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里昂说辞,海族波塞冬等人终于前所未有的意识到,曾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自己,或许根本只是一枚可笑棋子,所以颓败一片时,这边里昂也在继续言说:“其实那时候,我们最担心的,反倒是你们是不是发现了,雅各布正在做的事情,好在后来我们也明白,这确实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说到这里,里昂的话语也像是若有所指一般,竟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而他如是言说时,波塞冬身旁,也已经意识到一年多前,为何波塞冬等人会如此在意雅各布安危的马瑞斯,也像是又一次紧张到了极点一般,他忽然往身旁撤步,而后如同不敢面对里昂一般,退回到了波塞冬身后。
“好了,说点你们可能真正关心的吧。”没有理会马瑞的小动作,背后可能隐藏的思绪,下一刻,再次开口的里昂,也一下吸引了颓败中的波塞冬等人的目光:“你们可能已经想到,又可能还没有想到,为什么雅各布可以在七海沿岸,留下魔法印记吧?你们还记得雅各布和温妮闪耀七海的名字么?说起来,那还是雅各布跟我们说了禁咒的想法和机制后,我提出来的建议,说起来有点矫情?但我也年轻过。”
其实七海冻结那一刻,波塞冬等人当然便已经隐约想到了什么,只是如此一刻,里昂亲口证实,雅各布就是通过那看似浪漫的约定,反过来利用温妮,借用魔法焰火留下了印记时,心中冰寒颤抖一刻,波塞冬等人也更加觉得,明明仍是少年的雅各布,竟当真可怕如斯。
因为具体做法虽然是里昂提出的,可禁咒的想法,和最终的执行,却仍然是雅各布,而整个过程中,雅各布也确实完美地欺骗了所有人,在这几年里,他完美的表演,当真让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一个少年得志,却只知沉溺于爱情游戏的人类少年。
同样令人感到害怕的,当然还有里昂,因为就是在海族如此严密监视下,他却当真为雅各布的想法,制定了一个完美得天衣无缝的计划,或许这就是里昂,这就是里昂为什么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如此受到先知器重的原因吧。
因为他是里昂,他是当之无愧的涅盘城之盾。
并且那一刻,里昂如同感自嘲,又好像感慨般说出,自己也年轻过时,无论庆典现场内外,那些知道他故事的人,自然也都心生一种淡淡叹然。
因为他们都知道,里昂当然年轻过,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是那个好像对一切都大局在握,即使身处极道强者之间,意志也绝不会动摇,甚至还能从容参与其中的里昂的。
里昂也年轻过,他也有过完美的爱情,挚爱的妻子,宠爱的女儿,只是后来,一次超人类犯罪分子的报复打击,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而后来在追查超人类杀手工会的过程中,本就优秀非凡的里昂,也最终成为了那面足以扞卫涅盘城安全的,最坚实的盾牌。
所以如果单说现在的里昂,竟提出了那浪漫得大抵有些娇柔的建议,确实显得有些反差,但只要明白他也年轻过,好像就一切都能理解了。
“那么结下,说点本来不应该由我来说的吧。”所有人各怀心绪的时刻,像是自嘲般感慨过后,里昂再次开口时,却像是忽然转了一下话锋,他再次看了身旁,依旧伏在沙滩上嘶嚎,且铭文灼烧愈深的雅各布后,也继续道:“本来这些话应该雅各布来说的,但他现在好像……不太方便,所以就由我来代言吧。”
当里昂说出,他接下来的说辞,本应由雅各布来说时,波塞冬和几位领主,无疑都不自觉愣神了一下,甚至乎那一刻,已经哭泣得愈加沙哑的温妮,都透过模糊视线,下意识看向了里昂。
因为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在想着,里昂这又是什么意思?都已经现在这样了,难道说雅各布还有什么说法么?
只是如此作想时,波塞冬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女儿身旁,伏在地上痛哭嘶嚎,浑身紧绷的雅各布,目光又一次轻颤起来时,却也像是似有若无地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他此前难以置信的癫狂中,好像已经忽略掉了的事情。
波塞冬如此作想中,里昂却并没有让他浪费时间思考,或许是因为他自己能够浪费的时间本也不多吧:“我想刚才雅各布已经说过,他可以给你们两次机会,既然第一次你们没有主抓,而雅各布现在也不方便说话,那么就由我来代他,给你们第二次机会吧。”
“你说……什么?”听到里昂此刻说辞,已经沉默了许久,却忽然带着轻颤开口的波塞冬,脸上仍然一片苍白,而他话语中也满是难以置信,因为前一刻,他似有若无中想到的事情,也是雅各布好像曾言说,会给海族两次机会,可想到这一枝节时,他却又如此难以置信,因为七海已经冻结了,难道海族真的还有机会么?
同一时刻,在场其他海族成员,忽然听闻如此言辞时,也尽在愕然中看向了里昂。
那一刻,就连情绪仍然崩溃,却在先知安抚中,已经相对能够镇定下来的苏珊,都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了背身此处的里昂。
所有人都在感受着寒雾的同时想着。
是啊,海族真的还有机会么?
