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孙李,大唐四大家族,李姓是最牛的。”小角说。
“姓李的都很厉害。”一樽再次肃然,“不止是姓李的都很厉害,而且厉害的都可能姓李。”
他补充道:“早些年我们遇到了青莲太白,他清新飘逸,仙风道骨,然而未及大道,后被唐明皇赐国姓‘李’,曰‘李太白’,才得以神游八极,下地狱了。”
“李太白!好霸气的名字。”羊舌兰赞道,“谁人更扫黄金台。行路难,归去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去地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一甲子前。可靠消息,他是从大汉上邦来的,在大唐前后只呆了九年。”一尊说,“黄金世界,梦寐以求。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我们曾经留洋为变形作前期准备,出海两万余里,到过许多外邦。海外诸国比我大唐,人文地理皆不相同,只有黄金是永恒的荣光。我虽然没有亲自去过大汉神洲,但从族人传回的讯息了解,大汉上邦和赤县大唐,几乎就是同一个版本,还有雷同的华夏、诸夏、禹域、震旦,更像是同一个世界……我有一个疑问,既然是同一个世界,那大汉神洲究竟在哪里?在东边还是西边?南边?或者北边?还是天朝上邦就在天上?地狱就在地下?或者是平行空间,时间重叠?”看得出他很迷茫,他那多层次的世界观,超出了地坑中所有人的认知,当然不会有答案。
大家面面相觑。良久,羊舌兰问树人:“看此地气场,做牛应该还比较成功吧?”
一樽摇头苦笑:“如果单论外形,可以说是成功了。我们选择变形牛人,除了看中他们的牛气,体质相符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牛人一般非常沉默,很多时候,老子就好像一段木头。”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小角低吟。
“变木牛我们在行,离牛人却很远。”阿二愤愤地说,“完全是失败的变形……无非是做了些无聊的事,等于什么也没有做。”
一樽叹息一声:“牛人是沉默的时候像木头,是大智若愚。而我们变形为木牛,那就真的是榆木脑袋了。沉默啊沉默,在沉默中沉默,就是不曾开窍,然而一开窍势必要爆发……”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小角低吟。
“木牛只有牛的木讷,而没有牛的神通。总的来说,我们只得牛形,未得牛神。”
“是技术原因?”羊舌兰问树人。羽扇习惯性地轻摇,私下给我提出了一个问题:“人格分…裂?”
从这三个树人来看,木讷呆板,性格矛盾,沉默却又不乏奇言怪语,猜疑心重,观念偏执,梦想很大胆子很小,的确具备人格分…裂的特征。然而羊舌兰所说的人格分…裂不一定是指人格障碍。我想,他或许是认为这三人乃是同一人所化。
在大汉,人格并不会被常常提及,一般它只会在人们谈到“神格”一词时才会偶尔出现。许多传说中,神格是神灵的力量核心,对于神灵作用重大。神格是自然规则和神本身能量的结合,神灵的绝大部分力量都依赖神格运行,传说中甚至有凡人因为得到了神格而封神成为神灵。在仙台小世界,我所见到的牛角山山神核心之石,大概就是山神神格。
关于神格分…裂的传说也有不少,神格分…裂者拥有多个神身份,最典型的代表是文殊广法天尊,他本是道家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后神格分…裂,入西方教,“于尼枸树下,结跏趺坐,入首楞严三昧,从周身毛孔,出大火光,铄金色身,成琉璃像。琉璃像内有真金像,正长六尺,坐莲华台,了了分明。”琉璃像内六尺金身,坐拥菩萨身份,为大乘佛教众菩萨之首。其后精研密宗佛法,化生中、西、北,即身成佛,化相黄文殊、白文殊、黑文殊。另外还有孺童文殊、五字文殊等,不一而足。
神格分…裂不是都能成就大神通,相反,大多数会神格破碎,直接陨落。
至于人格是否能如神格般分…裂,令人也有分身?我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牛角牛耳都是捕风捉音的有效器官,面对木牛,在这局促的空间里,羊舌兰也不敢过多使用羽扇传音。他所说的人格分…裂究竟是指什么?我无从理解。况且以我的虎视,根本看不透腐朽的木头表皮。于是,我只能微微扭了一下脖子表示不知道。
“技术原因当然有。记得变形初期,我在海外倭国学习解剖学——我们没有虎视天赋,研究生命体的组织构造只能够剖而视之——然而并不能看得完全透彻,究竟是否真确,又不得而知,所以只能在自身试验,不敢邀请别人。我将这条血管稍稍移了一点位置。”一樽用右手指着自己左手的下臂解释道,“这比较符合树人美学——然而这不是问题,在骨学教授藤先生指导下,以植物超强的生命力和受控的神经元,我随即进行了修正……我想,最主要的还是体质吧。”
“你开始说转做牛人体质相符,你们还可以随意生长,怎么又怪体质呢?这说不通啊?”长白不禁愕然。
“我们的话,少年人还是不要听罢。”一樽抬手摸了摸短发。
“我知道了,你们是思想问题。”长白嘻嘻笑道,“牛人的世界,我不懂。”
一樽狠抓了一把头皮,说:“然而牛人不是那么好做的。赤县各处是壁,然而无形,像‘鬼打墙’一般,使你随时能‘碰’,能打这墙的,能碰而不感到痛苦的,是胜利者。然而我们不能,碰了几次壁,就把鼻子碰扁了。鼻子扁了,还算什么牛啊?”
“牛鼻子,很重要,红孩儿喷三昧真火时就要先打破牛鼻流出血。老道没了牛鼻子……”长白眼珠溜溜直转,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日落香残,除却凡心一点;炉寒火灭,须把意马伴边。”
一樽皱了下眉头,说:“那倒不至于,鼻子扁了,不是还有牛角吗,怎么也不会像个秃驴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到长白那很有意境的对子原来是出了个谜语,暗笑修道者没了牛鼻子发型就是秃驴——难怪说“肉食者鄙”,玩文字果真是差很远。
“佛法,未尝不是发展方向。”小角微微颔首,一直面无表情的面孔隐约有了些许欣喜之色。
一樽也点头:“佛本是道。你角质层不发达,或许可以一试。”
“庙中木鱼,昼夜常醒,还不是被人敲打。”阿二摇头。
“木鱼也有你们的人?”长白问。
“或许。”一樽说,“其实,我们也有在人类社会成功的变形,相关讯息显示是震旦世界做鸡人的一系。虽然不耻,然而不得不承认转变相当彻底……”
“木鸡?德行完备的木鸡?”
“不……是树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