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欢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她也是位有血有肉的人,面对着真情实意,她如何能忍得住。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吉时,规矩都不重要,萧瑾欢半掀着盖头,怔愣的望着那天边的彩霞,眼泪决堤,也忘记了出嫁这日她本是不想哭的。
吸了吸鼻子,萧瑾欢含着未坠落的眼泪点头,这遥远的祝福,她收到了。
扶着喻之燃走向轿子,在放下盖头的前一瞬,望了眼喻之燃,冲他淡淡的笑了笑,“走吧。”
喻之燃应和,确定她已经坐稳了之后,沈默如才喊声,“起轿!”
临走经过喻之燃之时,沈默如与他对立,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缓了口气,才轻声说道:“喻霖,我妹妹,就交给你照顾了。”
喻之燃微微屈身,“之燃定谨记兄长教诲。”
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沈默如有些不舍的回头望了眼大红的喜轿,最终还是松了手,“去吧。”
喻之燃翻身上马,遥遥地望着天边地云霞,心中也不免多出了许多的感动,他的瑾欢,他以后一定会跟他们一样,将她保护的很好。
这是承诺,也是誓言。
萧瑾欢掏出帕子,轻轻的擦了擦眼泪,破涕而笑,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家伙,如今看来,她想的没有错,所有人都来送她出嫁。此番离宫,并不是割舍,在萧瑾欢的心里不过是换个环境罢了。
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南阳街今日倒是让出来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但这并不影响百姓们看热闹。和安公主出嫁,这是多大的喜事,唯一可惜的便是不能一睹公主容颜。
据说和安公主,生来受宠,性子骄横,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没人,说是周身气度不输先皇后,况且又有着一舞动京城的美名,靖阳出事之后,首当其冲,孤身前往自己的封地,不可谓不勇。百姓们自然是对这传言中的公主好奇的很。
只可惜,除了见着大红喜袍的新郎官,公主的容貌到底是没让他们瞧个分名。
只是赌场老板远远瞧着那马背上的男子,以及跟在喜轿旁边的侍女之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自然是记得那小侍女的模样,正因如此,此时她的出现才让他一时之间心悸不已。她贴身跟着的主子,无非是那日被他扣在赌场的那位姑娘,他原以为是哪家的贵人小姐,倒是真没想到,竟是国朝公主。
扶着身旁的杂役,赌场老板不停的顺着气,一边还在不停的庆幸,庆幸自己当日没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不然只怕是要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朝着萧瑾欢喜轿的方向拜了两拜,“公主保佑,公主保佑!”
说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
南阳街的百姓,时不时的向喻之燃道去贺喜的话语,喻之燃也照单全收,只要是听见了便会回以一笑容。
倒是平白地给自己清冷的气质中多添了几分和蔼可亲。
萧瑾欢盖着盖头,有些微微出神,“灵儿。”
热闹的街景倒是没让灵儿深陷其中,自家公主的呼唤,灵儿还是听到了的,“公主?”
“到哪里了?”
灵儿四处扫了扫,“公主,再往前走一段便就是妙音间了。”
萧瑾欢一愣,倒是脚步很快,想来也是为了弥补之前耽误的时间,故而走的快了些。
萧瑾欢没在吱声,只是长队刚刚经过妙音间,就有乐声传来。
整条街一时之间都寂静了,喻之燃屹立马上,却见,妙音间门口,二楼阳台,几乎时所有的姑娘,都排排坐好,掌着自己最擅长的乐器,为萧瑾欢庆贺。
“花好月圆”,这首曲子,还是般若作的,如今用来祝福她,也算是合适。
萧瑾欢坐在轿中,自然是没错过这阵乐声。
“公主,般若带着妙音间的姑娘们在为你奏乐呢。”
萧瑾欢轻轻的笑了笑,“我听见了。”
只是步履到底是没有停下,可是喻之燃还是放慢了些脚步,他想要萧瑾欢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别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唯一点,萧瑾欢的欢喜,是他放在首要位置上的任务。
她会开心的,听到这阵乐曲,她一定会很开心,喻之燃坚定的如此认为。
街边不时传来人们的议论,“今日这大婚,可真是排场十足。”
“你知道什么,你也不看看是谁出嫁!”