所有人都带着如此疑问的瞩目中,颔首思量了一下的里昂,也继续道:“之前雅各布就和我说过,他会用超算进行运算,对禁咒作出调整,除了挤压方向之外,他会把禁咒分为两段,第一段,他会冻结海拔三百米以下的海洋,所以让我猜猜,你们为了这次战争,会集结多少兵力在近海来着?百分之八十?或者更多?不过不管多少,他们肯定都已经牺牲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之下,深海里的大部分海族普通居民,现在应该都还活着,我是说你们或许还有机会,陛下。”
等等!
里昂是在说,其实现在的七海,并没有全部被冻结?
而这就是雅各布说的第二次机会?
所以实际上,现在海族或许已经损失了绝大部分战斗人员,但与之相比,数量庞大,可作为海族延续根本的普通海族,更多的却还活着?
所以。
海族其实还没有灭族?
霎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波塞冬和海族领主们,原本颓败的脸上,似乎一下又有了血色,并且那一刻,他们全都将亮起的目光看向了里昂,大概这种本以为已经彻底失去后的失而复得,当真让他们意识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吧。
“里昂……长官,不……我是说,里昂阁下。”那一刻,原本苍白且苍老的脸上,再次浮现了血色的波塞冬,再次开口时,竟像是已经再没了任何往日霸道,大概经历了如此灾厄后,他也同样意识到,只有海族存在时,他才是所谓的七海之王吧:“我们……我们认输了,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现在我只求你们能够放过海族。”
那一刻,波塞冬好像真的再没有了七海共主的气势,在直播镜头面前,为了海族的延续,他把从前或许根本不存在他字典里的求和之意,直白无比地写在了脸上。
“很好,毕竟时间本来也不多了,因为禁咒只能雅各布亲自解除,如果他不解除的话,无论是他自己发动,还是他随时可能的死亡,都会直接引发第二段禁咒,真正冻结整个七海。”对于波塞冬的态度,作出肯定回应,并解释了时间已经不多后,里昂也终于又一次抛出了人类的条件,他本就低沉的嗓音,像是又深沉了一些,如同在宣判着什么:“那么我现在再重申一次,第一,立刻结束战争,进入和谈程序,第二,将七海之心和战犯哈里斯交给……”
然而那一刻,里昂的判决还没有说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幕却忽然发生了。
事实上,在听到海族还没有被灭族时,无人注意到的所在,波塞冬身后侧,理论上本也该高兴的马瑞斯,却不知为何,竟再次浮现出了一种莫名的颤抖和不安,而听到雅各布如果身死,就会直接引发禁咒的第二段时,他的目光更是在忽然的不安中,又透出了一种奇怪的癫狂。
嗯,奇怪的癫狂。
铮!
那一瞬间,面露癫狂的马瑞斯,竟忽然在毫无预兆中,抽出了随身匕首,而后刹那化作残影,在波塞冬因为情绪波澜,所以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便冲向了雅各布!
是的,那一瞬间,目露癫狂和凶光的马瑞斯,竟忽然冲向了雅各布!
可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这是要杀了雅各布?
难道他没听到里昂言说,一旦雅各布现在身死,七海就会真正意义上冻结,而海族也会真正被灭族么?
不!
他当然听到了。
所以他为什么还是要杀雅各布?
因为……他要让海族真正灭族么?
可这是为什么呢?
那一刻,马瑞斯的动作实在太过突然,也实在太快,快到心绪仍然恍惚的波塞冬等人,真正反应过来时,却都已经像是无法阻止。
然而下一刻,就在手持利刃的马瑞斯,欺近到雅各布和里昂所在时,雅各布身旁的里昂并没有任何举动,疾速欺进的马瑞斯,却像是忽然撞上了一股看不见的可怕能量!
嘭!
撞击瞬间,因为马瑞斯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只觉得自己碰撞处的头骨,好像都在瞬间被撞得碎裂了一般。
同样的,那一刹,马瑞斯手中的利刃,也在冲撞中瞬间脱手。
而后,脱手的利刃都还没来得及顺着惯性落地,被撞得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的马瑞斯,便忽然像是被一股无形能量掐住了咽喉,并被那股能量给举了起来。
“呃……”
双脚离地一刻,那忽然在脖颈间收紧的力量,也一下让马瑞斯的脸色憋得一片血红。。
铛锒!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到直至这一刻,直至满脸血红的马瑞斯,双腿疯狂在空中乱蹬的时刻,那脱手的匕首,才终于在惯性中掉落在了沙滩上,并激起些许沙粒。
而那一刻,被那无形能量扼住咽喉的马瑞斯,脸上一片胀红,像是根本无法呼吸一刻,如柱血流,也开始从他头上顺着脸颊淌落,那是刚才冲撞造成的,而此刻扼住他咽喉的力量,则明显加速了这种流血的速度,这让他的脸瞬间被鲜血浸染。
那一刻,眼见如此一幕,所有人于惊诧中回过神来时,自然也都一时到了,那一定是人类阵营中,仍然在安慰苏珊的先知所为。
可那一刻,虽然马瑞斯已经被制服,但因为马瑞斯的举动,惊厥中又生出了一阵后怕的波塞冬等人,却只是死死盯着被先知实体化的真气,扼住了咽喉的马瑞斯,甚至那一刻的温妮,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马瑞斯。
因为那一刻,他们仿佛根本无法理解,马瑞斯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么?
