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在天刚亮时就起床了,这是常年规律作息培养出来的生物钟,一年的逃亡生涯并没有把这个给抹去。
他刚一起床,敏锐的感知就告诉他,旁边房间的公主一宿没睡。然而房子内的另外两个,德克斯和铃都不在,他可不认为一般情况下他们能起得比他更早。他虽说不知道铃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对于德克斯和菲琪,他还是清楚的。但对于这他并没有什么好提议,毕竟他不是当事人,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悸动和忧愁。现在不是他的季节,当然也不该是他们的季节,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行动来提醒现在还不应困扰的年轻人们。
厚实的脚步声在屋里响起,让还在房间的公主殿下回过神来,接着红发骑士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菲琪殿下,请好好休息一下吧。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就能启程了。”还真是直言不讳,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朴实直白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被自己的骑士劝诫的公主也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其实是不允许出现过多的儿女情长的,所以她答应了一声后,便懂事地闭上了双眼,慢慢压下内心的复杂。疲惫的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也算是补个觉吧。
接下来的脚步声倒是变得轻了,尽量没有打扰到睡去的少女,必要的细心还是存在于他粗犷外表下的。
轻轻地合上木门,往远一点的空地走去,罗塞只是看了一眼在屋顶的德克斯,就开始了他每日必修的锻炼。他从来不吝于把时间花费在锻炼身上,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天赋并不及德克斯,这并不是问题。“既然别人都已经比你优秀了,你还能容忍别人比你更加勤奋吗?”当年的骑士队长贝隆大叔是这么说的,他一直记在心里,并一直践行着,比任何人都勤奋。所以,他也很公平地获得了比别人更强的实力。
修炼是一件很沉闷的事,但罗塞不厌其烦地做着诸如俯卧撑、负重跑、深蹲起立等基本动作,也会千篇一律地用手中的双剑展示出军用剑术和宫廷剑术。
一下,一下,又一下……
每一个动作都配合着有节奏的呼吸,调动起全身的肌肉发力,比之一般的运动要劳累的得多。不过这些罗塞都习惯了,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动,比以前更大更快更强。这种进步让他心甘情愿承受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冲击,也让他确信勤能补拙。勤奋,就是他最大的天赋。
罗塞的举动都看在德克斯眼中。德克斯能看到罗塞眼中的坚定,能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他对自己的不客气,真的很努力。罗塞他一直都是这样,坚忍认真,从来都那么勤奋。德克斯心里暗叹一句,伤脑筋啊~
“我可不能被罗塞比下去啊……”德克斯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轻盈地落地,然后跟着罗塞一起进行锻炼。一夜没睡对精神力偏高的他没有多大影响,所以头脑还很清晰的他明白以罗塞的性格不会说太多,以身作则才是罗塞他的语言。罗塞他在接受了昨天信息量略大的情况后,用不变的日常锻炼来提醒自己,现在的处境需要的并不是少年心事,而是依旧不放松警惕不放弃锻炼的紧张感。
德克斯懂了,而罗塞也明白德克斯会懂,这就是两人的默契。虽然罗塞清楚现在德克斯的心里立着一堵墙,还是一堵城墙,把自己与铃分隔开来:一个在城内背负着只有自己知道的东西,另一个在城外看不清迷雾,但是终有一天——虽不是短时间——但一定会打开交流的城门的。
之前的动静也不出意外地惊动了发呆的铃,昨天众人的神情她也收入眼中,她心里也有着自己的一些猜测,但显然现下还是找不到答案。她,自然也把自己的心事埋下心底,以免破坏此时几人之间的气氛……或许,她也有些害怕听到所谓的真相吧。
于是她表现得很正常,跟往常一样的神情语气,似乎就只不过是早起了一点而已。她深深地看了德克斯一眼:“我去做早饭了。”等收到德克斯和罗塞很正常的回应之后就回到了屋里,当然也是轻手轻脚的。大家都很关照那个惹人怜爱的菲琪公主。
……
中午时分。
这个时候正是火元素在一天中最为活跃的时候,所以罗塞习惯性地选择这时进入冥想状态,这样他才能略为清晰感知火元素。
“唔……?”活跃流动的火元素忽然轻轻地停滞了一下,由于停的时间短暂到无限接近于零,所以连罗塞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感知错了。要知道,他的精神力远远比不过身为元素使者的德克斯,冥想感知的敏锐度自然也比不过对方的。
罗塞还在轻轻皱眉以示他仍怀疑着是不是自己感知错误时,德克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罗塞,刚刚……好像有点不妥。”原来德克斯刚才也在冥想,并且产生了跟罗塞一样的感觉。