“历朝历代,我看哪家也没有出嫁这般风光的公主了!”
“谁说不是呢。”
天边的云霞依然挂着,乐声依然继续着,萧瑾欢握着团扇,看着那上边秀的连理枝,微微的出神,她好像真的得到了若干人的祝福啊!
吸了吸鼻子,乐声渐渐的远了,萧瑾欢也大抵知道,一会应该是要到了公主府了。
她在那里出生,以后也要在那生活。
被扶下轿子的时候,微风轻轻的吹过,热闹的人群,有幸看到了那被微风吹起的盖头下隐藏的半张脸。
鲜艳的红唇,映衬着这府前挂满的红灯笼,倒是丝毫的不逊色,不时有人发出惊呼,小鸡换就在这热闹之中,被喻之燃牵着缓缓地走进了公主府。
以后这便是她的府邸,萧瑾欢望着脚底地青石板,轻轻地勾了嘴角。这一路的感动,她都记到了心底。
行完礼的那一刻,萧瑾欢深知,以后,她便不再是小姑娘了。
“喻之燃。”
扶着她往屋里走的喻之燃听闻,倒是惊讶,“怎么了?”
萧瑾欢叹了口气,“以后,要叫夫君了。”
萧瑾欢说这话的时候,喻之燃刚巧将她的手交到灵儿手上,让她将人带进房内,却被这句话击中,震惊的站在原地。
这个称呼,他真的期盼了好久,猛地从萧瑾欢的嘴里用那平淡又习以为常的语气说出来,说不出的让他悸动。
喻之燃遥遥地望着她的背影,知道消失在他眼前,都没有收回视线,还是灵儿将萧瑾欢扶到床上坐好之后过来关门的时候,见到了喻之燃怔怔地站在原地。
灵儿觉得好笑,不免打趣道:“驸马爷,您不去前招待宾客,难不成现在就想洞房不成?”
灵儿的轻笑唤回了喻之燃的理智,淡淡的勾了唇角,手往身后一背,有些遗憾的转身离去,“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呀。”
灵儿自然是没错过喻之燃那似有似无的语气,一时之间觉得她似乎还是对喻之燃了解不深,怎么这时候就能看的出这驸马爷还有几分地痞流氓的属性呢?
气鼓鼓的关上门,灵儿自然是要到萧瑾欢面前说上一嘴,一旁站着的喜婆,倒是笑得开怀,“姑娘,这不是好事嘛。”
灵儿反驳,“什么好事,自己的事还没做完呢,怎么就想着下一步的事了,我看就是没什么好心思!”
“灵儿!”
萧瑾欢出言喝止,对萧瑾欢言听计从的灵儿这才闭了嘴,无奈的舒了口气,萧瑾欢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骂的是谁?”
“小国公啊!”灵儿绕着袖口,丝毫没有觉得悔过。
萧瑾欢冷哼了一声,“自然,但你是不是忘了,你主子我嫁的是谁了?”
“小国……公啊。”
灵儿后知后觉,这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那是我男人,你以后注意着点分寸!”
