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背往上攀,终于准确地握住了她的,尔后十指紧扣。暖融融的温度传来,两人都一瞬间静了,也不看对方,只这么低头走着,心里雀跃。
晚风徐徐吹过江面。周浩南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这种隐秘的甜蜜,比起那些床笫之欢,更让他欢喜。
他们沿着那条小马路一直走,走到人声喧哗的夜市中去,隔岸灯火通明。沿途是烧烤铺子,趁着深夜人多,就把炉子搬到外面来,诱人的肉香就这么顺着空气飘了过来。
朱宝嗅着那味道,也有些馋了,就问周浩南:“饿了吗?”
周浩南这才想起自己晚饭还没吃,只顾着布置那些烟花之类的事,肚子一直空着。他往边上那些烧烤摊瞥了一眼,见一堆男男女女围坐着,桌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啤酒瓶子,一串串小肉串堆成小山高。
男女们边吃边聊,笑得欢,热热闹闹的,旁边烤肉的大汉满头大汗,见周浩南往这边看了过来,张口就问:“来坐呗,那儿有位置。”
周浩南顺着他那胖手指的方向一看,见那桌椅陈旧,顿时没了胃口。要他在油腻腻的路边摊吃些来路不明的食物,他宁愿饿死。
他皱着眉头:“不饿。”可惜他的胃很是不给面子,这话音还没落下,那空虚的胃就恰到好处地发出了一声抗议。
朱宝没忍住,噗嗤笑出一声,拉着他走:“来嘛,你一定没吃过这些!”
他不为所动。
“我想吃啊,你陪我咯。”
“你也不准吃。”他捏着鼻子躲远了两步,“我明天带你去吃。”
寻常女孩子,这种事撒撒娇就过去了,没必要上纲上线。可惜朱宝这辈子都没怎么撒过娇,要她娇滴滴地拉着周浩南的手晃两下,她自己先要吐了。
没吃上这烤肉,她很是失望,郁闷地低了头,闷闷不乐,拖长了调子“哦”一声。
周浩南看着她不高兴,自己心里也不痛快,磨蹭了一会,终于不耐烦地点了下头:“好啦,”又叮嘱了一句:“挑个好点啊。”
她在这一条夜市街里,挑了家最有名的老店,店内有些破败了,也好歹是干干净净的,朱宝觉得挺满意。不过对周浩南那种人来说,这夜市没一家店能入他的眼。他只喜欢顶级大厨站在桌前,现点现烤,最好还喂到他这懒虫嘴里。
朱宝拿出纸巾帮他擦了下椅子,他才嫌弃地把他的尊臀挪了下,蹭了椅子的一角,勉勉强强地坐下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太高兴地哼哼唧唧。
她把纸巾往脚边的垃圾桶一丢,拿出一双筷子来洗,“大爷,又怎么啦?”瞧着他那东看看西瞧瞧的嫌弃架势,像皇帝微服私访,看哪里都不太顺眼。她真想拿筷子丢他。
周浩南抬眼把这店上下打量了一遍,他鄙夷地皱着鼻子,但头一回忍住了那些刻薄的评论:“没什么,点东西吃吧。”共患难就是这样,就算她喜欢吃臭豆腐,他也得陪着。
“人不可貌相啊,这店的烤肉很好吃的!那酱汁你得好好尝尝,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其实朱宝挑的这店还真不算差,这店看似名不见经传,装修也不怎么样,实际上历史悠久,还拿过全国美食奖项。
真正的美食都在民间呢。周浩南那刁钻的胃口也被这烤肉征服了,起初只是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后来一尝还真不错,干脆放开肚皮海吃。
“看我没介绍错吧,我推荐的面好吃,推荐的烤肉也好吃……”朱宝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顺口一说:“哎,跟你这种大少爷吃饭真是超级累啊,难伺候死了。没拿过奖的都不敢给你推荐。”
他听着这句不太顺耳,筷子百无聊赖地在那块肉上戳了两下,撇撇嘴:“是你对生活太没要求。”
“明明就是你挑剔呀。”朱宝双手托着腮帮子,叹气说:“因为你不喜欢臭豆腐,我都好久没吃过臭豆腐了。”
平时周浩南远远闻着那味道,立刻要皱眉走开,走近一步他都会抓狂。要是她敢带臭豆腐回家,周浩南估计要离家出走。
周浩南一听,顿时一脸吞了苍蝇似的古怪表情,半天也不说话。
朱宝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把剩下的肉串递给他:“来,再吃点,我吃不下了。”
等两人走出店门的时候,外面还是人声鼎沸,那昏暗的路灯照着,周浩南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拉着她就往那臭豆腐摊去了。
朱宝有些疑惑:“不回家吗?”