在这忽然听闻海族还有机会,占绝大多数的普通海族居民,仍然活着的时刻,他竟然要杀了雅各布?毁灭海族最后的希望?
即便……
即便先知不出手,有里昂在其身边,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可能根本没有机会的情况下,他竟也要杀死雅各布,毁灭整个海族?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时间,看着无法呼吸,双手像是想要在收缩的脖颈间抓住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只能不停挣扎的马瑞斯,无尽的后怕中,波塞冬也不知为什么,他会又一次想起了这次庆典,马瑞斯不请自来,还言说代替自己父亲昆图斯的微妙。
只是看着被马瑞斯举动打断说辞后,正看着自己的里昂,以及用真气扼住马瑞斯咽喉,将其提起来后,也同样看向了自己的先知,已经后怕到了极点,只怕海族再失了第二次机会的波塞冬,也像是根本无心再去思考背后原因,他只是顺着愤怒又害怕的情绪,一下便嘶吼了出来:“你在干什么!马瑞斯!”
霎时间,像是令整片海岸,都好似有些震颤的声线,一下又让波塞冬有了一丝王者威严,只是此刻的马瑞斯却已经根本回答不了他,因为马瑞斯已经快要窒息而亡了。
好在下一刻,用真气锁喉马瑞斯的先知,听到波塞冬的怒吼,像是思量了一下后,也忽然牵引着实体化的真气,如同信手丢弃什么事物一般,松开马瑞斯的时刻,也一下将马瑞斯扔向了后方冰墙。
嘭!
“呃!”
顺着如此力量,无法抗拒地撞击冰墙一刻,闷哼了一声的马瑞斯,也瞬间口吐铺散在冰墙上的鲜血。
好在马瑞斯到底是个超人类,撞击中口吐鲜血,而后又顺着冰墙,跌落在海族宾客的血泊中后,一时间好似连爬起来都已经费力的他,却仍然活着。
当然了,马瑞斯之所以还活着,真正原因当然还是先知还不想杀他,否则先知直接用真气将其捏碎,并不会比捏死一只虫子费力。
而那一刻,看着先知将马瑞斯扔出去的举动,也看着爬起来都已经费力,一时间好像无法回应自己的马瑞斯,后怕到浑身都在起毛的波塞冬,惊惶中再次看向里昂,也看向先知时,也立即试着解释道:“先知阁下,里昂阁下……你们,你们听我解释,这都是误会,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以感觉得出来,面对马瑞斯出乎意料的举动,这位海族王者,当真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因为在这人类已经第二次抛出橄榄枝的时刻,发生这样敏感到了极点的事情,他如何能够不觉害怕呢?
他真的害怕人类因此而误会些什么。
好在,波塞冬惊惶到声音明显颤抖,甚至像是有些语无伦次般的言辞过后,又抬了一下墨镜的里昂,看着像是已经快要撑不下去的雅各布后,也终是点头道:“不必紧张,陛下,我知道他代表不了海族,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讨论,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要给海族第二次机会,那么我们就一定会……”
然而这一次,里昂语气中的风向,让波塞冬等人紧张神色有所放缓时,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时刻,他的说辞却又一次被打断了。
是的,又一次。
这一次,打断里昂言辞的,是一个来自天空的声音。
嗯,来自天空的声音。
而那个声音忽然响起时,原本已经再次燃起希望的波塞冬等人,竟在瞬间又变得面如死灰。
“够了!里昂!给不给他们机会!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那一刻,那忽然响起,且从天而来的声音,明显裹挟在了一种奇异的能量中,因为那压抑凌厉,却没有嘶吼意味的言辞,却足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而波塞冬和几位领主,忽然听到那个声音,而面如死灰一刻,现场一侧,和所有人抬头的举动一道,几乎同时抬起的拍摄镜头中,小谢也看到了一个裹挟在宽大斗篷中,正从天而降的身影。
是的,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
沿着巨大冰墙御气落下。
斗篷在气流中瑟瑟舞动。
而那一刻……
忽然听到那声音时,本已痛苦得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的雅各布,竟也在痛苦的颤抖中,咬着牙,用尽全力将头抬了起来。
抬眼时刻,见到那个从天而降的身影时,雅各布已经因为痛苦而充血的目光中,更是忽然浮现出了一种奇怪又悲凉的激动。
奇怪……
又悲凉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