罗塞眉头松了下来:“原来不是我的感知错误……我也有一样的感觉,不过没你那么清晰就是了。”他顿了顿,“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德克斯,你——”说到这里罗塞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德克斯脸上惊愕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王城……好像出、出事了……”敏感的德克斯从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他这个样子使罗塞深深地皱起眉头,心头盖上一片阴霾,沉声问到:“怎么——”他的话再次停顿,这次是骤停,伴随着瞳孔的收缩。
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通过精神力的反映冲击着心神。这股波动太庞大了,就仿佛在平静的沙漠中突然刮起的一阵席卷一切的沙暴,也如同几人高的海浪的迎面而来。根本就不是人能引发的波动级别,就算几个实力高绝的人一起也未必能制造出如此雄浑的波动。既然人力无法达成,那就只有物力了,而且不可能属于自然现象,那么对于一个足以支撑这么庞大的物力而又在附近的特大城市来说……
就只有战略级的防备力量——城市防护炼金阵了。也许不同地区对这个东西的称呼有所不同,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大陆上最高级别的范围性防护力量。凡是进入到了国家级别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轻易动用的。国家官方的一丁点动作都会在社会上引起不小的波澜,不要说这是王城的一次大动作了。更何况一旦开启这个炼金阵,就相当于用一个大大的锅盖把王城盖住,隔绝了王城与外界的联系,非最高等级的魔法不能破坏。
看来王城真的出大事了。
“德克斯,罗塞!”菲琪从房子里冲了出来,几人对视了一眼。
“铃,还没回来吧……”一般中午的时候铃都不会回来,午饭在城里解决,下午才回来报告所收集的情报。
如无意外,铃被困在城里了,但这本身就是个意外。
“我们先吃饭,等上一段时间,如果铃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就去看看。”德克斯冷静下来后便快速下了决定,看起来很镇定。虽说这个变故肯定不是针对铃或者他们,但是此事牵涉过大,整个王城都给牵扯进去了,实在不能让人放心啊。所以德克斯的办法是目前最优的方法。
其实罗塞能看得出来,德克斯的心情当然不可能跟表面一样平静,因为他头脑愈是冷静,心情便愈是起伏。罗塞太了解他了,可以从后者的眼神波动中读出很多东西,所以这种冷静也是罗塞不及德克斯的地方之一。
……
事实证明,今天真的出意外了。
“我们要去王城那边看一下。”德克斯沉静的声音在罗塞和菲琪面前响起,回应他的是两句同时的“好”。
没有拖沓,没有准备,或者说早就准备好了,说完就出发。至于独角兽葵实在是过于明显,所以被德克斯留下。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迈着步子。出于保存体力应对突发事件的需要,他们也没有动用特别快的速度,保持着匀速前进,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王城并不远。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古卡特王城的主城门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发着黄光的半椭球形光罩,淡淡的光芒模糊了原本应该很清晰的城墙的雄伟轮廓。光罩很厚,目测至少有五米,而其中凝固了不少准备进出城的人,有种瞬间制作出各种各样的人形动物标本的感觉。
“看来炼金阵是完全没有通知民众的情况下发动的。”罗塞从周围人们惊讶慌乱的表情中得出结论。
“还好铃没有在那些人当中……”德克斯则更先一步得出了另外的结论。
“到底王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身为王室中人的菲琪很难想象是什么原因才让城中的至高掌权者做出只有他能做的事呢?在她曾所在的尤米西斯王国里,也不曾出现过需要发动炼金阵的特大危机——一年前的那场别国入侵除外,但那次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而且内部也被渗透,根本来不及作出有效的回应。
有些人还是不信邪地做了尝试,举起武器就往防护罩上砍,结果得到的只是硬物碰撞的声音。更有甚者把自己武器都给折断了,可想而知这光罩的防护效果是有多么出色。
罗塞看着光晕中的王城,这个被笼罩了的城市……渐渐感觉自己如同在看着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模型——虽然模型受到了足够的保护,可也失去了原本应有的自由。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这是禁锢,把一个原本热热闹闹的经济政治中心禁锢成一个死水般平静失去了生机的模型。
罗塞的目光通过敞开的城门尽可能地延伸到城市的最里边,一会儿又后移到厚厚的光罩上,最后转向德克斯。只见后者微眯起双眼,右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在枪上——这是德克斯剧烈思考的表现之一。
突然,大家目光一凝,同时锁定在城门前出现熟悉的身影上!
德克斯忍不住地往前踏出了一步,却因为不可逾越的屏障而不得不停住。
罗塞突然有种错觉:名为保护的墙把城内与城外分隔开,就算是城门洞开,也宛如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