周浩南不耐烦地说:“你不是说想吃臭豆腐吗。”
朱宝有些意外,一瞬间明白了他这不露山不露水的体贴温柔,忙说:“你受不了那味道,别去了。”
周浩南怎么肯说“你想吃嘛当然要我陪你了”之类的话,一如往常地口是心非:“我忽然想吃臭豆腐了。”
朱宝一怔,她知道周浩南最恨臭豆腐,连卖臭豆腐的人也恨,简直是深仇大恨。现在突然一反常态说想吃,除了因为她想吃这个原因,她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她胸腔里砰砰地跳着,那种暖意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了。望着他那高高瘦瘦的背影,宽肩长腿走在前面,她特别特别想抱住他。
两人吃过臭豆腐,周浩南的脸臭得要命,他对那些干巴巴的玩意是没有丝毫兴趣的,只勉强意思一下吃了一个,剩下的全进了朱宝的肚子。
周浩南觉得吃臭豆腐并不是一件要紧事,而是吃完臭豆腐,接吻的时候再闻到这臭豆腐的味道,那么煞风景怎么办!他梦寐以求的一场灵肉相容要怎么办!他吃过臭豆腐出来,想起这个问题来,一秒石化,简直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他偷偷瞥着朱宝,看她神色轻松,竟然像是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心里更郁闷了。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件事吗,难道朱宝其实无所谓?
他想起过去朱宝那完全算不上享受的表现,一时间又要灰心丧气了。当然直到现在,朱宝也没跟他说过一句我喜欢你,这也让他不太好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又丢脸又蠢,她连句谢谢都没有……
他尽管初入情场,也粗略懂得些情场规则了,越是不在乎这段感情的人,越是容易把握主动权。他在表白上输掉了内.裤,后来可不能再输了。最亲密的恋人之间也有无声的角力。
他也决心要做出不在乎的样子来。
朱宝觉得挺奇怪的,以前周浩南就像个se情狂,那天晚上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说,接下来一个礼拜也没碰她。他约会她吃饭看电影,却连接吻也没有,只牵手,两人的关系一下子纯情了起来,感觉实在是奇妙。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整个分公司都知道了她和周浩南的事。原本吧,分公司的同事都不爱加班,准时走人,偏偏那天有个同事生日,相熟的十来个人在对面的酒家聚会,把他们大老板表白的片段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
这还不算,连朱宝哭得梨花带雨,身边的美男安慰她的场景也一起拍了下来。
朱宝简直要惊呆了,她全然没想到这事会闹得这么轰动。这段片子被四处传阅,qq群里闪个不停地讨论这事,同事们交头接耳地低声聊着,最后连其他省市的分公司的人也成功分享了她的喜事。
凭着周浩南那名气,这事还上了微博热门,朱宝这名字真是人尽皆知了。
隔壁桌那同事凑过来表示了下羡慕:“哎要是我那死鬼老公也这么浪漫就好了,感动死人了。”
“哈,你也不看看那得花多少钱啊,能给你送朵花就不错啦。”
“我是没这福分了。别说烟花,他连爆米花都舍不得给我买!”
这话题聊着聊着就歪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了,最后那同事用力地鼓励她:“好好把握!周先生是个绝种的好男人了。”
朱宝尴尬地笑了下。
无论她走到哪里,同事们都挂着一脸“嘿嘿不错哟”的暧昧微笑,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囧。
她从小职员一下子荣升为大老板女朋友,那地位显然是不一样了。人们对她的语气顿时变得恭敬了几分,说话时更是小心翼翼,免得有什么不该说的。只要她在办公室,其他人也不午睡了,爬起来看电脑装勤快。
除了这一点,她的职场生活还有一个显著的改善。比起以前那种小规模的巴结,这回的巴结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早上一回到办公室,就看见自己的电脑被擦得干干净净的,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旁边还有一份m记的早餐。
她满腹疑惑地走过去,见对面桌的那小方冲她笑着点了下头:“m记,喜欢吗?”
“……”
紧接着更奇葩的事就发生了。
她正处理着邮件,助理给她打来电话:“朱姐,我找销售要这个月的出货记录,他都不理我。”
朱宝对此习以为常,安抚着说:“我来催催他。”一般她出马催,也是要三四天才会有回复。
没想到今天倒是见了鬼,她的邮件发出去没多久,那销售立刻就回了,还附上一大堆解释为什么延迟交了。
不仅那销售是这样,其他所有人的态度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无论是催什么,几乎都在很短时间里给出回复,要是回复不了的,也会附上详细的解释说明。
这种分明是老大们的待遇呀。她的职衔没变,可待遇却是上了几个台阶。她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了这是因为她背后的周浩南了。
“朱宝,下班啦?”
听见声响,朱宝回过头去,见是两三个相熟的同事打完卡下班,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就冲他们打招呼,“下班了啊。”
“哈,周先生对你真好啊,羡慕死人了。”同事们都以为周浩南宠她宠得上了天,可朱宝哪里好意思跟别人说,周浩南对她冷淡得不行了。
她看了下手机也没有新来电,估计今晚是没约会了。她在等电梯的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周浩南腻了呢?
