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刘员外的描绘,狄公点头道:“是的。当刘传林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成为继母时,那种惊诧是可想而知的。”
刘员外点点头。李元芳不解:“可是,莹玉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狄公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曾泰道:“会不会是因为刘传林没能给她应有的名分,或者是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莹玉以这种办法来报复。”
狄公道:“可以算做是一种假设。但是,你想过没有,设这样一个圈套需要多么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办到。一个青楼女子,是否有这样的能力?”
曾泰被问住了。刘员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李元芳点点头:“大人说得对。设这个圈套,首先是要事先知道刘员外何时要来湖州;而后,是要精心安排刘员外到湖心赏月。”
狄公对刘员外道:“刘司农不妨想一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蹊跷?”
刘员外沉思着,慢慢地点了点头:“是的,本来,当天办完事情我就要离开,可是一个朋友非要拉我到湖心赏月。”
狄公点点头:“这就对了。大家再想一想,布置那样一条花船,是一个普通青楼女子能够办得到的吗?”
刘员外点点头:“是的,是的。现在一说,当时之事确实非常偶然。”
狄公望着刘员外,一字一顿地道:“于是,我们有了这样一个问题:莹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她到底要在你们父子身上得到什么?”
刘员外皱着眉头沉思起来。狄公、李元芳和曾泰静静地望着他。
猛地,刘员外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放着《蓝衫记》的桌子,仿佛已经找到了答案。
狄公双眉一扬:“你想到了什么?”
刘员外一惊,立时察觉到自己失态,赶忙掩饰:“啊,啊。没、没什么,草民真是想不出,莹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狄公双目如电,望着刘员外:“是吗,真的想不起来?”
刘员外道:“是啊,我想,会不会是为了草民的家产。”
狄公冷笑了一声:“你真的这么想吗?”
刘员外咳嗽了一声:“除此之外,草民也想不到别的了。”
狄公点点头:“不管她是为何而来,总之,此人所图不浅,否则,她绝不会下那么大的气力!”
刘员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的。这个贱人!”
狄公看了他一眼:“刘司农,你这就回去吧,对今天上午的事要守口如瓶,绝不可打草惊蛇。”
刘员外应道:“是,草民明白。”说着,他快步走出门去。
李元芳道:“刚刚他双眼一亮,明明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狄公道:“刘家庄的戏是越唱角儿越多,越来越热闹!这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人物。”
李元芳愣住了:“神秘的人物?大人,哪是谁啊?”
狄公笑着说:“自然是那袭击莹玉的人了。”
曾泰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狄公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刘家庄。”
曾泰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离开,不是时候吧!”
狄公微笑道:“正是时候。”
曾泰问:“为什么?”
狄公道:“刚刚你们看到刘查礼的表情了,我们走后,他一定会有所动作。而莹玉也是一样,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是吗?只要我们待在这儿,刘家庄永远是一潭死水。可一旦我们离开,这里立刻就会起来。”
几句话说得曾泰心里豁然开朗。
狄公微笑道:“元芳,你去找方焱,让他好好看这出戏吧。”
李元芳闷闷不乐:“大人,您怎么;老是想着方焱啊,卑职也想看戏啊。”
“好好好,那你也留下吧,方焱就不必通知了,让他自由勘察吧。”狄仁杰笑了。
第二天,刘员外率全家叩头恭送狄公一行。狄公道:“不须行此大礼,我还会回来的。”
刘员外抬起头,狄公冲他挤了下眼,刘员外会心地笑了:“这是草民之幸,湖州之幸。请大人放心,草民已谨记大人的教诲,绝不会——”他看了看身边的家人,压低声音道:“打草惊蛇。”
狄公点点头,转身上轿。李元芳一声高喊:“起轿!”钦差卫队缓缓开动。
深夜,刘员外站在自己房间的八仙桌上,伸手触墙,忽然墙上的暗格“啪”的一声弹了出来,刘员外迅速把它打开,里面的《蓝衫记》不见了踪影!刘员外的脸色登时大变,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关上暗格,跳下八仙桌。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莹玉走进来,她看了刘员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向里屋走去。刘员外没有回身,冷冷地问道:“书呢?”
莹玉收住脚步:“什么书?”
刘员外霍地转过身来:“你心里清楚!”
莹玉冷冷地道:“不错,我是很清楚,一切我都很清楚!”
刘员外道:“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来刘家庄的目的!”
莹玉反唇相讥:“是吗?也就是说你我心照不宣了!”
刘员外慢慢走到墙旁,一伸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宝剑,“仓啷”一声拔了出来。莹玉冷冷地看着他。刘员外走到她身前,举起剑对准了她的咽喉:“你到底是谁?”
莹玉反问:“你说呢?”
刘员外望着她,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管你是谁。把书交出来,我就放你走。否则我宰了你!”
莹玉发出一阵大笑:“宰了我?好啊,动手吧!狄仁杰刚刚离开,只要我一死,他马上就会回来!”
刘员外傻了眼,他的手有些发抖了。
莹玉冷笑道:“好好想一想,千万别冲动!”
刘员外咬牙切齿地道:“你别逼人太甚!”
莹玉大声道:“是你在逼我!”说着,右手一伸,夺过宝剑,“当啷”一声,扔在地上。
刘员外望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你以为狄仁杰会放了你?他已经知道了你的一切!”
莹玉道:“一切,不见得吧!至少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还并不知道。”
刘员外脸色一变,他快步走出门去。莹玉发出一阵“嘿嘿”冷笑。
刘员外趁着漆黑夜色的掩护,走进后园,来到了二层小楼门前,伸手在门上轻敲三下,门框两下,门自动开启,刘员外闪身而入。小楼中暗室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暗墙“吱呀呀”地打开了,刘员外慢慢地走进来。年轻人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刘员外笑了笑:“何必如此敌意呢?你把东西交出来,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况且,你我还有主仆之情啊!”
年轻人冷笑一声:“是吗,如果真的有主仆之情,我还会在这儿吗?”
刘员外道:“那完全是因为你的固执。”
年轻人道:“你不用妄想了,我永远也不会交出那本书!”
然而,就在两人争吵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暗处注视着他们。