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悄然而至,星光灿烂,菲尔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只要一闭眼,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熊熊烈火中,有着幽紫长发的十二翼天使宛如银枪耸立,蓦然回首并露出狰狞的笑脸。
这让菲尔再也无法入睡了。于是菲尔起身点燃油灯,从床底翻出一本名叫《光辉启示录》的书籍。
书中详细记载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神话传说,以及远古预言。
菲尔疯狂地翻阅着,试图在字里行间找出书中对十二翼紫发天使的记载。
最终……得其所愿,真找到了。
可是等到菲尔细细审视那段文字的时候,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宁可在地狱为王!也不在天堂为奴!’十二翼天使怒吼着,那圣洁的面庞在此时却是如此狰狞。出鞘的剑如一轮烈日在云端燃烧,愤怒之矛将会洞穿所有的丑陋。”
“他会携火焰而来,将所谓的“光明”燃烧殆尽,他会用那沾满复仇烈焰的宝剑,重新创造属于黑暗的王国。因为他是路西法,燃烧的星辰,无惧神的天使。”
菲尔缓缓合上书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下楼到厨房打了一大杯水灌进肚里。
望着窗外平静如斯的海面,菲尔发觉自己越喝越渴。
有些改变总是让人难以察觉,例如某人后背此时正冒着缕缕白烟……
确实越来越热了,于是菲尔一气之下脱掉了所有的衣物,打了一大盆凉水冲向全身。
情况好不容易有所缓解,一种莫名疲惫感却如洪水般奔腾而来。
于是菲尔回到自己的床上便昏然睡去。
是的……失眠者终于获得了休息的权力,可是那梦里的梦境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呢?
……
弑龙城,弑龙堡,最深处。
“恶魔,回答我,让你感到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上好圆木所制成的摇椅上,一位体态臃肿,穿戴华贵,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端着红酒杯蔑笑着。他的面前,是货真价实的梦魇。
猩红的蜡烛燃着金色的火焰,把这间密室里一百位少年少女的脸映得通红,但是在恶魔完成仪式的那一瞬间,烛光也显得有些惨白。苹果们早已只剩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变得毫无营养。
“我亲爱的王,如果你不想让我过早抽干你的灵魂,就请闭嘴!”
漆黑血棘盔甲中,燃烧着熊熊灵魂之火。虚无之瞳,正在吞噬消化着数百人的灵魂,那双眼睛里,有多少灵魂在咆哮和哭泣啊!
令人不敢直视的恶魔发出阵阵低吼。他硕大的两只漆黑爪子透出盔甲,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火炎。
“阿提,快把那个少年杀死,我就可以让你成为七国的皇。”
恶魔低吼道,显然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被恶魔唤做阿提的肥胖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怀疑道:“另外六个王国的封王也签订了魔法契约,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有统一六国的能力?”
“我的灵魂已经足够强大,而那些积攒了数十年的行尸走肉,正好可以让来自地狱的恶灵寄宿,到那时,你便可以拥有数十万不死的亡灵大军,扫荡其余六国。”
恶魔嗤笑着。显然他觉得面前的男人太过无知。
“到那时,你便可以统治整个大陆。剑锋直指传说中的光辉皇座。”
阿提并没有理会恶魔的这番说辞,而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来到一位被抽空灵魂的少女跟前,用双手托起她俊俏的脸颊,并用食指和大拇指将她的眼睛撑大。阿提望着少女,露出一排血腥的泛黄利齿,狰狞地笑着并摇晃着少女的脑袋。
阿提惬意地说道:“你还记得弑龙城从远古之始就流传的诫言吗?影魔。”
影魔的火焰看起来暗灭了一瞬,紧接着说道:“苍穹之下,屠龙之所。寂灭之炎,恶灵之墓。”
“你还不算傻得彻底,我亲爱的魔王,你应该明白,如果有人能挖掘出这条诫言的所在,那么你的一切计划就将付之东流,然而这也不是不可能,我的预感向来不会错。”
“照你所说,我们就先抓住这个可怜的少年吧!他看起来像是很好吃的样子。不是么?”
