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观内正殿外矗立着一根长长的铁棍,铁棍上方缠绕着一圈圈铜丝,铜丝向下延伸着,将到接地之处,便有兽皮包裹,就像是现代的电线一般。长长的铜丝一直延伸进正殿之中。殿内,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静静地躺在云榻上,头上戴着一个黄铜铸成的网状罩子,包裹着兽皮的铜丝接在罩子上。国师王知远坐在蒲团上,紧张地望着这个年轻人。
殿外,一道长长的闪电凌空击下,正与铁棍相接,“滋(应该是口字旁的,我没找到这个字)啦”一声,电流顺着铜丝冒着蓝色的火花向下窜去。殿内那年轻人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黄铜头罩发出一阵阵“嚓嚓”的响声。王知远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云榻旁,只见年轻人的身体在电流的击打下不停地抽搐着,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
又一道闪电掠过,年轻人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云榻上。王知远的手探了探他的鼻端,已经没有了呼吸。王知远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们一行回到我的将军府,从袖子里摸出那块象牙腰牌,李元芳拿到手里一看,不由得一声惊叫:“内卫?!”
曾泰触电般地跳起来,从李元芳手中抓过腰牌,定睛一看,脸色登时大变:“真、真的是内卫!”
我缓缓回过身来,说道:“这个所谓的死者江小郎,其实是一名内卫首领,他的真名刻在腰牌的背面。”
曾泰赶忙翻过腰牌,念道:“‘内卫府阁领孙殿臣’。他叫孙殿臣!”
我点点头:“是的。内卫府阁领,官儿不小啊!”
曾泰和李元芳互相看了一眼,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会跟内卫扯上了关系?”
我道:“左臂!是左臂提醒了我。”
曾泰越发莫名其妙了,问:“左臂?”
我点点头:“是的。你曾做过内卫,左臂上有什么?”
曾泰答道:“梅花刺青。”
我道:“这就对了。本来,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厉鬼,可是我一直弄不懂为什么要斩去死者的左臂,我一直在问自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嫁祸给鬼怪?一道灵光照亮了我的脑海,那就是左臂!当时我想,假设凶手是人,他假托前隋旧事,以厉鬼为幌子,肯定是要企图掩盖事实真相。那么,他要掩盖的究竟是什么呢?”
曾泰和李元芳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我道:“当然是死者的身份。凶手在杀人后,将头颅斩下,这一点很好理解,是为了令我们无从辨认死者的身份。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将死者的左臂斩下呢?”
李元芳跳了起来:“因为,死者都是内卫,左臂上有那朵人尽皆知的梅花刺青!一旦被人发现了这朵刺青,那么,死者的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
我破颜一笑:“不错。想到了这一点,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官道上的那名死者临死前一定是为我们留下了什么?”
曾泰问:“为什么?”
我道:“还记得你我在官道勘察现场时,说过的那番话吗?”
曾泰想起来了当时与我的对话——
我问:“东都城门何时关闭?”
曾泰道:“按常理说,东都城门在丑末关闭,辰时开启。”
我点头:“因此,我们可以断定案发时间就在这两个时辰之间的寅时和卯时。”
曾泰一拍脑门:“卑职愚钝,将军所言极是。”忽然他又摇了摇头:“不对……有一点说不通啊?”
我问哪一点,曾泰道:“既然城门已经关闭,那么死者即使赶到,也无法叫开城门,这种行为恐怕有些不合情理吧。”
我点了点头:“问得好。依你之见呢?”
曾泰沉思良久,摇了摇头:“还请将军开导。”
我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者有办法叫开城门进入城中。”
曾泰愣住了:“这么简单?”
我道:“有时候,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往往是最简单的。”
我问曾泰:“那么死者用什么办法叫开城门呢?”
曾泰摇了摇头。我道:“那办法就在你的手中。”
曾泰低头一看,手中握着那面象牙腰牌,这才茅塞顿开:“对,用这块内卫腰牌绝对可以在任何时候叫开城门!”
我点头:“想通了这一点,我越发认定,上一次勘查现场时,一定在哪一点上有所疏漏,致使我们没有发现最重要的证物。于是,我的脑海里不停地过着当时的情景。忽然我想到了一个最可疑的地方。”
曾泰问:“什么地方?”
我道:“麦田里的稻草人。”
李元芳茫然,好奇地道:“稻草人有什么奇怪?”
我道:“稻草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死者在仓皇逃命之时,为什么会停在稻草人的前面?”
李元芳一愣:“也许是凶手从后面追了上来,将死者杀死在稻草人前的。”
我斩钉截铁地说:“绝不会!如果是你说的那样,死者的尸体一定是面对稻草人,扑倒地的。但是,我们勘察现场时发现死者的尸体却是背对稻草人,这就说明,死者死前是面对凶手而立的。这就说明,他一定是停在了稻草人跟前,迅速将可以表明其身份的象牙腰牌,塞进稻草人的嘴里,尔后回过身来,面对已经逼近的杀手。”
李元芳和曾泰惊讶地张着嘴,脸露钦佩之色,专心地听着。
我继续道:“所有这些在我的脑海中都是一闪而过,因此,我做出了再勘现场的决定。其实,我也不敢肯定我的判断就是准确的,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们我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李元芳道:“可事实再一次证明,大人推断如神。这一块腰牌的出现,彻底打碎了鬼怪之说。大人,卑职等未经详查,便妄下断论,干扰视听,请大人恕罪!”
我笑了笑:“畏神惧鬼之心人皆有之。找到这块腰牌之前,我也几乎相信了厉鬼作祟这一推断。可是,最细微的细节却在这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一块内卫腰牌终于令我拨云见日。”
曾泰也赶忙道:“卑职万分惭愧!”
我道:“好了,就不要自责了。此案设计之奇,真是亘古未有。从各个细节入手将人引进幽冥之境,真可以说是大师的杰作呀!”
李元芳笑道:“只可惜大师碰到了将军!”
我淡然一笑。忽然,他沉吟道:“内卫是皇上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贴身侍卫。如果说河东、陇右、剑南三道和这里所发生的血案中的死者都是内卫,那就说明,这个计划是一个针对皇上的大阴谋!”
曾泰道:“可是将军,难道说,恩济庄中死去的那三位老者也是内卫?”
我摇摇头:“绝不会!这个案子另有蹊跷之处。要想查清滴血雄鹰一案,就必须先破解六十年前发生在江家庄中的血案!”
李元芳和曾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