电梯一路下降,人们笑说:“朱宝啊,今晚老板来不来接你啊?”
“他哪有空接我啊。”
“那今晚一起吃饭呗,好久没聚餐了。”
“好啊。”
她跟着同事们出了电梯,走出门口时就看见那银色车降下车窗,露出周浩南漂亮的侧脸。
身边的同事最是怕见老板的,尽管这老板又帅又年轻,但威严这事不会因为年轻就减少几分,众人一看老板来了,哪里还想着聚餐,忙纷纷找借口溜了:“哎我忽然想起有点事,改天再聚吧!”
短短一两分钟,人都散了个干净。
银色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走了下来,周浩南身形高大修长,走过来时确实充满了压迫感。朱宝有些明白那些同事的心情,冲周浩南笑说:“你看你把人都吓跑啦。”
周浩南也跟着笑了,“你怎么没被吓跑?”
朱宝:“我见惯风浪啦。”
周浩南推着她的肩膀往车里走:“饿了吧,去吃饭?”
朱宝看他难得温柔起来,刚才那些疑虑又一扫而光,心情变得很好,笑眯眯地点头:“饿死了,走吧!”
上下班高峰期自然又是大塞车,配合狂按喇叭,车水马龙,路边叫卖声不绝,行人神色匆匆。
窗外下起绵绵细雨。
周浩南手扶着方向盘,眼角余光斜斜地扫在朱宝身上,她正低头玩手机,头发扎起来,露出一点白皙干净的颈脖。
他这段时间快要被煎熬死了,这和之前的煎熬又有所不同。大多数人的初恋都是磕磕碰碰,坑坑洼洼,不堪回首的。因为这就好比游泳,听别人说经验说再多也没用,等到自己亲身去下水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次游,再厉害的天才那也得抓瞎。
他比正常人更要凄惨一些,花上七年时间等回来的结果,那必须是患得患失的。就像一个存了七年银子才终于买上了心爱的模型,那还不把它当神供起来啊。
本来按照计划,今天他是不准备约会的。天天约会,他担心朱宝会觉得很腻。都说要保持恋人新鲜感,必须是意犹未尽才算好。可他最后鬼使神差地又来了。
大约是感觉到周浩南的目光,朱宝玩着玩着手机,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心里险些漏跳了一拍,没想到朱宝冲他笑了下:“你猜你的来电头像是什么?”
周浩南转头去,“什么?”
一张臭豆腐照片映入眼帘,朱宝还不怕死地加了一句:“你总让我想起臭豆腐。”
谁愿意自己长得像臭豆腐!朱宝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半句好话也不会说!周浩南心情大坏,转回头去,铿锵有力地回了句:“蠢死了。”
朱宝说:“我觉得你虽然脾气很臭,外表黑乎乎的,内心还满柔软的嘛!”重点是她还挺喜欢吃的。尽管很多人都不懂得欣赏,但是起码我是懂得欣赏你的嘛!这种话实在太肉麻,朱宝光是这么想想都要起鸡皮疙瘩,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内心柔软也算是赞美,也太敷衍了吧!周浩南完全没有觉得高兴,十分鄙视:“哼。”
朱宝又问:“那我的来电头像是什么?”
“这还用问?很可爱的小动物。”车流开始动起来了,周浩南发动车子往前,“自己看。”
朱宝怀着满腹好奇,给周浩南打了个电话,再把他手机拿来一看,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一头懵懂的猪,欢快地闪动着。
“……”妈的,太过分。
日子平淡而甜蜜地过去了,两人维持着蜻蜓点水的生活几乎有两个星期,直到某天朱宝迷上了新的游戏。
植物大战僵尸2都面世很久,快被人玩烂了。可她这长期落后于时代潮流的老古董,连打僵尸1也没玩过。某天见同事在玩,她站在旁边看了一局,惊为天人,立刻找周浩南借手机。
她那小破手机跟周浩南那定制款手机自然是没法比的,周浩南这种商务人士,最不缺的就是手机,随手给了朱宝一个,让她玩得更尽兴了。
这一玩,就是通宵达旦。
于是周浩南又多了一个情敌,情敌名字叫植物大战僵尸。
周浩南悔不当初啊,约了朱宝几次她也不肯出来,出来了也就捧着手机玩。他亲自上她家抓人,发现她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他顿时恨得牙痒痒,一把手机夺过来,丢进一边:“你别玩了!”
朱宝这兔子发怒了,站了起来,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瞪他:“给我!”
“不给。”周浩南把手机放进自己口袋里,防止她抢走:“这种弱智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啊?”
朱宝听不得半句说这游戏不好的,毛都要竖起来了:“你怎么这样!”抓过他的手臂要抢,他不让,就狠狠咬他一口,成功抢回了手机继续玩。
周浩南哪里见过朱宝发飙,简直是头一回,一时捧着自己被咬的手臂,快惊呆了。他看着朱宝沉浸在游戏里,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觉得她这走火入魔得快没救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