说罢,阿提便用自己的舌尖在少女洁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腥臭的划痕。
转身看向影魔,阿提满意地笑了。
灵魂的火焰在躯壳中颤抖,毁灭的交响曲显然已经做好了诞生的准备。
……
……
菲尔沉睡着,梦中的他,感受到无数的光不断地在瞳孔前划过,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旅途,脱壳的灵魂最终降落到一处孤光所耀的森林中央。
微风的哀鸣一直萦绕在菲尔的耳畔,令这只孤独的鬼剧烈颤抖着。凝望着眼前的景象,如豆般大的眼泪从眼眶奔涌而出,于是菲尔只能跪下,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眼前,一片血红的罂粟花丛中央,十二翼紫发天使闪耀着神圣的光辉。
紫发天使缓缓转过头来,对着菲尔温柔微笑着,这抹笑容像是末世中最后残留的温存,美好得不禁令人沉醉其中。如午夜南风轻抚,菲尔彻底呆了。
天使赤身露体,肌肉线条分明,充满着野性力量之美,六对洁白羽翼在其身后闪耀着不凡的神圣光辉,而那双紫色的魅眼,则是凝视着头顶的银光,莹紫长发披肩,一对恶魔的角缓缓从头顶长出,路西法嘴角微抬。
天边传来了魔龙的呼唤,忽然!
那六棵千丈高的树木一同在顶端绽放出六朵十二瓣莹紫色的神秘之花,顿时无数紫色的花粉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充斥着整片森林。
好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仪式。黑暗在欢呼着,庆祝着,感谢着深渊魔王的宠幸。
这片神秘的森林彻底被点燃了,无数灵魂在咆哮,无数紫色的火炎疯狂地燃烧着所谓的贪婪、仇恨与欲望。
原本漆黑阴暗的空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灵魂燃烧殆尽后所释放的紫色微光渐渐成了森林的主色调。
而这场仪式的主角——路西法,则是缓缓走到菲尔面前蹲了下来。
无数紫炎在恶魔与人类之间翻腾,燃烧。路西法用右手食指抵着菲尔的下巴,轻轻抬起面前这张俊秀的脸庞。看着眼前失神流泪的少年,路西法竟然望得痴了……
眉山眼水,似有一抹深情点缀其中,这一点,真的很像很像曾经的那个“菲尔”……
“你很像我,不错,真的很不错,我很满意……”
路西法开心地笑了,像一个孩童那般。是黑夜搞的鬼吧!不知为何,他们靠得越来越近了。
真的是越来越近了……
不知不觉……阵阵温热的气息便打上菲尔的脸颊,一阵微风拂过,缕缕莹紫长发扫过菲尔原本因为紧张而趋于苍白的嘴唇,菲尔痴了,甚至忘记了紧张,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这只是一场梦啊!
菲尔感觉自己的额头上传来了一阵温润的触感,令灵魂都烙上一层印记的触感。
好像谁曾经也那么吻过自己。
但到底是谁呢?
于是菲尔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画面:有着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身姿婀娜的女子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俯下身去轻轻吻着婴儿的额头,还有一滴眼泪不经意地洒落在那个婴儿的唇边。
而此时的触感,此时心中的那股波动,不就是如此么!
恶魔留下了他的吻。可这吻对于现在的菲尔来说,就如同一股引线。它会慢慢引爆菲尔内心中深藏的情感。
菲尔眼中不知为何竟有了恨意,“你是谁?你来做什么?我又是谁?我……我究竟在寻找着什么?”
而路西法只是对着菲尔微笑着摇了摇头
,之后便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望着路西法远去的背影,菲尔恨不得大吼出来,可是此时的他竟无法发出一丝声响,曾经如星辰般的双眸也早已被血色所笼罩。菲尔依旧试图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所能触碰之处……只剩一片虚无……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与菲尔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明明是如此熟悉的温柔,明明近在咫尺,明明……明明是如此的刻骨铭心……可就是抓不住啊!这背影,那模糊的画面,都隔菲尔太远太远了……
菲尔彻底瘫软在地上,像一具提线木偶,被命运操控着,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蔓延着。还是歇斯底里地哭一场吧!因为这场梦,真的好长好长……
黑夜给了深渊漆黑的眼睛,他却用来寻找残存的光明。
菲尔的瞳孔被这夜幕染成了黑色。渐渐地,视线模糊不清,渐渐地,再次昏然睡去。
天边的巨龙还在光柱周围盘旋着,不时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嘶吼。羽翼拍打卷起了无数的微光,而路西法则缓缓走进光柱中央。
星落的尽头,有人依然被暗夜所包裹,这便是黎明的开端。
远古的预言依旧灵验,一段不朽的传奇会在黎明时分在东方的孤岛显现。
“我即深渊,毁灭光明。
我即深渊,鞭挞光明。
我即深渊,缔造光明
……”
恶魔传去一阵呢喃,传进菲尔的灵魂深处。
清晨,湿咸的海风破窗而入,打上菲尔英俊的脸庞,双眸在日光下奋力挣破囚笼,而其面前的,则是一抹面朝大海,莹紫长发随风飘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