萧瑾欢言罢,便不再多说什么,如今这屋里不是只有他们二人,若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什么他们新婚夜便不和的传闻流出来,萧瑾欢刚成婚,不想招惹是非。
再者说,灵儿一直这么毫无分寸的编排喻之燃,萧瑾欢自己心里听了也不痛快,她不觉得喻之燃不好啊,反而觉得她嫁的人,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以前也就罢了,如今灵儿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萧瑾欢怎么可能心里没点波动,毕竟她以后可就不只是公主这一个头衔了,还有这喻之燃妻子的身份。
虽说不见得多尊贵,但萧瑾欢毕竟已然是公主,不觉得这世间除了皇后之外,还有哪个女人的身份地位能比得上她,说起来,她这还算是下嫁。但萧瑾欢对此不甚在意,她嫁的是人,又不是他的地位。
说起来,这也就是萧瑾欢为何一直对于颖儿的心思毫不在意的根本原因。
她断定那于颖儿不是真正只喜欢喻之燃这个人,而是综合了样貌,家事,地位,能力,多方面考量之后做出的最优选择。
但于颖儿太过于想当然,觉得自己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便可以随意挑选夫婿,说起来还是被人捧得太高,一个小小府尹的女儿,不知道多少人对她不甚在意。
这其中,自然是包括喻之燃,虽说喻之燃不是什么居高踩低之人,对于颖儿的身份没有半分的看不起,只是喻之燃根本看不上那于颖儿的作为。
萧瑾欢认识喻之燃将近二十年,对他再是了解不过,这一点把握,她还真的是有。
不是她自夸,若论才貌,于颖儿自然是要比她强上些许,毕竟她作首诗,能工整对仗已经是难得,哪有人家那才华高谈阔论。
只是萧瑾欢真的瞧不上那于颖儿小家子气的作为,你看秦绿染,虽说其父官职也不高,但行事作为,明摆的开阔,不会计较那些小打小闹,行事随心,将自己想要的东西直接就摆在脸上,这样的姑娘,萧瑾欢看第一眼就觉得能成为她的朋友。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听说那于颖儿的父亲后来带着于颖儿去了英国公府,具体发生了什么,萧瑾欢并不知情,只听人说,最后是灰头土脸的逃出来的,甚至连个送出门的佣人都没有。
那位于府尹,直接当街给于颖儿甩了脸子,看上去十分的不和睦。
萧瑾欢也就是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来听,也不过轻勾了勾嘴角,当作没听到罢了。
这国公府什么样的人家啊,于颖儿若想从国公府长辈那处寻些好处,也太想当然了,哪一家子的直性子,不然也不会教出这么个喻之燃来。
况且喻家一向唯皇室为尊,于颖儿就是想要讨点便宜,也不该从喻家入手,怎么说呢,萧瑾欢总觉得那于颖儿大抵就是心比天高,脑子却不怎么活泛。
觉得人家夸她几句京城第一美人,便觉得自己成了这京城之中最为尊贵的人了。
这一点萧瑾欢就做的很好,你看她,一向都是仗势欺人,她的势,这天底下只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能跟她掰扯的了,那她作天作地的资本不就大了嘛。
“灵儿,我饿了。”
萧瑾欢直着身子坐了好久,实在是饿,这一身的行头,又重的可怕,萧瑾欢只觉得自己头都要被压断了。
灵儿急忙去一旁的桌上,拿了些剥好的果仁水果,暂时让萧瑾欢充饥。
萧瑾欢想把盖头就这么掀了,被喜婆直接制止。
“公主,得等小国公来了方才能摘。”
长叹了一口气,她连吃个东西都吃不利落,想来想去,只好拿些小块的果仁,暂时从盖头下,塞进嘴巴里。
“这盖头揭了会怎样啊?”
喜婆战战兢兢的回答,“回公主,盖头在新郎官没来之前便揭下,十分不吉利,昭示着日后夫妻不睦。”
萧瑾欢觉得没什么,十分不在意的哼了两声,“这有什么啊?”
“公主为了以后的和睦,还是不要摘下的好。”
“难不成喻之燃还敢让我受委屈?”
“自然不会。”
随着推门声,喻之燃清晰的声音传来,萧瑾欢嘴巴里还有个没咽下去的核桃仁,一时之间不知是不是该嚼。
“都下去吧。”
喜婆扯着还留恋的灵儿,一同出了门,“愿公主与公子和和美满。”
道了句吉利话,便就带着灵儿一同出了门,将门带的死死的。
出门之后才出声议论,“将军回来的好快啊,前面的宾客这么快就散了?”
灵儿冷哼了两声,什么散了,明明就是心急,迫不及待罢了。
随后扭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屋子,长舒了口气,“公主要幸福啊!”
轻声的嘀咕,也不知有没有人能听得见。
萧瑾欢的盖头被喻之燃轻轻摘下,却见萧瑾欢塞的鼓鼓囊囊的两颊,原本的成熟美腻,此刻只剩下了可爱。
喻之燃无奈的笑笑,“我让人一会送来饭菜,先吃饭?”
猛烈的点头,“我都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