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橘友雅看来,世上的女子大致可以分为四类,可爱的、端庄的、血统高贵的、心地善良的。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把神子归为哪一类,有些固执,却固执的可爱,不在意自己神子的身份,纯良的叫人叹为观止。
很多时候橘友雅总是在想,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他或许会像其他人那样,喜欢上那个善良可爱的神子。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许。
修罗无心,同样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归为那一类的女子,天真俏皮,却又带着对世人的淡漠与嘲讽,看似清冷无情,却对一只鸟儿露出温柔的笑容。
很特别,同时又很矛盾的女子。
第一次听到修罗无心这个名字,是在三年前。
那时,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府上入住了一位不明身份的陌生女子,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惊动了天皇亲自询问。
毕竟,在这个妖物横行的年代,一个突然出现,又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人是非常值得怀疑的。而安倍晴明只是简略的解释了她的身份,并对天皇保证她绝对不会危害到京的安危。言语中可看出,安倍晴明非常看重这名女子。
修罗无心,一个拥有奇怪的名字的巫女,同时也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后,很多人都去打探,想要见一见那个被安倍晴明看重的女子,却没有人真正见过她的样貌,只知道她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而真正见过她的人,应该也只有安倍晴明和他的徒弟安倍泰明。
后来,很多人私下说,修罗无心其实是个妖物,因为曾经有很多人看到过她,却唯独看不清她的样貌,她整个人似乎笼罩在薄薄的纱幕之中。
那时,橘友雅对于修罗无心的认知只是神秘与奇怪,心中也有着很深的好奇,对于已知却又未知的事物抱有好奇,这是人的通性。
真正见面却是三年以后。
那时,神子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而造成体内龙神的力量的觉醒,力量的暴走造成了很大的混乱。修罗无心就是那时候突然出现的。
那身巫女服昭示了她的身份,毕竟,在京几乎没有人穿那身衣服。只是橘友雅却看不清她的容貌,就像曾经那些人说的那样,她整个人好像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纱幕之中,朦胧,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最后,神子体内的力量因为龙脉被斩断而平息下来,然后橘友雅看到了转身将要离去的她。
“小姑娘。”橘友雅下意识的叫住了那个转身离去的身影,一是因为她刚才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再就是因为想要看清那个让安倍晴明看重的女子到底长相如何。
只是,她似乎没打算理会自己,依然向前走着,直到源赖久拦住了她的脚步,才停下来。
“你是在叫我吗?”少女特有的声音,听上去很舒服,带着诧异。
同时转身看着他,然后橘友雅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女子,没有刚才的那种朦胧,她的容貌真实的展现在自己眼前。
看清的瞬间,橘友雅有些失神,她看上去比神子大不了多少,黑色的长发散在身后,衬托出她白皙的肌肤。
在橘友雅看来,她的美不同于自己所见过的任何一名女子。她的美是一种矛盾的集合,精致的五官拼凑出美丽的容颜,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丽,却又夹杂着少女不该有的魅惑。特别是那双眸子,比夜还要黑上几分,明亮照人,却又带着对世事的淡漠。
优雅高贵的举止让橘友雅暗自赞叹,只是那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的话语,以及眼中不时闪过的狭促的光芒,让橘友雅有些不自然。
修罗无心,似乎是个很爱玩的女子呢,那一刻,橘友雅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从开始到最后,她的脸上都是淡而有礼的笑容,看着她离开,从她的背影上,橘友雅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孤寂,那种永远都不会有人陪伴的孤寂。
橘友雅突然期待与她的再次相遇。
再次见面是在左大臣的府上,长发绾起,手执武士刀的她,与初次见面完全不同的感觉。无心使出的每一招都直指源赖久的要害,凌厉的攻势让源赖久就算是抵挡也很吃力。
每一招每一式,都显示出无心在剑道上的高深造诣,那不是一年两年能练出来的,而是经过日积月累的成果。
修罗无心,果然是个很神秘的人呢,现在看来,她绝对不是安倍晴明所说的一个巫女这么简单。
出声制止的是安倍泰明,无心在看到安倍泰明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也真实了许多。
那之后,橘友雅经常会在左大臣府上看到无心,只是她看别人的目光从来都是淡而疏离,隐隐带有嘲讽。
橘友雅发现,安倍泰明对于修罗无心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因为只有在安倍泰明的面前,她的笑容才会柔和,眼中才没有了疏离与嘲讽。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让她和八叶、神子之间的关系僵硬起来,即使她看到安倍泰明,脸上也是那种淡然的,隐隐带着嘲讽的笑容。
那时,是他橘友雅亲自开口请求她救被八弦琴诅咒的神子。
直到很久以后,橘友雅永远都忘不了无心那天的神情,淡漠,带着嘲讽。
她说,她没有这个义务救神子。
她说,她在这场游戏中保持中立。
她说,相对于人类,她更倾向于鬼族。
然后她让他们看到了当初人类对鬼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藤姬问她,难道她就没有怜悯之心吗?
