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真不愿意入股?”罗明佑感觉颇为遗憾。他邀请周赫煊加入,其实只是看中周赫煊的名气,电影上映时挂一个“文学监督周赫煊”字样,宣传搞起来会方便很多。
周赫煊仔细考虑后说:“不如我们换一个合作方式。”
“什么方式?”罗明佑问。
周赫煊解释道:“我个人成立一家电影公司,要拍电影时跟联华影业合伙投资,我提供剧本创意,租用联华影业的人手和设备。上映时由两家公司联合署名,并且依靠联华公司帮忙宣传发行,所获利润双方彼此协商分配。”
就是电影工作室啦,而且还属于皮包性质的。
罗明佑想了想,笑着说:“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想法,我同意。”
“那就,合作愉快。”周赫煊举杯道。
“合作愉快!”罗明佑笑道。
罗明佑骨子里就是个公子哥,他出身于广东世家大族,有资金有人脉,完全不把钱当钱。他每个月都会往返于北平、天津、上海和香港四座城市,名义上叫视察公司,说白了就是坐船玩儿。
这家伙还是个拖延症患者,已经到了拖延癌晚期。每次坐船都踩着时间出门,经常到码头时轮船已经起航了。他也不着急,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看着船离开,然后该干嘛干嘛。
罗明佑宣称自己要创造“东方好莱坞”,还说要进口有声电影设备,结果一拖好几年,黄花菜都特么凉了。
周赫煊投资电影只是玩票而已,才不管罗明佑是啥样人,等抗战时期拍几部爱国电影,也算是为国家民族做了好事。
一顿饭吃完,众人各自离去。
周赫煊走出饭店大门,孙永振已经让司机把车开过来。他还没来得及上车,便看到一个青年从街边窜出,跑到阮玲玉面前说:“阿阮,你总算下来了。快给我几百块,急用,急用!”
“你不是去做生意了吗?怎么连几百块都没有?”阮玲玉脸色难看道。
青年长得还是比较帅气的,就是身子骨单薄,瘦得颧骨凸起,而且还有明显的黑眼圈。他有些尴尬地笑道:“那个嘛,我把钱都用来进货了,手里头缺现金。快,快,我忍不住了!”
阮玲玉狐疑地看着青年,终于问道:“你把钱全都糟蹋光了?”
“没有的事,”青年不耐烦道,“快给我几百块,再不抽上两口,我就要难受死了!”
阮玲玉没有给钱,而是质问道:“你肯定把钱都败光了,对不对!那可是我所有的积蓄啊,两万多块钱,半个月不到你就用完了!你还骗我说要拿去做生意,你就不想想以后怎么过日子吗?”
青年刚开始还在装,可鸦片瘾犯了浑身难受,很快便暴露原形,大吼道:“快点,把钱给我!”
“我不,给你钱,你又拿去吃喝嫖赌。”阮玲玉握紧手包。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青年猛地扑上来,把阮玲玉推倒在地,然后把那个手包抢走。
阮玲玉撞在饭店台阶上,额头都磕破了,无助的坐在地上低声抽泣。
青年从手包里搜出一沓钞票,骂骂咧咧道:“册那娘则B,才十几块钱,吃顿饭都不够。”
周赫煊有点看不下去,正准备过去帮忙,罗明佑拉着他说:“别管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帮了这回,也帮不了下一回。”
“别拉着我,放开!”周赫煊瞪了罗明佑一眼。
罗明佑放手叹息道:“真没用的,我上次就帮过了,阮小姐让我别插手。”
周赫煊懒得理他,迈着大步朝那个青年走去。
青年拿到钱后,把手包甩在路边,招手大喊:“黄包车!”
“黄尼玛个逼!”
周赫煊冲上去就是一记飞腿,直接把那青年踢翻,然后按在地上啪啪啪连扇几个耳光。
刚刚还逆来顺受的阮玲玉,见此情形立即跑来,拉着周赫煊的袖子说:“周先生,别打了,要把人打坏的。”
周赫煊无语道:“你还向着他?”
“我我……”阮玲玉欲言又止。
青年用手挡着脸,又惊又怒地吼道:“你谁啊,快放开我!”
“垃圾,呸!”周赫煊一口痰吐在青年脸上,放开这家伙去捡地上的银元。
阮玲玉连忙去扶青年,那青年却不领情,一把将她推开,扯着周赫煊的衣服说:“这是我的钱,快还给我!”
“啪!”
周赫煊又是一耳光扇过去,下令道:“永振,给我狠狠的揍,打死了人我负责!”
孙永振早就已经摩拳擦掌,听到命令立即过去,一拳揍在青年肚子上,接着劈头盖脸一顿乱打。
青年疼得哇哇直叫,阮玲玉哭泣着拉架,场面好不热闹。
周赫煊问罗明佑:“这家伙是谁啊?”
罗明佑说:“阮小姐的同居男友,叫什么张达民。”
果然是他!
周赫煊看过传记电影阮玲玉,对阮玲玉的一生遭遇有些了解。
张达民以前是富家少爷,而阮玲玉的母亲则是张家的女佣。张达民见阮玲玉年少貌美,便展开疯狂的追求,两人很快就走在一起。这桩恋情被张家老爷知晓后,立即把阮玲玉母女赶走,张达民却悄悄的金屋藏娇。
等到张家老爷去世,张达民更加肆无忌惮,干脆和阮玲玉同居起来。只是这位少爷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几年时间,便把老爹留下的十多万遗产全部败光,反而还要阮玲玉来养活。
前段时间,张达民甚至把阮玲玉拍戏赚的钱,以做生意为借口给骗走,两万多大洋居然很快就花个精光。
历史上的阮玲玉,后来又爱上一个富商,富商帮她摆平了张达民,却又移情别恋常常家暴。张达民每次花完钱,又死皮赖脸地缠上来,富商还接二连三的打她,再加上八卦小报添油加醋的报道,阮玲玉终于承受不住选择自杀。
一代红颜,香消玉殒。
周赫煊想到这里颇为感触,再看阮玲玉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他忍不住过去把阮玲玉拽起,不由分说地拖着阮玲玉离开:“阮小姐,跟我走!”
阮玲玉还在为张达民担忧:“他鸦片瘾犯了,不吸两口会死的。”
“管他娘的死活。”周赫煊拉开车门,直接把阮玲玉塞进去,等孙永振回来就让司机开车。
罗明佑看看远去的汽车,又看看躺在地上痛呼的张达民,自言自语的笑道:“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