拳,不亢不卑地反问道。
刘昉闻言神情微变,眉头一上挑,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孟超一番,观其相貌堂堂,五官端正,身材匀称,猿臂狼腰,不由暗赞一声:“好一个英武少年。”
刘昉再观阿力,不由一怔,此乃何方妖孽?!
面容青涩的阿力浓眉大眼,唇毛初长,十足少年范,但本就健硕高大的身材却因修炼《青德心经》,发育得越发脱缰骇人,哪还像舞象之年。
阿力如今身高八尺有余,长得虎背熊腰,膀大腿粗,丝毫不逊成年人,完全是长得娃娃脸的粗鲁大汉。
孟超看着刘昉一副难以置信的震惊神情,心中暗笑不已,本来感觉自己身材就够逆天生长了,但比较阿力的猥琐发育,简直不值一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夜幕笼罩,月挂枝头,“小秃山”矿场四周火光连天,犹如白昼,整个营区内人头攒动,波波碌碌,一派繁忙场景,唯一略显安静的便是营门处,孟超和阿力等人此处。
“呵呵,少年好体魄啊!”刘昉惊讶归惊讶,但更好奇矿场是何等伙食将一个青涩少年喂成粗犷大汉的,由衷赞叹一声,转头看向身旁在火光中瑟瑟发抖的苦脸赵平。
关于赵平此人,刘昉略知一二,入伍时间与自己相差无几,也是从千军万马,枪林箭雨中浴血拼杀出来的硬汉,脱掉军服想必伤痕满身,算是一名合格的士兵,限于能力一般,始终担任步兵军候一职。
如今塞北局势不稳,正是用人之际,每一名老兵都是宝贵的资产。
“赵平约束部下无力,罚军仗二十,然事出突然,尚能冷静分析,极力阻止事态恶化,也算弥补过失,军仗权且记下,以观后效。其余人等,不知者无罪,概不追究。”刘昉说完后,在赵平等人感激涕零地吵闹声音中,转身走进营区。
孟超和阿力可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么大的篓子,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给带过了?
还有刘昉来此作甚啊?
不是周伟都尉一直全权负责矿场的看守工作么?
满头雾水的孟超跟随刘昉众人走进营区,望眼四处一打量,彻底傻眼,矿场的所有工坊和宿舍此时已全部被拆除,成堆地木板,木桩铺满地面,一片狼藉。
同样不知所措的阿力用肩膀怼了孟超一下,轻声问道:“这是咋了,难道不过了?”
孟超撇了下嘴,点了点头,回道:“对,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