她笑了起来,极尽嘲讽的笑容,然后转身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依然带着嘲讽。
她说,那种东西,她从来都没有。
肯定的话语,以及她转身离去的孤寂的背影,让橘友雅的心穆然间一痛。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她变得如此冷漠?
那之后,橘友雅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安倍泰明每次都是孤身一人来到左大臣的府上。
那之后,橘友雅总是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开口请求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随即,他又摇头苦笑,即使他不开口请求,也会有其他人开口。
那之后,再次遇到她,却是无意中。
橘友雅看到她独自一人走在京都的街道上,下意识的他跟在了无心的身后,来到郊外林中的湖泊前。
她静静的坐在湖泊前,那种舒适遐逸的神情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后来一只鸟儿落在她的身上。她低头跟那只鸟儿说话,脸上不时流露出温柔的浅笑。
那是他从来没有在无心脸上看到过的笑容,即使她在安倍泰明面前都没有这样笑过,真实而温柔,远远看上去,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纯真的少女。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那样的柔和,橘友雅有一瞬间失了神,这是否才是真实的她?
最初,他们虽然聊的不算开心,却也还算融洽。
只是她脸上自始至终带着的淡而嘲讽的笑容,让橘友雅心中有些不舒服,为什么她从不曾为自己露出那种温柔而真实的笑容?
看着站在湖心的无心,孤寂而单薄的身影,让他有种莫名的心疼。
看到她滑倒,橘友雅想都没想就上前去扶她,结果却是两人一同落水。
橘友雅的双臂撑在无心身侧,看着她那近在咫尺的脸,沾了些许水珠的脸上精致的五官,原本淡然的脸上染上些许慌乱,零星发丝因为被水弄湿而黏在脸颊上。
原来,她也会有慌乱的表情呢。
下意识的抬手拂开黏在脸上的发丝,看着她脸上先是慌乱然后诧异的神情,橘友雅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起码,她对自己露出了除嘲讽以外的神色。
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从水中站起来,然后松开走向岸边,橘友雅莫名的感到失落,他,似乎不想松开那双手呢。
看着她走向风口,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勾画出她那姣好的身形,湿漉的黑发贴在背上。
当真实的抱住她时,橘友雅才发现她真的很瘦弱,单薄的身子仿佛他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碎掉一样。
透过湿透的衣服,他感觉到无心的体温,这一刻,橘友雅突然想要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不放手。
当看到她那淡而疏离的眼神,以及带着嘲讽的笑容,橘友雅莫名的恼怒起来,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在意的,在意无心对他的态度。
橘友雅恶意的在无心耳边轻声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换来的却是一声讥讽的笑声。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看着她与安倍泰明擦肩而过,然后离开。
看着无心离开,橘友雅有些黯然,能在她心底划下痕迹的只有安倍泰明吗?
最后一次看到无心,依然是在那个密林中的湖泊前。
那是在与鬼族的斗争结束后,神子也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京都也恢复了原本的安宁,人与鬼可以说是和平的相处。
他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湖泊前,只为了寻找那个印在他心底的身影。
几天的等待有了结果,她来了,却是最后的诀别。
最后的诀别,就连安倍泰明都无法留下她的脚步。
她说,既然他选择了放手,那么她也不会再有留恋。
直到她从自己面前消失,橘友雅才发现,自己竟然都没有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当他追上去的时候,林中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她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那之后,他曾经去找过安倍泰明,只说了一句话。
“你认为你当初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为了神子,而放弃了对自己来说真正重要的那个人,真的是对的吗?如果是他,他是否会做出和安倍泰明同样的选择?
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橘友雅突然疑惑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名女子的?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用一只手的手指都可以数得过来。
“友雅大人又在想无心小姐吗?”
“啊,”橘友雅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藤原鹰通,饮掉杯中的清酒,再次看向窗外,“鹰通,你说,她是什么时候走进我心里的呢?”
“友雅大人?”
“是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吗?不,还要更早,应该是在第一次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吧。”
“友雅大人……”
“修罗无心,很奇怪的名字,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明明只见过几面而已,却偏偏让我在意。”
“友雅大人一定可以再见到无心小姐的。”
“再也见不到了,因为她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没有为他做任何的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先写橘友雅的番外,可是,确实先写了他的番外。好吧,我承认,我现在很偏爱他。
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只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和别人之间总保持着一段距离,后来发现自己是八叶,随之因神子而改变。其实他和无心很像,只是无心没有他的那份理智,或者说,他没有无心的残忍。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是因为井上和彦才会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